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一番话，说在了沐笙心里，待二哥走后，他便独自一人将那些话翻来覆去的想，一时皱眉，一时叹气，一时又不知为什么笑了，便如痴儿一般。其实，沐笙心里隐隐还是觉得，二哥此番话并不全对，水娘待他虽冷，但是他能觉得出，有什么东西不一样，她那双丹凤眼中仿佛隐藏着什么，让他琢磨不透。他不信哥哥的话，有些事情，尤其是男女之情，必是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他只要听不到她亲口说一句绝情的话，他便不会放弃。

    当然，这些必是要背着家里人去做的，他那个神通广大的二哥，既然敢对自己下那样的保证，就证明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来让自己死心。  毕竟二哥想让他看见的，能有几分是真？

    萧夫人这几日过得也颇不安生，那日生气沐青重罚笙儿，忍不住说了那一句不该说的，她这二儿子也不辩解，只是磕头认错，说要自罚，她当时并没有理会，谁知第二日上她才听瑾瑜说，沐青去祠堂跪了一夜。萧夫人闻听禁不住又痛又悔又气。倒是沐青，见到母亲还是如往常一般恭敬，萧夫人心中尴尬，却不好表现出来，几日来母子俩能说的话便越发少了。

    这时用毕晚膳，见沐青起身行礼要走，萧夫人便开口道：“你略坐坐，我这里新作了栗子糕，还是热的，你吃些再去。”

    瑾瑜忙欢喜道：“太太这里就是好东西多，可也赏瑜儿一块吧，瑜儿这几日正想这个吃呢。”

    萧夫人疼爱的道：“哪能少得了你的。”

    沐青听了便又坐下。萧夫人让人上了糕点，亲自布在一个小碟子里端给沐青，看着他咬下一口，殷殷的问：“味道如何？知道你不爱吃甜，我嘱咐他们少放了糖。”

    沐青被母亲盯着，有些不自在，垂了眼眸，低声道：“很好。”半响，被瑾瑜在桌下轻踢一脚，便又轻咳一声，加上一句：“儿子很喜欢。”这一句说完，心中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凄凉，他是永远也做不出笙儿对母亲撒娇讨喜的举动，母亲也永远不会如对笙儿那般亲昵的对待自己，此番母亲的示弱，却让他更加心酸。一口糕点梗在喉头，沐青有些咽不下去，好容易硬吃完一块，便站起来告罪：“太太慢用，儿子还有要事，先退下了。”

    沐青这一走，萧夫人脸上下不来，登时白一阵红一阵的，瑾瑜一时也怔住了，尴尬的坐着不知如何是好，半响，萧夫人忽然流下泪来：“这是还生我的气呢，我便是说他一句，也不至于这个样，他是我生养的，难道说一句也不成了。”

    瑾瑜急着劝慰：“太太快别伤心，二爷向来就这个子，哪敢跟太太置气呢。”

    萧夫人哭道：“你也不用劝我，他什么样我是晓得的，我当时也是一时生气，话虽严厉些，也是过口不过心的，他原先教导笙儿，我又何时过一句话？这也是我不谨慎，以后再不说半个字便就是了。”

    瑾瑜颇为头疼，旁人家都是婆媳不和要当儿子的受夹板气，独她例外，成日要在这对母子间调停斡旋，当真辛苦。心中无奈，劝了几句见并不起效果，只得抚着肚子嚷疼。

    萧夫人这才收了眼泪着急起来，忙喊了丫头们过来小心的将瑾瑜扶进卧房躺好，又让人快去请大夫，瑾瑜只握着萧夫人的手道：“太太不必着急，瑜儿方才只觉得是肚子痛，现在却好多了，天晚了，不必劳动大夫来。”

    萧夫人只是不依，到底请了大夫把了脉，听说不碍事，这才放心。

    被瑾瑜这么一岔，萧夫人先时的伤心便冲淡了一些，坐在瑾瑜床边，叹了口气道：“到底是笙儿不争气，为个女人闹成这样，但凡他是个有出息的，也不必全家人都跟着他心。”

    瑾瑜笑道：“七弟还小呢。”

    萧夫人道：“他是猫儿头一次碰荤腥，难免陷在里头，过些日子没了新鲜劲儿，不用咱们管着，他自己也该烦了。”

    这话瑾瑜不敢去接，只笑笑道：“太太说的是。”

    萧夫人想了想，又道：“要说起来，笙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爹爹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先大哥都一岁了，：话锋突然一转：“不如——我们尽早为笙儿定一门亲，屋里有房媳妇儿，也栓栓他的心。”

    瑾瑜有些惊讶，思考一番道：“这主意倒好，只怕七弟一心在那位女子身上，不肯随便就依了。”

    “那你看该如何？”萧夫人问。

    瑾瑜咬唇略一想，试探着道：“瑜儿愚见，若是能将那位姑娘纳进门做姨……”

    “这是决计不成的。”萧夫人果断的打断话头：“不是我看不起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只是她一个女儿家竟敢与男子私通，胆子却大，一定是个不安分的。就算是纳妾，也不能找这样的人，哪怕是买贫苦人家的女孩儿来也比这样的强些。”

    瑾瑜见婆婆义正词严，不禁心中哀叹，连小门户的女子婆婆都不许，怕那个寇水之要做萧家妇是难上加难了。只得赔笑道：“是瑜儿思虑不周了，太太勿怪。”

    萧夫人替她将颊畔一缕散发顺到耳后，慈爱的道：“我知道你是为笙儿着想，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一旦出了差错，损失些财物倒在其次，堕了祖宗贤德清白名声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瑾瑜听了，只有诺诺称是。

    萧夫人又道：“上次来看望你的那个表妹，叫做临波的，我看着喜欢极了，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夸她，不愧是大家子教养出来的女儿，进退有礼，格也好，长得又标致，听说女红上也是一等一的，只是不知我们笙儿有没有这个福气？”

    瑾瑜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忙接口：“表妹能得太太青眼，是她的造化了，太太不知道，因为我姨母只有临波表妹一个女儿，舍不得她早嫁，虽刚过及笄之年，却并没有定下人家，姨母说，定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不叫女儿吃苦。”

    萧夫人道：“我萧家家世如何？我待你如何？我若有福份当她婆婆，定不会亏待了她。”眼望着瑾瑜：“这事你便上心，哪日邀贵姨太太与临波姑娘过府玩耍，看看贵姨太太的意思，你看可好？”

    “好是好，”瑾瑜故意哀叹一声：“只怕太太有了临波表妹，就不疼瑜儿了。”萧夫人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鬼丫头，她是你妹妹，这个醋也吃？”

    瑾瑜吃吃笑着道：“瑜儿就是说嘴罢了，太太不疼瑜儿，也会疼孙子，瑜儿无论如何也能跟着沾沾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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