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风范
秋桐见那冬雨挨了一脚竟不生受,还当着两位主子的面没个规矩的歪倒在地,嘴里直哎呦哎呦的叫唤,她暗自撇撇嘴儿,心里颇看不上这软绵绵的男儿做派,只是她那一脚虽不在明处,但此时被冬雨这小蹄子一闹开,怕是要多生些枝节。秋桐心中不情愿,也知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待办,便弯下腰去欲扶那小蹄子一把,还未等她伸出手,就听先前瞧着像是在发愣的大小姐开口说道:‘秋桐,我被烫着了,你去帮我寻些治烫伤的膏药来,顺便拿把剪子’,秋桐一愣,赶紧直起身来要奔过去看看,小姐又紧接着说道:‘没什么大碍,你也别声张,速去速回吧’,秋桐听了这话,不敢再多问,忙出门寻膏药去了。
黄隽吩咐完秋桐,转头去看那犹跟地上蹲着的小小的主仆二人,他心里失笑,这俩孩子,瞧着不像主仆,倒像是一对兄弟。。。黄隽是个现代人,本就没什么阶级观念,此时见晨儿对那小厮很是紧张,他心中大慰,暗赞晨儿的确是个好孩子,人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晨儿将来必是个同他爹爹一样子宽厚的,只是好虽好,若以后也嫁进似这颜府一般的宅门大户,这般的情怕是镇不住下人。。。且这异世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三夫四伺,像颜谨行这种爱夫之人少之又少,晨儿将来的婚事逃不过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倘若看走了眼,遇上个薄情寡义之人,就他这天真又宽仁的子,定是要受委屈了。。。黄隽没有意识到,他这番思虑似乎有些尚早,这异世男儿通常年满十五及笄,意味着已经成人可以出嫁了,有些大户人家舍不得孩子大多会再延个两年,这期间先定下亲,待孩子长到十七岁方行婚嫁之礼,如此说来,离晨儿嫁做人夫大约还有六七年的时间,黄隽此时就为这没影儿的事犯愁,只因他心中早已将晨儿视为亲子,有些关心则乱了。。。
这厢的黄隽还在为晨儿的婚姻大事担着心思,那边的主仆二人却是小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冬雨被秋姐姐那一脚踩得着实吃了些痛,可他藏着心事,也知是自己一时怔神惹恼了秋姐姐,现下被小主子连连追问,他不敢明言,只托说没留神被矮凳给绊了。晨儿方才见冬雨眼圈都红了,一只手还捂着脚背,他欲拉开那手看看伤处,冬雨却抵死不从,挣扯间他隐约瞧见那脚背都肿了起来。晨儿心有疑惑,若是绊着了哪里会肿成这样,只是无论他如何逼问哀求,冬雨就是不说,他没了法子,又想到今日本许了冬雨有蟹粉小笼吃,眼下这小笼没吃上,又累他受了这不知名的伤,冬雨要是恼起来,以后不跟他玩了,那,那该怎么办呢。。。晨儿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他愁的没了主意,只好在冬雨耳边小声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那小笼我也只吃了一口。。。’冬雨一怔,也顾不上那脚还疼着,忙贴过去问道:‘我看你在里屋待了有些工夫了,你都干什么去了?’晨儿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半天才吭哧吭哧的回道:‘我一进屋就被娘亲训斥了一顿,后来。。。后来。。。’他本想说他亲眼见着汐姐姐哭鼻子了,又突的忆起那滴在他手背上的热乎乎的眼泪,晨儿心中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是一件只属于他和汐姐姐的秘密,不应该告诉旁的人,遂支吾了两下接着说道:‘后来,汐姐姐被那小笼烫到了。。。’
