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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恚怒

      阿依花了三天时间总算在墨砚的生辰宴之前赶制出来一双鞋。

    墨砚不喜欢人多的宴会,除非有必要,他的生辰宴从来不会请人,今年的生辰宴很显然没有必要请人,因而虽说是生辰宴,也只是个家宴,只不过今晚做的菜多半是墨砚喜欢吃的。

    晚间的生辰宴还有另外一个用意,墨研会在过年前搬到燕王府去,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墨家的孩子,皇家在宗谱上将他录入,宗谱上记录的名字是景汧。

    生辰宴前一天墨砚没有回家,阿依在晚饭之前就已梳妆完毕,穿上了新做的却一直嫌花朵太多不爱穿的水粉色芙蓉暗花象牙白交领绸衣搭配橙红色素面百褶裙,外罩一件粉橙色遍绣鸢尾花长褙子,薄施粉黛,发髻高挽,以一根金莲花翡翠长簪固定住。晚饭时间都到了墨砚还没有回来,阿依只得先去虎松堂布置,虽然墨家媳妇规矩宽松,但该遵守的规矩她和景容还是乖乖地遵守着。

    进了虎松堂,景容已经到了,阿依急忙帮她安置碗筷,景容新奇地在阿依身上看一眼,过了一会儿,笑道:

    “今天穿的真鲜亮,三弟生辰的缘故?”

    阿依只是觉得今天是好日子太素净了不好,想换鲜亮的衣裳,叶妈妈和绿芽都说这件衣裳好看,她就穿了,景容的话让她愣了愣,立刻尴尬起来,认真地强调:

    “今天是墨大人的好日子,我不能扫了他的兴。”

    这解释和她的问话有区别吗?

    景容知道她害羞不愿意承认,抿嘴笑,就在这时,墨虎、墨夫人、墨磊、墨研相继进来。墨夫人看见阿依罕见的穿了一身色彩鲜艳花式复杂的衣裳,不由得笑起来:

    “儿媳妇,今天这一身花裙子还真好看!”

    “小山鸮,你终于被霆雅哥哥培养出了高品质的审美观?”

    “……”阿依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竹帘子被打起来,一身银红的公孙柔与一身珍珠红的程娇联袂走来……有点靠色了。

    阿依很庆幸自己今天没穿红,不然这屋里就多了三盏红灯笼。

    公孙柔显然因为与程娇靠色了心中不满。瞥向程娇的眼神恶狠狠的。也不知程娇是神经粗没发现还是压根就没把公孙柔放在眼里,依旧蹦蹦跳跳快快乐乐,对比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青春的活力与热烈的魅力。中规中矩温柔婉转的公孙柔苍白得仿佛脆弱的纸人一般易碎无力。

    秦宣跟着墨尔和墨矾蹦跳着进来,跳到阿依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憋了半天。忽然张大嘴巴道:

    “……解颐姐姐,你今天好像一只花蝴蝶!”

    程娇噗地笑了。

    阿依看了她一眼。程娇连忙止住笑容装乖巧。

    “三哥怎么还没回来,今天明明是他的生辰。”墨矾双手撑在脑后,不耐烦地道。

    墨夫人问葱儿时辰,葱儿回说已经过了晚饭时辰。墨夫人便望向阿依,阿依急忙回答:

    “墨大人说今晚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帘栊轻响。与此同时外边响起丫鬟的通报声:

    “三少爷来了!”

    阿依闻言急忙迎出去,墨砚刚好踏过门槛从外面进来。一抬头看见粉橙色的阿依迎面而来,墨眸闪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半天,笑了:

    “你今天真粉嫩!”

    “……”阿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对于他的调侃有些羞恼。

    公孙柔紧随其后而来,屈膝请了安,才要找机会上前开口,墨夫人从后面跟过来对墨砚道:

    “怎么才回来,吃饭吧!”说罢转身要进去。

    “好歹是我生日,还要我早些回来,怎么见了面这么冷淡!”墨砚不满地咕哝。

    “媳妇一把,老娘再不对你冷淡点,你媳妇会吃醋。”墨夫人头也不回地说。

    墨砚面皮狠狠一抽,径直走进里间饭厅,阿依和公孙柔跟在后面,才掀开珠帘,程娇已经跳到墨砚面前,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娇声道:

    “三哥,我刚刚有帮大嫂和三嫂摆碗筷,我很乖吧,我可不是吃闲饭的,我有帮忙干活!”

