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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想不出来

      苏远山醒来时,眼前是一个很亮堂的房间。

    身边坐着的,是……是谁?

    苏远山支撑着抬起头,眯起眼睛,想仔细认一认。

    “山姐姐!”那人一下迎了过来,一口气道:“这里是聚贤庄,小楼哥就在隔壁,他失血过多身子很弱,但是大夫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好好调养个把月便没有事情了!”

    苏远山又一下摔了回去,轻咳着笑了笑:“太……太自觉了罢。”

    “书上都是这样写的么。”单冰冰难为情地揪了揪衣角:“你一醒来,肯定就要死命摇晃着我问‘花满楼呢花满楼呢’。我这人一晃就晕,不如先告诉你的好。”

    苏远山又笑了笑,掀开了被子,便要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单冰冰赶忙扶住。

    “书上没有告诉你,我一定会不顾自己身子虚弱,爬也要爬去看他的么?”苏远山一边说着,一边爬下床来——那姿势当真是爬的。

    “我还没看到那儿……”单冰冰哀怨地叹口气,只好搀着苏远山到隔壁去。

    花满楼就躺在了那儿。

    你若是想被人称赞温润如美玉,就千万不能让自己瘦成这副模样。

    你若还想要你那一面笑靥如花,喷血流血失血时一定记着悠一点。

    否则后果是毁灭的。

    是亲者痛仇者快的。

    是很容易出现狗血剧情的。

    ——苏远山伏在了他榻边,手指轻轻划过他额上被冷汗打湿的几缕散发。

    单冰冰小声道:“大夫说,他还要几日才能醒。”

    苏远山点点头:“我在这等他。”

    “孤男寡女,不好阿……”单冰冰弱弱地抬眼看了苏远山一下,继续小小声。

    “我们都是半死的人,不算的。”苏远山安慰道。

    单冰冰想了一回,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

    于是苏远山便天天在床榻前顾着,等着。

    她虽没受大伤,但犯病后便这么一番折腾,又损了不少真气,身子也有些虚,有时难免也会吐吐血啥的。

    实在困倦了,也可能会爬到花满楼旁边躺一躺。

    单雄信事忙,但总会抽空来看一看。

    单冰冰更是热心,也兼着日子清闲,一天要跑来好几趟。

    有一次凑巧他们兄妹俩一起来了,看着苏远山伏着床板睡着了——他们以为她睡着了。

    于是单冰冰悄悄对着单雄信咬耳朵:“二哥,听人家说孤男寡女同床不好,我们不如在这里多摆一张床吧?”

    单雄信尴尬地咳了两声——只因他上次进来时,苏远山是躺在花满楼身侧睡着的——开口道:“不必了,他们自有法子解决。”

    “怎么解决?”

    “人家有人家的办法。”单雄信正色道:“但是这个办法你不能用,知道么?”

    “为什么?”

    “因为这个办法不太好。”

    “那山姐姐和小楼哥怎么会用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要从人类的起源开始说起了……盘古开天地的故事你听过没?”

    “二哥你不要每次都讲盘古开天地……”

    “夸父追日?……”

    “听过了!卫填海神农尝百草屈原投江我统统统统都听过了!”

    “哇……不愧是我妹子,学识当真渊博。”

    ……

    一席话听得苏远山甚汗。

    那小的一看就是个活宝,不曾想大的也如此闷骚。

    等他们出去了,苏远山抬起头来,有些苦闷地想着自己尚且一个黄花小闺女,这名声当真损得九头牛也拖不回来了。

    不过有了花满楼,哪个没脑子的还会想着要名声?

    她的手抚过花满楼紧闭的眉眼,指尖的冰冷与他额间微拢起的峰峦相触,便涌出了一股自己也会被自己吓死的温柔。

    那干净而有些纠结的线条,不知为何慢慢换成了另一个样子。

    苏爹爹的脸飘过……

    苏远山的手缓缓落下。

    佛曰,有些事机缘凑巧是很重要的。

    譬如传闻当年有个女子为了勾引心上人,便骗着他吞下了一枚神奇的情丹。

    这情丹吞下去后,那人便昏睡三日,三日后,便会爱上他睁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

    那女子忠贞不移眼睛都不眨地在他面前守了三日后,实在憋不住去如厕了。

    也就如厕的这么一会儿,男人已爱上了屋外闯进的一只鹅。

    ——这是个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故事。

    苏远山的情况差不多便是如此。

    她守了这么些天,花满楼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

    不想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再来时,他已经醒来了——嘴角带血,伏在床边轻轻咳着。

    单冰冰甚凄楚地低头瞧着自己最心爱的那一身衬得她面庞愈发俏丽却又平添了几分娴静气韵的浅白衣衫上的一滩子深红色,嘴上仍不忘说道:“这里是聚贤庄,山姐姐一直在照顾你,不过回房去换了身衣服,马上……喏,已经回来了。”

    花满楼身子微微一颤,又禁不住一口鲜血。

    单冰冰那表情委实悲摧。

    苏远山抚住了心口,一俯身也是一口。

    单冰冰看得目瞪口呆,喃喃了一句:“这血喷得华丽丽的……山姐姐,小楼哥,你们要保重。”便摇头叹气地出去了。

    苏远山扶着墙,一时怔在那儿,也不知该如何。

    花满楼又咳了几声,转过头来,缓缓伸手道:“你过来,大家一起华丽丽罢。”

    聚贤庄地方很大,下人很多,规矩很严,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想两人回到了百花楼,日日无人照看,相互喷着血,那情状委实悲凉。于是二人很自然地留了下来。

    这一日,半下午时阳光和煦,洒在小湖边的大石头上,看起来很诱人。

    两人从窗里见着了,便就出来去坐了一下。

    “那日……”苏远山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问了。”花满楼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

    “我只是怕故事太长。”苏远山淡淡道:“你喷几回血都说不完。”

    花满楼笑了一笑:“我这辈子的血都在这些天里喷完了。”

    “我本以为是单庄主赶到救了我们。”苏远山抬眼看他,笑了笑:“可是……你知道冰冰怎么说起那日的情形么?”

