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预习生活
蝶舞朱猛的宝贝儿子长得玲珑玉质,眉眼分明,十分调皮可爱,一看就是个很好的儿子。
夫妻二人之间更是不必多说。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个妈了。
说是妈,看起来也的确像个妈,但却比正经夫人还要矜贵娇弱些。下了马车后,一张脸煞白煞白。蝶舞窜得快些是因为不用抱孩子,朱猛窜得慢些是因为……呃……要抱孩子,而这位妈最后一个才上来,是被着蝶舞的贴身丫鬟给搀扶上来的。
蝶舞甚是无奈地开口:“我们本要去那有普陀寺上柱香,一上一下着实要不少功夫,没有她在恐怕麟儿要哭的。”
——通常父母为了避邪之类缘故,总是把初生孩儿唤作猫儿狗儿之类,这一声麟儿叫得着实有气魄。
朱猛也叹息着摇头。
这一个豪的汉子当了父亲后,连脸上的虬髯都染上了些慈爱的神色,却丝毫不损他威风,反倒更添光彩,叫苏远山看得好生钦佩。
“对了。”蝶舞似是忽然想起一个好主意,拉着苏远山的手笑道:“我将麟儿留在这儿,你替我照看一日罢。”
苏远山瞥了她一眼:“……你真的才想起这个主意么?”
蝶舞面不改色地点了一回头,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我把李妈也留下,你只要留个房间给他们便是。”
苏远山又瞥了那个兀自喘息低低喃喃着这车好晃我头好晕的妈一眼。
“哎呀。”蝶舞松开了她的手,道:“便当是我将麟儿借与你们两人预习一下日后生活罢了,何必这样客气。”
……
苏远山正欲答话,便听朱猛哈哈笑道:“那么便有劳两位了,那普陀山甚高,蝶舞她又笃信这些,非要一步三叩首地行正礼,我们眼下便得去了,否则实在赶不及。”
于是苏远山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既然那边朱猛开口了,这边花满楼也只好很是周全地一拱手道:“两位放心。”
“这便是你想出的法子么?”苏远山怀抱婴儿,神色哀怨。
“你不是想把他拿来玩一天么?”花满楼微微笑道:“为何又一直推脱?”
其实苏远山从来也不喜欢玩孩子,她想的是玩一回花满楼。
想到这个,她皱了皱眉道:“朱堂主事忙,难道真是被你一封信就邀来了么?”
“那倒不是。”花满楼笑了笑道:“朱堂主是有事来此与我三哥商谈。”
苏远山终于发现,自己当初想的那整人法子从一开始便注定整的是自己了。
那一个妈已在苏远山的房里安歇下了。
苏远山在花满楼房中替床上那并排躺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唱歌,心中凄苦得不行。
“远山。”花满楼忽然开口:“你近来瘦了不少。”
“刚好前阵子胖了太多。”苏远山闷闷答道。
“是我太累着你了。”花满楼柔声道。
苏远山想说什么,但想一想这本是实话,却也不好意思辩驳……
花满楼又道:“下来躺躺吧。”
他说着,自己往里面挪了一挪,把身旁的麟儿抱过来了一些。
那麟儿很有乃父气魄,花满楼动了他,他便一个小爪子扇了过去。
花满楼握住了,他又一口咬了过来。
小孩子这方面控制力不好,虽然没咬到,却很有些粘粘糊糊的体沾到花满楼□的脖子上。
看着花满楼愁苦的神色,苏远山心中略为松快了一些,拿起毛巾替他擦了一擦。
花满楼握住她手,将她拉到身旁——虽则是隔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孩子。
苏远山被他这么一说,也忽然觉得果真困倦得很,躺下便有些迷糊过去,又记起什么,从半梦里惊醒。
“花满楼。”她转头道:“你还没有吃饭。”
“不要紧。”花满楼微微笑道:“方才那一口,撑三天是够了。你饿不饿?”
“我困……”苏远山眼皮撑起来,又耷拉了下去。
“乖乖睡罢。”花满楼侧身,手掌抚过她暗自挣扎的眼皮,将它们合上了。
苏远山隐约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对,但是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总之花满楼既不饿,她便很放心地睡过去了。
花满楼便没有那么安稳了。
那个麟儿似是很不待见他,动不动就小胳膊小腿地向他挥几下,他小心地护着不让他踹到另一边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他差点忍不住要伸手,将身旁两人一齐揽入怀中——权当预习日后的生活吧。
他一向乐观,却不知为何,总觉那似乎是很远。
很难。
苏远山这一觉睡得甚是惬意,悠悠醒转来时日头都快落下了。
她往旁一瞧,竟是空空的,心上一紧,便赶忙起来了。
出了房门,却看到花满楼坐在窗前摇椅上抱着那麟儿,轻轻摇晃着。
苏远山一时有些感慨,立在门边没有过去。却听得那麟儿喉咙里却一直有些咕咕咙咙的声音,不知为何。
花满楼也是一脸疑惑,轻声问了句:“你刚喝过,又饿了么?”
