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故乡来
第二日早朝,御史们又有了新的研究课题!
封后当日,大醉苑,着实令人不得不多想。御史们也注意尺度,没说些不该说,或者雍正不能接受的话。都是奏什么恂郡王御前失仪、理应严惩之类的话!端的最后如何,要看雍正的态度,加以调整“研究”方向。
对于十四大醉御花园的事,昨天晚上雍正就得到了详细的汇报。也到储秀跟衲敏商量了。对于这些与前朝息息相关的事件,衲敏通常都不多话。听雍正一说,急忙请罪,说什么自己没有管好后,让中贵人们受惊,实在该罚!又说,身为嫂子,没能及时让完颜氏回去照顾十四弟,是自己的疏忽,要到永和请罪等等。
雍正对于衲敏的态度,其实也不是不满意,本来,这天是皇后的大日子,务都交给了齐妃、熹妃和裕嫔。她们三个人都管不过来,叫皇后一人,也未必能顾得上。何况,这十四本就是中一霸,御花园比他府里的后院都熟,他要去哪儿,侍卫们还真拦不住。只是,十四本来酒量不错啊,昨天怎么就喝多了呢?
衲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陪着小心问:“十四弟妹昨天还帮我挡了好多酒,面色都不改的,听她说,喝酒还是跟十四弟学的,怎么十四弟的酒量就那么小呢?该不是,专门挑着烈酒喝吧?这个十四弟,也真是的,幸亏是在御花园睡着了。要是醉倒在乾清,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雍正听她这么说,想了一会儿,便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朕会处理好的,十四,也该得到教训了!”
衲敏看他要走,顿了顿,赶到大殿门口叫住他,说:“皇上,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可毕竟涉及外命妇,臣妾,还想提醒皇上两句。请您等我说完,再治罪吧!”
雍正沉着脸问:“什么话?”
衲敏深施一礼,“皇上,这事,是十四弟犯下的,跟十四弟妹没有关系。她一直陪着臣妾在交泰殿呢!请您不要降罪于她,行吗?”
雍正挑眉,“不降罪于王福晋?”
“是,臣妾以为,这是男人的事,不该让女子牵涉其中。”衲敏再施一礼,立在门口不说话了。
雍正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领着人出了储秀,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衲敏望着龙辇走远,一路的灯笼逐渐暗淡,突然觉得酒气上涌,扶着碧荷回到正殿,对着痰盂,一阵大吐,把在交泰殿吃的酒食吐了个干干净净。碧荷领着女们在一旁伺候,个个紧张非常,张罗着要去叫御医。衲敏吐干净了,这才虚弱地伸手拦着:“叫什么御医,我这不好好的?吩咐下去,今天的事,谁要露出一个字,庭前杖毙!去,给我端碗小米粥来,要熬了红枣的那种!”
雍正坐在大殿上,看着下面几个御史慷慨激昂地陈词,心中恨不得把他们个个给拉出去砍了。江南河道不通,新疆蠢蠢欲动,西藏不服管束,件件都是大事,朕整天焦头烂额,没见你们说一句话,连个主意都出不了,还在这里抓着个酒醉的事不放!恂郡王醉酒,还能比赈灾重要!一群尸位素餐的东西!
再看肇事者,正摇晃着脑袋打瞌睡呢!雍正眼一眯,“十四,御史们所奏,可是实情?”
问了半天,不见一点儿回音。恂郡王身边理亲王世子悄悄扭头看看,吓的汗都渗了出来,急忙在一旁悄声叫:“十四叔,十四叔?”
“啊,福晋,我没醉!”十四猛然抬头,看到是自己大侄子在叫他,再看周围,满朝文武,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聚焦,愣愣地挠挠头,“不是福晋呀?”
百官听了,笑不敢笑,个个憋的脸通红。
雍正瞪了十四一眼,“恂郡王,方才御史所言,是不是真的?”
“哦,这个呀?那得问我家福晋。这为什么呢?我的福晋贤德呀!一年到头,都老劝我,要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有事没事,老把我往侧福晋房里赶。这不,都一年了,我昨天才在她房里歇了一回,我……”
众人哪儿有心思听他说什么贤妻美妾,九贝勒上前,“恂郡王,皇上是问你,昨天有没有在御花园里喝酒?”
“耶,九贝勒你这就不对了,昨天我是在乾清喝的。那个,咱俩刚开始的时候,不还在一块儿吗?后来,十三哥跟着皇上走了,你也跟八哥去说话了,这才留下我一人。你忘了?”
众官听了,都沉默不语。
八爷往殿下看看,出列问道:“十四弟,昨天你为何不等我和你的哥哥们,独自一人离开,还醉倒在花园里呢!你不知道,皇上和诸位王爷,有多担心!”
“你别给我提什么兄弟!你眼里就你那福晋,哪里还有什么兄弟!告诉你,我也有福晋,我那福晋还比你的贤惠!我才不稀罕你不理我!哼!”
雍正看看殿下大臣,个个都低着头使劲憋笑。怡亲王允祥则是明明白白露出了笑意,这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有个笑料,不笑白不笑!