‘啊。。。’冬雨乍闻汐主子被烫着了,一时惊诧,居然呼出了声儿,蹲在他身边的晨儿来不及掩他的嘴,这又高又长的一声惊叹已是被黄隽听了个正着。黄隽自是不知这俩孩子都在嘀咕些什么,只是今日这顿早饭颇有波折,连他这个大人都有些疲累,更别说先前还对着那小笼猛咽口水的晨儿了,他担心这孩子饿过了头,也顾不上探问那一声儿所为何事,见晨儿和那小厮正看向他这边,当下就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说话。
晨儿瞧见汐姐姐向他招手,他觉得今日姐姐对他特别的好,有几次还露出了他从没见过的笑模样,且他又替姐姐保守了一个大秘密,在他心中已是将姐姐视为与爹爹一般亲近的人,此时见姐姐示意他去到身边,晨儿正要拔脚,可冬雨并未跟来,仍在那地下蹲着,他不知内情,以为冬雨脚还疼着,便要拉他起身,却见冬雨两手推拒,死赖着不肯,他暗暗生气,只是自己诳冬雨在前,之后又害他受伤,平日里那软磨硬泡的手段便有些使不出来,晨儿一时无措,又不愿抛下冬雨,也只好陪他一起蹲着。
黄隽倒没错过这主仆二人的一番小动作,他见那小厮面上有些惧色,暗想这颜汐的恶名也忑大了些,府中人人见她色变,不亚于能止小儿夜啼的魔王了。。。又瞧见晨儿虽很想奔过来,犹豫之后却只蹲在原地,大约是不忍独留下小伙伴吧。。。黄隽暗叹这孩子真是个有情义的,心中对晨儿的喜爱也多了几分,正要开口招呼这两个孩子先吃些东西,别都饿坏了肚子,就听见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却是秋桐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那秋桐心知小姐被烫着了是件大事,只是小姐先前还好好的,恐怕这桩事体是她随秦侧夫退下后才闹出来的,那时主母和晨主子也都在场,这两人心里大约是清楚始末的,小姐吩咐她不要声张,估计是要瞒着秦侧夫一人,不欲让他跟着担心吧。。。秋桐知晓其中分寸,既是小姐特地嘱咐的,那她自然不会随意说开,方才她去找邢管家讨那膏药和纱布,被追问时也只推说自己早上端那蒸笼不小心被热气儿给熏着了,连回屋的路上也留心放轻些脚步,生怕叨扰了在小厢房里休息的秦侧夫,回头又惹出些什么来。待她蹑手蹑脚的进得里屋,正要上前为小姐打理那伤处,却被小姐一个眼神拦住,秋桐心下疑惑,只听小姐低声对她说道:‘你去伺候晨儿罢,我估计那小厮定是扭着了脚,这会子正站不起来,让他在一旁歇着吧,你先帮晨儿洗把脸,再伺候他吃些东西,我这儿你就甭管了’,秋桐心里一紧,她就知道自己于暗处的小动作定是瞒不过眼前这位,只是听小姐的口气,似是不欲责问此事。。。秋桐有些羞愧,更多的却是感激,小姐今日几番替她遮掩,这份恩情她一个奴才实是无以回报,唯有今后尽心竭力的办好主子吩咐的每一件事儿,那听水居定是要时刻帮着小姐留心。。。
黄隽见秋桐这丫头听了他的话面上颇有惭色,他心知这鬼丫头已是明了了他的深意。黄隽知道是人都会有几分心眼,尤其在这高门大户里,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别的什么,这心思比起寻常人来总得要多用上些,只是做人首先要知分寸守规矩,若是任这秋桐由着子行事,虽不至于做出奴才算计主子的大事体,就只说若在下人处留了话柄招来些嫉恨,这家宅可就谈不上安宁了。黄隽之所以不点破,是在替秋桐保全她这张脸面,且他眼下虽有大小姐的名头,却还未接触府中内外事物,不便直接手,此时的他仅用些言语敲打,待到以后真正担起这颜家嫡长女的责任,那时这秋桐若还不晓得悔改再犯到他手里,可就没有今日这般便宜讨了。
秋桐得了吩咐赶紧帮晨主子擦干净了先前哭花的小脸,又伺候他吃那一波三折的小笼,冬雨也被晨主子硬拉上了桌,只是仍低低埋着头,似是一副极不自在的模样。黄隽见这三人各归其位,也放下了一颗心,开始打理起自己的伤处。因妻子早逝他又当爹又当妈,从远离庖厨的大老爷们成长为手艺不错的业余烹饪家也不过几年的工夫,自是付出了不少惨痛的代价,光那热油烫出的疤瘌手上就有好几处,对付这类烫伤已有些经验。