一句话听得苏远山心中甚无奈。
心中却忽然记起,当初曾有个未婚有子的姐姐抱着她的婴孩儿来千芳斋,她那孩子好像喝了后总喜欢吐出来一点的,却不知……
想到这个,苏远山望着花满楼一尘不染的月白衣衫,淡定地笑了。
要说那个麟儿也实在不是一般的孩子。
一般的孩子弱弱地吐一口,大半会顺着自己的下巴滴下去。
而麟儿不愧是雄狮朱猛的儿子,人家是吐他是喷,这一口喷得气势如虹甚是好看。
而花满楼楼正好掐着点儿地转过头来了。
这下,苏远山想再淡定也不容易了。
花满楼那脸上被盖了一半,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声音倒是有些惆怅:“你不想帮我擦一擦么?”
“不是很想。”苏远山老实答道,还是回身去取了毛巾来。
蹲下替花满楼擦脸时,苏远山方才瞧见那摇椅旁摆着一拄杖,想着花满楼刚刚从床上小心翼翼爬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一瘸一拐地到隔壁房间去求一点水,那情状想必十分凄凉。
此刻倒是又恢复了春风般的脸蛋,笑了笑道:“带孩子果然不是容易的事。”
苏远山点了点头:“也难怪他们一扔就跑。”
其实带孩子固然辛苦,但方才当了数月父母的人通常还是很难舍得离开一时半会儿的。
像蝶舞和朱猛这么样潇洒的,委实不多。
老人们常说夫妻之间感情太好,对孩子就很可能会稍稍微微地差了一点。
他们一家,想必就是这个状况。
花满楼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两人便回来了。
“原盘算着出来好好玩几日,不成想这么快又要回去了。”蝶舞手上抱着麟儿,哀怨地叹了口气。
“堂里事急,这回是我对不住你。”朱猛沉痛道。
“罢了罢了。”蝶舞笑了笑,很是妩媚:“嫁**随**嫁狗随狗,不跟你计较。”
朱猛手上又紧了紧,两人相视一笑。
“儿子都有了,还拿着麻当有趣……”苏远山默默。
“花公子脸上怎么了?”蝶舞又问道。
苏远山便转头看花满楼,见他脸上几道红红的痕迹,却原来是几道细细的血痕。这种细细的伤口本是结痂后才显出来的,苏远山方才没有看见。
她于是回过身来对蝶舞道:“你儿子的指甲该修一修了。”
“不要这么小气。”蝶舞微笑道:“那么小的伤口,不会疼的罢。”
“疼不疼不要紧。”苏远山淡淡道:“这是一个有碍观瞻的问题。”
花满楼微微笑了,很是合心的样子。
“这年头的后辈,当真不懂得庄重……”朱猛在心里摇了摇头。
那两人走后,苏远山瞧着背影很有些惆怅。
——是不是因为蝶舞在她心里很像柳四儿?
她向来不喜做口舌之争,与柳四儿却每每一言不合吵上半日。
可惜,两个人都是别人的人了
“怎么每次朱堂主一说话你就不吭声了?”花满楼又坐在了摇椅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远山有一种被道破心事的心虚:“有么?”
“记得那时听赵兄说,”花满楼悠悠道:“你小时候对朱堂主很是仰慕?”
“不是。”苏远山摇了摇头道:“是对朱堂主那一类的男人很是仰慕。”
“……”花满楼摇了摇扇子:“还有哪一类的男人你仰慕呢?”
苏远山在心中过了一遍……坚定地开口:“东方不败。”
“……好极端的孩子。”花满楼心里感慨了一回:“还有么?”
“其实这镇上那个捕头杨铮也是个好汉子。”苏远山皱着眉道:“虽是其貌不扬,武功平常,但做起事来很有风范。”
“还有?”
“……”苏远山只好再想了一想:“从小身边倒是很多人喜欢楚香帅的,只可惜我对这一类的一直提不起兴趣。”
“没了?”
“对了……”苏远山灵光一现,很是惊喜地唤了一声:“还有阿飞!”
“……飞剑客?”
“……”
如此往复了几回,花满楼把苏远山由小到大的花痴史弄得差不多清楚了。
不想表面清淡的苏远山内心世界很是花哨,从先前说的朱猛这一类的到东方不败那一类的,从阿飞这一类的到熊猫儿那一类的,从余鱼同这一类的到上官金虹那一类的……涉猎广泛,应有尽有。
花满楼想着她从小便只能在晚上偷偷溜出去几回,白日漫漫,无聊间对着这些书卷里画本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们仰慕一回,实在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就是没有他这类的???
连个挨着边的都没有,花满楼想着——你就说个花无缺也好阿,好歹五百年前一家人……
这一纠结纠结到了很多年后,他忽然想起问苏远山这个问题。
“因为花满楼就是花满楼,不是哪一类的阿……”苏远山很温柔地回答:“世上就一个花满楼。”
花满楼很是欣慰把她搂了过来,在额角亲了一亲,又马上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也可以就说你喜欢花满楼,不必非要说喜欢花满楼那一类的阿。”
苏远山动了几回唇,最后什么也没说便起身要走了。
花满楼疑惑:“做什么?”
苏远山无辜:“我一天只说得出一句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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