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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深不见底,良久,方静静道:
“明天就走。”
应该是自己在这个遗世独立的家族里的最后一夜,彻夜无眠,辗转反侧地躺在雕花床上,倒是将白天的事情都细细地又想了一遍。
相比于白天的冲动,夜晚,她冷静下来,倒是清醒了很多。
是自己让原本应该一生遗世独立的金闿之陷入尘世,让他沾染上俗气,甚至让这整个家族都产生了矛盾,所以,她不能够再继续下去,让别的家族也沾染上自己带来的尘世之气。
她与他之间,虽然有情,奈何无缘,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值得感恩了,要是再多走一步,恐怕都是逆天而为。而自己这辈子能遇到金闿之,能见识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能在这美轮美奂的夏宫里走上一遭,也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敢再奢求什么。
他是属于爱新觉罗氏整个家族的,不属于她一个人,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却不行。
所以,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停下来了。
她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任性,冲动,自私,偶一为之尚可,要是当了真一直如此,那又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困扰?这么庞大而久远的家族,要真的因为自己一个人而产生矛盾,她的罪过又该有多大?
她没有了他,也许会一时伤心,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现在好合好散地放开手,比之于日后听到他结婚的消息而被迫分手,总归还是要体面容易些。
翌日,她和金闿之一大早便从家中离开,坐在车上,周围的路景明明与来时相同,却看上去又大为不同。
冷月蓼虽打定了一夜的主意,却在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又不太忍心说出口,只能将这句本应再简单不过的话酝酿再酝酿。
人似乎总是能够在夜晚意气十足地做下决定,可要真到了天亮,却又变得优柔寡断,纠缠不清。
但是这句话她终归还是要说的,眼看车子已经驶出环绕的群山,再穿过一条路,就应该回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了。她在身侧握着拳,为自己鼓着勇气,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开口:
“我想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第三十章 凤冠
原本寂静的车内,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更加安静,气氛,甚至于有些凝重。
就连坐在前面一心开车的司机,也似乎身体有微微地一僵。
良久,她不敢去看金闿之的脸色,直到他的声音响起,依然是声线平静,可是又与平时的从容不同,这种平静里似乎压抑着淡薄的可怕阴鸷。
“你说什么?”
冷月蓼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点点哽咽的意思,只是被她收敛得很好,认真而肯定地提醒着:“你还有婚约。”
“那又如何?”终于,他头一回也有了薄怒的音调,虽没有抬头,却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金闿之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应该是压迫至极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重重念出来,“你和周南,不也是两家默许了吗?”
冷月蓼无奈地闭上眼睛,再次深呼吸。
究竟还要自己怎么说?清明透彻如他,怎么也会如此自欺欺人,就和自己之前一样。
这一回他们两人的位置倒像是反了过来,她很清醒,而他还在欺骗自己,她倒是成了理智分析的那一方。
“这不一样,默许,和婚约,是不一样的。”
何况他与白兰珠的婚约,关系的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而是他们两个家族,曾经的爱新觉罗氏与叶赫那拉氏,如今的金家和白家,泱泱大族,不是他们几个人,一意孤行就能反悔的。
金闿之的语气倒是不知怎么就忽然淡了下去,甚至是近乎温柔地问她:“你是认真的?”他盯着她垂下的头,目光专注,语气柔和,又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清醒。
冷月蓼最后吐出这四个字来,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大梦已归,久醉已醒,有的不过是醒后的深深疲倦而已。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无话可说。她亲手将自己初次的爱情逼到了死路,到底还要她怎么样?
两人皆不再说话,车内陷入近乎阴沉的气氛,仿佛能够感受到司机的车速愈发快了,车外景物在飞速地后退,她看到街道上牵着手的年轻情侣,想到自己和他在家乡的短短几天,看到为丈夫推着轮椅的年老夫妻,想到自己也曾幻想过他们的将来。
可是现在,他们没有将来了,就连曾经,也应该要忘记。
不知多久以后,一直一动不动的金闿之蓦地身影一晃,居然从车后拿出了一个不小的木盒,随后递到她眼前。
“最后一次,再帮我看一样东西。”
何必呢?
冷月蓼无比无奈,看来果真是自己,把他变得像个凡人男子一样,明明绝路就在眼前,还要抓着不放。咬紧唇瓣,狠了狠心,只道:
“你不要这样,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好聚好散,干脆利落,不是很好吗?金闿之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清风朗月的存在,不应该拖泥带水,哪怕是对待自己。“待会儿下了车,我们就都忘了对方。”
“我说,最后一次。”
猛然间,他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怒气,既不是刚才的薄怒,也不是什么压抑着的阴鸷,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子之怒。
气势压人,万物臣服。
就连前排背对着他们的司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而冷月蓼终是只能叹了一口气,除了心底的害怕,更是深深的绝望,明知这又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可是在自己的心底,却也是想顺着这个借口的。
最后一次,就当真的是最后一次。
伸出手接过了木盒,却不再是从前的好奇,只是浓浓叹息,对自己的失望,之后二人是真的再也无话,直到她在公寓楼下下车。
下了车,冷月蓼又站在下车的地方愣了好一会儿,一时间她居然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黑色的车子最后驶离自己的视线,才终于慢慢地回神,脑子里出现一个念头。
他们,分手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开始,就彻底分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怎么拿钥匙开门的,整个人都一直昏昏沉沉,像是处于宿醉状态。坐在桌前发了好久的呆,终于,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抱着金闿之最后交付给自己的木盒,这才有一点点回过神。
她现在还是应该早点解决这最后一桩事,然后彻底断了他们俩最后的联系,彻彻底底地,断个干净。
檀香木盒,如此大小,光这盒子本身就是件无价之宝,也不知装在里头的会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器物。
小心打开木盒,先是一阵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