就见他手持一把绞丝银剪沿着纱裤的线脚剪至膝盖处,见那创口狭长,且与衣料粘连成一片,黄隽心想这大约是一时失了手劲筷子尖无意中挑破了那小笼,滚烫的汤汁顺着腿面而下才形成了一大片的伤口,如今要先剥离掉上头粘着的纱裤才好敷上膏药,虽然过程会很痛,眼下也只能咬牙死扛了,若不及时处理,依着这快要入夏的天气,一旦发炎溃烂,就凭这里的医疗条件,怕是这截小腿也要保不住了。。。黄隽自不愿因一只小笼废了半条腿,当下不再犹豫,忍着那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把残留的衣料给撕开,见那创面隐隐有了泛起水泡的迹象,又硬着头皮用剪刀尖端逐一挑开,用纱布抹干擦净,方才细细的敷上一层膏药,他担心会有炎症,也不包扎,只让这伤处□着,一番动作下来,他已是一身大汗,手都有些发颤了。
黄隽盯着那处理好的伤口有些犯愁,这么明显的一处定是瞒不过吕清,要是因心疼又大哭一场,他那身子可吃不消啊,怎么着也得寻个由头给遮过去。。。要不先去西阁躲两天,等长好了再回听水居。。。只是今早已应了清儿,请完安若不回去,恐怕他又要胡思乱想。。。黄隽琢磨来琢磨去也没个准主意,正烦躁着,眼角瞥见秋桐已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似是有话要说。黄隽有些疑惑,这丫头怎么不在晨儿那儿伺候,他视线一转,就见那主仆俩正吃的香甜,两张小嘴儿都是油光光的,黄隽心中失笑,也不欲打扰,侧头低声对秋桐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罢’,秋桐略犹豫了会儿,她方才伺候好晨主子,回头瞧见小姐正一脸愁色的盯着腿上那伤,已是料到小姐大约在心如何跟听水居那位交代,她有心替小姐分忧,思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个主意来,只是因着前事不敢贸然开口,此时她见小姐问起,瞧着那面上也没有不虞之色,遂大着胆子回道:‘小姐,您待会儿要回西阁么,这伤在腿上,怕是不好多走路,西阁离着近些,您不是先前手上还积了些事儿么,正好趁养伤的工夫料理料理。。。’
黄隽心里一动,暗叹秋桐这丫头果然是个人,这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不赖,秋桐的意思他自是明白,只是他终不忍瞒着吕清,毕竟夫妻一体,且清儿那个内敛的子,若是自己的一番苦心遮掩被他会错了意,不知又要弄成什么局面,到时候也不好收拾。。。黄隽已决定按照原计划待会儿就拖着这伤腿回听水居,以他久经考验的哄人手段,再费些心思和工夫,应该是可以搞定的,可听秋桐这后半截儿的话,似是还有些他尚不知晓的。。。黄隽暗自琢磨,春溪那丫头曾说过大小姐身上并无官职,且这颜家主事的外有颜谨行内有秦卿,颜汐就是个甩手掌柜,那秋桐所说的积的余事,又是什么个情况。。。黄隽之前已清了颜谨行对于女儿失忆的态度,他理解这位母亲的良苦用意,虽心中有愧,但不得不说他有些庆幸,于这异世的新身份新生活也平添了几分底气,此时面对秋桐这欲言又止的话语,他也不再像先前对待春溪那般小心试探,当下便端起大小姐的架势说道:‘西阁么,怕是往后有一段日子不会再住了,你待会儿派几个人把我用惯了的东西搬去听水居,在吕主子分娩之前我都会歇在那里,先前我身边常跟的人你得空也领过来让我瞧瞧,我因这场病忘了不少事儿,那些没办完的半截子给撂下的我还要问问详细,不能因这病给耽搁了。’
秋桐听小姐这话里一个字儿都未提到要遮掩伤口,还吩咐下了好几桩正事儿,她心里一紧,难不成自己又逾矩了,且小姐这番话说的颇为肯定,怕是已得了主母的许可,若真是如此,看来这府里的大小事体不日就要转交到小姐手上了吧。。。秋桐虽猜想不断,嘴上却连连应了,那早已定好的追随小姐的念头也愈发的坚决,她正要领命退下,又被小姐唤住让她去寻春溪进来,秋桐估着今日这请安之事大约告一段落了,她已打算好待会儿寻完春溪就赶紧着人去西阁先收拾起来,可不能耽误了小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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