    公孙柔瞪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厌恶已经写在了脸上。

    众人在饭桌前按位置坐下,程娇又一次抢先坐在墨砚右手边,墨砚也没反对,把公孙柔气得干瞪眼。

    待全家人坐下来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墨虎先进行了感动人心的开场白,说了墨砚的生辰也说了墨研很快就要出去自立门户了,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被墨夫人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一脚,让墨砚和墨研一阵无语。

    饭桌上只有程娇最活跃,自从她来到护国候府墨家的饭桌便出奇的热闹,笑话连篇,插科打诨。

    墨家的女人墨夫人上了年纪可以排除,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程娇那样的类型,景容温婉贤淑,公孙柔纤弱寡言,阿依……呆头呆脑,有许多笑话她压根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别人笑的时候她低着脑袋存在感极弱地吃饭,她半点不觉得好笑。

    景容好像也不太懂,不过她是个厚道人,别人笑的时候她也会很捧场地微微一笑。

    公孙柔一张美丽的脸早已墨黑,阿依坐在她对面,看她颤动的眉角就知道她快要气炸了。

    “三哥,我想吃那道菜,夹给我好不好?”程娇趁喝水歇气的工夫悄悄对墨砚说,别人没见,坐在墨砚身旁的阿依却见了。

    墨砚在阿依面前的板栗烧鸡里夹走了一块本来阿依想吃的鸡腿放进程娇的碗里,程娇娇滴滴地道了谢,欢快地吃起来。

    阿依漆黑的杏眸里掠过一抹不悦。

    饭后,众人继续聚在虎松堂内闲话,闲话中途阿依起身去更衣回来时敲碰见墨夫人捧了一碗茶,看见她便问:

    “见着阿砚了吗?”

    “没有。”阿依微怔,四处张望着回答。

    “到底跑哪儿去了,刚才说想喝茶我特地给他泡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我去找找看好了。”阿依说着接过墨夫人手里的茶碗,替墨夫人四处寻找墨砚去了。

    彼时,虎松堂外一座僻静的矮墙上,程娇正猫似的趴在墙顶寻找,墨砚立在墙下,抱胸,不耐烦地问:

    “还没找到吗?”

    “没有,再等等,三哥你好没有耐心!”程娇噘着嘴巴说,“那枚坠子对我可是很珍贵的,我一定要找到!”

    “对你珍贵关我什么事,我回去了,你慢慢找!”墨砚不耐烦地说完,转身要走。

    “哎,三哥,别走,现在天已经黑了,放我一个人在这儿我会怕!”

    “你一个在边关长大的你怕什么?”

    “这帝都城里的宅子比边关还要可怕!”程娇四肢着地趴在围墙上,居高临下地认真道,“总之我很快就找到了,三哥你万别走!”

    “你为什么会把坠子落在墙上?”墨砚蹙眉,嫌烦地问。

    “因为我中午在这上面睡午觉一直睡到吃晚饭时间,去虎松堂的路上已经找过了,只剩下这里了。”程娇一面在矮墙上爬,一面仔细地寻找。

    “你为什么要爬到墙上去睡觉,你是怎么爬上去的?”墨砚在墙下抱胸,一脸不耐烦。

    “用梯子。在边关时我一直在山石上高高地睡觉,帝都太矮了,我很不习惯,只好在墙上睡觉找回点感觉。”程娇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从矮墙上捡起一枚红宝石耳坠,大喜,霍地跳起来高声欢呼道,“找到了!”

    她太兴奋,忘了自己正站在矮墙上,猛然站起来,墙顶过窄,脚下一滑,竟然头冲下直直地栽了下来!

    墨砚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把接住她,程娇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怀里,形成了一个自身后环抱的样式,墨砚的双手握于程娇的两肋下,程娇尚背靠着他,忽然咯咯一笑:

    “三哥,好痒!”

    就在这时,只啪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把两个人吓了一跳,齐齐回过头去!

    阿依立在二人身后,一张秀美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眸色阴沉地望着举止亲密的二人,手中的茶碗不自觉脱手而出摔碎在脚下,里面的茶泼湿了鞋尖也没有自觉。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现在的心情难以详述却又可以很贴切地形容——

    燃起了火¥烈地燃烧起了大火!在胸腔内火舌已经化作凶恶的巨龙跟随着沸腾的血液迅速流窜至身体各处,从脚尖到发梢,熊熊的烈火,寸寸的燃烧,五脏六腑早在大火燃烧起的那一刻被燃烧成灰渣,灰渣遇火,很快便燃烧殆尽!

    太阳穴怦怦乱跳,她非常生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但她却知道这一刻是她此生最生气的一次,她非常生气,气得整个人快要炸开了。一双小手在袖子下握紧成拳,长长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掌心里,足尖的末梢都在因为气愤激烈地颤抖着,她耳珠涨红,面色惨白,连涂了胭脂的嘴唇也褪了颜色被乌去了光彩。

    她冷冷地阴森地看了墨砚一会儿,脑袋里嗡嗡作响,勉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脯一起一伏间似终于有了力气,她猛然转身,恚怒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