十四犹不自知,继续抓着八爷埋怨:“你们都不理我,都嫌我小,都不理我!就我一人喝酒,福晋也不理我,非要跑过去跟八嫂、十三嫂一起去找四嫂,弘明兄弟俩也不理我,还跟着十三哥跑了。都不理我,我,呃,”打个酒嗝,喷了八八一脸酒气,偏偏胳膊给大将军王抓着,走不开,“喝,嘿嘿,好酒!再来一壶!”说着,想想昨夜自家福晋连吓唬带深情的话,心一横,伸出两只爪子,挂在八八身上,呼呼睡去。一面打呼噜,还一面嘟囔,“老九你个坏蛋,就知道开店挣钱,也不理我,我,呃,”拍拍八八身上那光滑洁净的朝服,“我自己喝!”
老十看不下去了,不管殿前威仪,上来一把将十四拍到地上,“十四弟,大殿上你干什么呢!还不站起来,皇上还等着问话呢!”
十四一屁股坐在地上,迷瞪着眼看了看四周,甩着胳膊就闹开了,“都不理我就算了,不就是嫌我小嘛!我自己睡觉还不行,还把我给弄醒了!你,哼,我不理你了!”说着,不管不顾,往地上一躺,接着睡!
御史一看,这位明显还没醒,在发酒疯呢!可看这副模样,好像是小时候跟众位爷闹别扭的小样子!难不成,这十四爷喝醉了,就变小了!
众位大臣看了,都在心中感慨,到底是亲兄弟啊,别看这些年你争我斗,恨不得吃了对方,小的时候,还是很有感情的!
其中,中立派官员有不少人决定:人家的家事,咱就不参与了,好好办差,不比天天担惊受怕强!
至于其他两党,则是准备回去好好研讨一下了。
雍正心情舒畅地看着自己亲弟弟把八爷党给弄的甚是狼狈,转眼给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领着弘皙上前,“十四弟,十四弟,快醒醒!快醒醒!这不是睡觉的地方,看一会儿着凉了!”
老十四正在腹诽自家福晋:什么主意不出,就让爷睡地板,你不知道这地板有多凉啊!看爷回府收拾你!听见十三叫他,就顺势接了梯子,“十三哥啊!来来,跟弟弟一起睡,谁教他们嫌咱俩年纪小!嘿嘿!”说着,借着十三的胳膊,晃晃荡荡就起来了。抬头冲着御座龇牙笑,“四哥,呵呵,弟弟,弟弟没喝醉,没,呃,呵呵……”
雍正也哭笑不得,“好了,哥哥们都有自己的事,你的福晋不也是为了帮你四嫂吗?回头,让皇后好好赏她就是了。不许跟着你八哥他们瞎闹!”说完,对众臣说:“恂郡王自幼养在太后身边,皇父和众位哥哥们又因他年幼,多疼爱些,未免就有些骄纵。你们都帮朕看着,要是以后他还这样,只管递折子上来,朕定好好教导,绝不纵容。”对高无庸吩咐,“请十四爷到养心殿后殿休息吧。一会儿朕下了朝,陪朕一起去给皇额娘请安!”
至此,此事方结。
衲敏坐在储秀,听着桃红绘声绘色的描述,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这个十四,可真是个活宝啊!
翠鸟进殿,“主子,十四福晋递牌子进了。”
衲敏点头,“请!”
完颜氏领着俩儿子进门,惊得女们连连回避。衲敏摆摆手,“都是孩子呢!你们也不必惊慌,去换刘嬷嬷、喜嬷嬷来吧!”
桃红、翠鸟这才赶紧出去,跟刘嬷嬷、喜嬷嬷换班。
完颜氏偏还熟门熟路,给衲敏请了安就坐下,“主子娘娘说的可是啦!在臣妻的家乡,就是弘明,也不过是高中生呢!”
说着,拉着两个儿子给衲敏磕头。衲敏急忙叫刘嬷嬷搀起来,喜嬷嬷也及时领人赐下见面礼。完颜氏看着金银物件儿,笑的花枝乱颤,“主子娘娘也太客气了,您一年才多少俸禄,哪能这么着用呢!好在孩子们有心,也带了礼物给您呢!”
说着,弘明就拿出一个小盒子,刘嬷嬷接过来,打开,递给衲敏。衲敏仔细一看,“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么大块儿的钻石,在清朝不怎么流行,可在新社会,那可是价值连城啊!而此时,最让衲敏关注的,是镶嵌钻石的项链上,刻的几行字,英文字!
完颜氏在一旁赔笑问:“主子娘娘,您看,这个项链,可还满意吗?”
衲敏合上盒子,交个喜嬷嬷收好,笑着回答:“弟妹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可惜,我没有合适的衣服搭配呀!”
完颜氏笑了,“您没有,臣妻有啊!臣妻的家乡啊,在,哦,在大金朝的时候,叫相州,臣妻的祖上,在新县住过。后来,打仗打的好,成了金朝的开国元勋呢!这个项链,就是臣妻的祖上留下来的样式,臣妻请西洋人做的!顺便,连衣服都做好了。您要是不介意,回头,我给您送来一套,指定好看!”
衲敏笑着抿了口茶,放下茶盅问:“你从家乡来的时候,绮窗前的梅花,开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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