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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无剑,竟然随时可以出剑。
因为天地万物,已经都是他的剑。
而他的人,似乎本身就幻化成了一把光彩夺目的剑。
风雪之中,他全身好似都闪着明亮的剑芒,广大无边,又正气凛然。
在这冬日的倚霞镇街头,茫茫白雪中,柳天青站在远处,痴痴地看着。他目光凄凉,心中却也并无悸动,因为,柳茗川是他的儿子,他早已知道,总有一天,这个弃剑多年的儿子,会再次拿起剑,甚至拿起心中那把剑。
他拿起了心中那把高洁之剑,正义的力量终将战胜邪恶。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曾绝望,人,总是满怀梦想。
纯钧剑在一声脆响中掉落在地上,程素弦后退两步,眼中的戾气慢慢消失了。
她没有再发出寒血经的功力,因为,不知为什么,她已经无法凝神运起真气。
柳茗川收起双手,迈步向她走去。
程素弦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说的没错,你根本没有抛弃感情,你所做的,只不过是漠视和压抑罢了。”
程素弦眨眨眼睛,突然感觉心中有一种什么东西瞬间激荡起来,波涛汹涌,绵延无边。
自幼要寻找寒血经,练成寒血经的执念,那种志在必得的渴望。对柳茗川一见倾心,大胆激情的追求,几乎让她抛弃一切,甚至放弃寒血经。
还有,柳洪川......
那个爱她入骨,甘愿为她失去一切的男人。
柳茗川低头看着她目光呆滞的样子,摇头叹道:“天地茫茫,人生苦短,能得一心人,所求足矣。可是你,却从未珍惜。难道,你竟真的从未动情,甚至从未感动么?”
程素弦抬头看他,目光却透过了他,仿佛凝聚在明净的雪空。
那位俊逸的公子,曾经是天剑门的少主,剑法非凡的人。他的脸颊在雪中浮现,向她微笑,那笑容含着凄楚,却无怨无悔。
人生苦短,得一心人,夫复何求?
一院柔香,洞房花烛,永结同心。他,是她的夫君。这两个字,她一直作为调侃,现在突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柳茗川站在原地,突然感觉一个人扶住他的手臂,回头看去,却见一双明澈的眸子对她微笑。
他微微一笑,揽过她,轻唤道:“雪奈......”
程素弦眼神一凛,雪中那两个浅淡的身影,倚风而立,竟如一幅淡墨图画一般,清丽绝伦。
她突然抱住肩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寒冷和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那种痛苦让她无法忍受地伏在地上。
自从开始修练寒血经,她从未经受功力反噬。今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反噬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是顶重功力带来的,加在从未经历过的她身上,显得更加深重,更加难以承受。
待到抬起头,她已经脸色发青,牙齿咬破了嘴唇,唇边尽是鲜血。
这时,远处观战的众人都已围拢来,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个目瞪口呆。
梅雪奈愕然道:“寒血经的功力反噬?你竟然也会这样?”
柳茗川回眸看她,“雪奈,人世间谁可无情?感情这种东西,就算是鸟兽花草,也难以逃避,更何况是人?天地有情,山川亦多情,我从来不信,世上真的会有人做到没有感情。”
梅雪奈点头道:“想来人世沧桑,谁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夫君心如皓月,大爱无疆,也只有一种武功为爱而发,方才是真正的武功。因为爱天下无双,手中剑方可天下无敌。”
雪花连天彻底地飘落,耳畔只有猎猎风声。
程素弦全身颤抖,发青的脸孔早已不复昔日明艳,竟如同死人一般。她吐掉唇边的血,突然痛哭失声。
凄惨的哭泣声在白雪皑皑的街头回荡,虽然人很多,无论原来追随她的人,还是前来报仇的人们,都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她的心,究竟是怎样?
她颤抖的双手捧起地上的雪,捧在眼前凄楚地看着,抽泣道:“原来如此,我,竟然什么也不曾拥有,什么也没有得到......”
柳茗川叹了一口气,“你还未醒悟,你曾经拥有过一切,也得到了一切,但是,是你自己不曾珍惜,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切,甘愿落得今天的样子,是么?”
程素弦停住哭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曾经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琵琶琴刀的十面埋伏,侍女品相对她忠心耿耿,生死相随。她有美艳无双的外貌,天下知名的地位,出神入化的武功。她,还得到了天剑门少主柳洪川的一片痴情。那时的她,岂不是拥有了全世界?
但是,她却得不到柳茗川,得不到寒血经。
也许,很多人都会感觉,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她凄凉地苦笑一下,“是的,我亲手毁了他们,亲手毁了爱我的人。品儿、相儿,还有......洪川。”
她目光呆滞地扫过周围的人群,那里有被她杀害了亲人同道,仇恨满心的人,也有急功近利,一心想要得到秘笈的人。
“洪川,我知道,一直到你生命的最后时刻,你也不曾恨我,是么?你说过,你希望我还是那个怀抱琵琶,素手拨弦的姑娘,你怀念那夜柔香苑的琴声。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曾忘记......”
她强忍着全身的剧痛,跌跌撞撞站起来,一手提着纯钧剑。
“洪川,我是你的妻子,你在那边想来也甚是寂寞,就让为妻来陪你好了。反正尘世间,我也已经无法洗刷罪孽,莫若以死谢罪,与你同穴而眠。”
他一行说着,一行举起纯钧剑,反手横在颈间,便狠命割下去。
那手法竟如此决绝,无一丝犹豫。
她的动作本那样迅速,距离又那样短,本无可返回。只是那把剑却在接近她的颈项时,发出吭然一声脆响,剑锋一转,剑已脱手而出。
如水的剑锋划过一道弧线,斜插在远处的雪地上。
程素弦惊愕回头,却见柳茗川仍站在原地,一手伸出,指着她的方向。
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无形之剑,以那样快的速度,击飞了将要没入她颈项的纯钧。
剑本无心无情,剑的心、剑的情,便在于执剑之手。生而为杀的利器,也可以捍卫正义,更可以救人性命。
程素弦喃喃道:“你为何不让我死?我已动情,顶重寒血经强烈反噬,就算不自裁,我也命不久矣。”
柳茗川道:“死有何难?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确实万死难逃其罪。但是,我仍旧认为,生命如此宝贵,任何人也没有随意剥夺生命的权利。不仅是别人的生命,还有自己的生命。”
程素弦听了,颤抖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