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叶子轩发现自己神竟是越来越不济了,明明是搂着水晶盈的,怎么竟然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却是——
“子轩,你醒了!”
“谢军医?”
“嗯。”叶子轩“死而复生”,谢耀军自然是万分欣慰,笑着说道:“一位姑娘把你送回来的,她说你坠崖后身负重伤……”
“她人呢?”叶子轩爬了起来,明知道水晶盈肯定是回圣教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她什么时候走的?”
“快两个时辰了吧,她看你安顿好了便走了……子轩,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先躺着静养的好……”
叶子轩推开谢耀军搀扶的手,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你要去哪里?”看着男人穿戴整齐了,又要收拾行装,谢耀军问出了声。
叶子轩也不隐瞒,“我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
谢耀军见叶子轩说的坦白,也直白说道:“那姑娘显然是江湖中人,身手不一般,哪里需要你保护?而且以你现在这副样子,赶上了也只会拖累她而已……”却是看到男人突然一副落寞的样子,也有些不忍,“那位姑娘行色匆匆,八成已经出了城了,你现在走也难的赶上。而且她也留了话,说是办妥了事自会到京师尚书府去寻你,要你好好保重身体……”
叶子轩听了谢耀军说他是水晶盈的“累赘”,心里万分悲伤——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若是放不下的“缠上”盈盈,那藕断丝连的牵盼,也只会给她徒惹些麻烦而已,不是累赘又是什么?“你跟她说了我住在尚书府?”
“她是你救命恩人,她问,自然没有不说的道理啊。而且你堂堂尚书府的大少爷就算他日被封为将军有了自己的府邸,到了尚书府一问自然也就知道你的处所,这没问题吧?”
叶子轩哪里不知道谢军医这么说是存心打趣他、让他宽心,也只领情的扯了扯嘴角,便不再言语、动作——实在是心里苦闷,无力去应酬。
谢耀军接手了叶子轩,便八百里疾书通知了京师的父亲叶子轩还活着的消息,料想这会儿尚书大人也都知道了这喜讯。等叶子轩稍稍恢复了几分元气,便安排了马车拉着他回京了。
待叶子轩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总算是清醒了几分后,才发现回京的路已经行了大半。
谢耀军看叶子轩身体基本无碍了,便弃了马车,带着他骑马上路,只是念在他身体初好不久,也不急行,但终归比马车快些。又行了几日,两人便也离京师不远了。
“子轩,还有一日的路程就要进京了。今晚在这里落脚休息,明日再行。”
叶子轩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了上来的店小二,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是小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不大,左右是几间小铺,对面……
“子轩,我告诉你,你可别想溜!”谢耀军上前一抓叶子轩的手腕,拉着人就往客栈里去了。
叶子轩无奈,自己虽然确实不想回去,但哪里有偷偷的溜过?明明是大大方方、开诚布公的商量能不能不回尚书府……被否决了不说,还落了个跟贼似的被死死看着的下场——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的开溜的好。
“上路前,我就已经修书通知了我父亲你还活着的消息,这会儿尚书大人肯定也是知道的,说不定整个尚书府已张灯结彩正等着你归家呢……你此次立了大功,圣上本就下旨封赏了,这会儿你还活着,八成又是另有官爵的。你只回家好好养着,等着光耀门楣的好消息即可。再说,水姑娘办好了事自然会来寻你,你也不用担心。总之,我可不能再让你在我手上给没了!”说着到后面竟是神情颇为严肃的看着叶子轩,倒叫男人被看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好像他叶子轩真的素不良似的——
谢耀军让小二直接将饭菜送到客房里,关上门,回首看叶子轩一脸不服的样子,笑了笑,哼道:“你虽然立了战功,但却有违我的军令,是也不是?我有让你以身犯险去做那找死的事吗?嗯?你的任务只是隐身打探鞑子的消息,可你现身了不说,居然还以一敌百,就算最后让你侥幸杀了鞑子、传达了消息,但是——你让我和我爹如何跟尚书大人交代!”谢耀军越说越气愤,直到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忙匆匆作结,也顾不得胡乱添上的理由有多牵强,只是一想起当日从鞑子那里打听到的叶子轩死时的情形,那种揪心的感觉还是十分明显。“你啊,也太鲁莽了。”
叶子轩也不想去争辩那已经过去的事情,仗胜了就好。听说鞑子递交降书的使臣已经先他们一步进了京,其他的也就与他无关了吧。只是——“你不会今天又要和我共处一室吧?”
“当然,不然怎么看着你。”
“可这里只有一张床?”
“两个大男人,挤挤就好了,反正也就一宿而已。我不介意。”
叶子轩郁闷不已,什么时候带人有礼却实则冰冷、总保持距离的谢军医突然变成这样一副粘人的无赖样儿了?却不知道,其实内心狡诈的谢大军医只是一时喜欢起那个变得寡言少语的小男人万分无奈、苦恼的模样了而已。
……
“到了!”谢耀军二人牵着马站在街边,看着街对面张灯结彩的尚书府,府门大开着。家丁穿着整齐,分列在大门两侧,一副恭敬迎接的姿态……
“看来你家人已经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啊。”谢耀军冲一边面无表情的小男人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府跟我父亲复命,等过几日再来看你。你就快些回家去吧。”体贴的让男人把握这死而复生、和家人团聚的大好时光,谢耀军推了推男人,笑着牵马离开了。
叶子轩又站了半晌,看了看时辰,抚了抚已经叫唤的肚子,才不情不愿的牵马准备往尚书府敞开的大门去。
却是一顶青色布帘的骡车先他一步,缓缓停到了尚书府大门口,从骡车上跳下个蓝布衣裳的小沙弥,将脚凳放好,却迟迟不见车上有人下来。直到——叶子轩看到父亲携大夫人亲自到了大门口,满面笑容的迎向了青色骡车,车上的老和尚才掀开车帘在老管家的搀扶下下了车。白眉白须,一脸得道高僧的慈悲模样,不是云山寺那个老贼秃还有哪个!叶子轩正狐疑这老贼秃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极少下山来祸害人的,多只留在山上等着傻子自投罗网,怎的今天会跑到府上……
“子轩?”