    “怎么说?”

    “她说,你威风凛凛地往门口一站,一身飘逸而不失朴实的棉质睡衣,上面左一滩右一滩都是血,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手上抱着一个女的,左一滩右一滩也都是血,散乱的头发和着你的睡衣一起在风里飘,你的腿也在飘,连身后的大门都像要飘了,看起来,好似一个天将抱着一位仙女。”

    “那孩子……”花满楼笑了:“我真弄不明白她脑里在想什么。”

    然后,他便缓缓讲述当初的情状:

    话说那日苏远山昏倒之后,苏爹爹了把刀,正聚凝神屏息静心地要从她心口划开之时,背后一阵迅如闪电的风劈了来,苏爹爹便倒地了。

    “你……你……”苏爹爹自然很是惊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花满楼。

    花满楼从容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俯下身把苏远山抱了起来。

    他淡淡对苏爹爹道:“晚辈想以前辈一命,换远山一命,从此我二人与前辈两不相干,请前辈莫再打扰。”

    “你此刻既不杀我,”苏爹爹笑了笑道:“以后,可就管不着我了。”

    “只因她是你女儿?”

    “那便够了。”

    “你给她的不过是一条命。她长成了一个人,和你没什么关系。”花满楼淡淡道:“若当真要算是谁的,当初或是她干娘的,现在……是我的。”

    花满楼手上紧了一紧,缓缓走了出去。

    脚步很坚定,从背影看来没有摇晃的痕迹。

    ——气场着实慑人。

    苏爹爹于是被怔住,看着他和女儿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前辈好自为之。”花满楼的声音继续从远处悠悠传来:“否则花某虽一向不愿伤人命,但对未来岳父,倒也不妨破个先例。”

    “……我这第一个女婿,想不到,倒是蛮有气魄,蛮有气魄。”苏爹爹在身后叹道。

    片刻后花满楼抱着苏远山又回来了。

    “忘了问件事。”他淡淡道:“远山的病,前辈……有没有法子?”

    “法子?”苏爹爹表情甚困惑。

    花满楼的心沉下去了。

    许久,他开口:“这也是难题罢,解出来莫非不比掏人心肝了不起。”

    然后,他当真走了。

    苏爹爹被丢在这山洞里,怅然望着这满室黑漆,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有没有一丝后悔,有没有一丝愧疚?

    介于苏远山一向对于麻话的略带抵触,以及花满楼个人的低调格,还有些难以言说不愿言说的原因,这个故事听到苏远山耳中便只剩一句话——她爹要取她的肝时花满楼从后方出现将她救走了。

    听得苏远山甚是迷茫:“你怎么忽然又有力气了?”

    “人身上有几个位是很神奇的。”花满楼悠悠道:“被打中之后,可以让人身上的真气暂时凝聚起来,以御一时之需,就像是把连着几日的力气都在片刻间用完了。”花满楼说着笑了:“有些像我们家钱庄现下推出的那个预付款项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可你为什么不早些用?”

    “我当时自己是万万打不进那几个位的。”花满楼轻叹道:“我对他用暗器时,自己留了几枚,他出手时便借着他的力打了进去。”

    “他怎会恰巧打中?”

    “我学过些移的法子。”

    “你用的……是我的针么?”

    “恩。”

    “……感觉如何?”

    “……小巧,轻便。”

    “……还有么?”

    “说起来似乎比较疼……或是身子虚的缘故罢。”

    “也可能是因为……有点小毒……”苏远山的声音细若蚊鸣。

    花满楼呛了一下:“什么毒?”

    “就是……特别疼的毒。”苏远山说着,为了表示歉意,轻咳了几声,很谄媚地夸了一声:“你真聪明。”

    “说到这个事情……”花满楼脸色沉了些下来:“第一次时我都告诉你我没有那么笨了,想不到第二次你竟然还以为我那么笨?”

    “……”苏远山干咳了几声,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神奇的法子。”

    “我身子虚,武功又稀松。”花满楼淡淡道:“只好用些神奇的法子了。”

    苏远山拿手肘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细小:“怎么这么样小气呢?”

    这就是平时不撒娇的好处——偶尔撒一次,别人很容易就扛不住了。

    淡定……花满楼对自己道。

    他于是又微笑道:“说到小气……我还有一笔帐要跟你算。”

    “……恩?”

    “那夜我睡梦里,额头上忽然痒了一痒,是怎么回事?”

    苏远山面不改色:“我见你额头上有只蚊子,替你将其咬死了。”

    花满楼咳了几声:“你为何不直接说我被蚊子咬了一口?”

    ——苏远山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觉着,”花满楼的声音忽的很温柔:“你这儿似乎也有只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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