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叶子轩闻声看向那正看着自己似乎一脸高兴的父亲,也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去躬身行礼,“父亲安好,大夫人安好,给方丈大师行礼了。”
老方丈看着叶子轩,捋了捋白须,“这就是当年在寺里念经祈福的那位公子吧?”
“正是。”叶尚书看着儿子满心的激动,无奈有方丈大师这位贵客在,也只能缓缓,想说等安顿好了客人再好好和儿子叙叙。
终归还是回了这里啊,叶子轩心里只想找个机会告退、去探望娘亲,可那老贼秃却是没话找话,两三句竟要问他一问,害的叶子轩只得低垂眼眸跟在父亲身后,随着大师等人一起进了大厅。
“老衲当年给到大少爷的那块通灵宝玉,大少爷可曾一直随身佩戴啊?”老方丈吃了口茶,悠哉放下茶盅,看着立在一旁的叶子轩。
果然还是逃不掉啊。叶子轩心里叹了口气,这老贼秃终于无话可说了,只得旧“恩”重提,却是害他一回来就要倒霉啊……上前一步跪在父亲、大夫人面前,“儿子自作主张将那块玉送给了救命恩人。还请父亲和大夫人责罚。”说完只恭顺的跪着,也不抬头。
叶文易听了心里一叹,若是普通的玉送了也就送了,更别说是送给了救了儿子的恩人,哪怕是再多送些什么也是应当的。但那是特地请云山寺方丈大师亲自诵经开光,为子言求的保命符啊,看了眼一旁的大夫人,果然……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说话才不至于小事化大?
却是叶尚书稍一迟疑,大夫人先开了口:“送人?子轩好大方,兄弟的命都可以不顾,大方的送了?”
“老爷,夫人,不好了。”突然有门上的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陈公公说皇上要罚二少爷板子呢。”
“什么?”夫人听闻,蹭的站了起来,哪里还有功夫理叶子轩,只盯着那报信的家丁,“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丁缓了口气,“小的早上陪二少爷进,就一直在门外守着。后来陈公公过来告诉小的说皇上要打二少爷板子,让小的速速回来禀报老爷夫人想办法……”
“你确定报信的是陈公公?”
“凭陈公公和咱们府上的交情,小的自是可以确定!”
大夫人顿时急的六神无主,一想到自己的子言哪里受得住板子啊……泪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你且不用着急,圣上宣子言进,说的考他学问,不该有大问题的。我这就换了衣服去里打听打听。”
大夫人听到自己夫君的话,也回了几分神智,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万事小心。”待夫君出了府,大夫人忙又想起差人通知自己父亲……最后一番折腾下来,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一抬头,看到了跪在一边的叶子轩,顿时满腹的怒火升了起来。
叶子轩也察觉到大夫人不善的目光,虽然心里笃定,那一块破玉,就算那破和尚对着它念了几天的经也变不了什么宝贝!只是子言好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出事——叶子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那玉终归是他娘亲为他求的心安,并不是自己的。自己就这么送人了也确实说不过去——可谁叫盈盈什么不爱,偏偏看上那块玉了呢。唉,当时,哪里知道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啊……
大夫人纵有千般恨也不得不先以子言为重,“大师,如今这玉没了,我儿的命——呜呜,还请大师相救啊!”
“这——有些难办啊!”老方丈看着叶子轩,眉头紧锁的摇了摇脑袋,“阿弥陀佛,有一法子倒是可以试试,只是——”
“大师但说无妨。”
“阿弥陀佛,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盛则阳衰,阳盛则弱。大少爷命中克着二少爷,先前还有玉符能压制住这煞气,现在玉符没了。无奈二少爷体弱,逢此大劫也不知能不能熬到老衲开坛做完法事。只得,只得先,阿弥陀佛,只得先灭了大少爷的气势让二少爷早些转危为安才好。”
“大师的意思我懂,可要如何才能灭了他的气势啊?”
“阿弥陀佛,这个,最快的法子就是让大少爷受些皮,流点血、失些元气……”
“来人!”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大夫人哪里还会有半点犹豫。
叶子轩被人推到长凳上趴下,也不反抗,权当这一顿皮跟大夫人换了那玉符吧。从此两不相欠,再要也是没有的!
准备行刑的侍卫掀开了叶子轩的衣衫,就看到他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还有腰间那已经落了痂的箭伤,一时倒愣住了——叶子轩勇杀鞑子的事迹,京城里早已经传开,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众人瞧不上眼的窝囊大少爷,只是……
“还不快打!”
大夫人一声令下,板子终于还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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