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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苏清倒也不客气,真上前了一步,却没有张开双手抱住他,而是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好矮,明年我就能高过你了。”

    一句话戳中软肋,宋林嘴角不由地抽了一抽,随后不屑地嗤了一声,顺口道,“你没听过高是高,是草包吗?”

    “草包?…”苏清歪着头,眉头微微皱起,好似在细细思考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宋林的身材一直都是竹竿型,又瘦又细,从七岁后便没怎么长个子了,对于这个他倒是不急,他一直安慰自己,反正还有二次发育的机会,只要从现在开始多多补进些营养,长高什么的是迟早而已。只是从今年白冬儿高出他半个头后,每次二人见面后都忍不住要取笑他一番,让他十分气恼,但他又不可能真去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所以只能暗地里郁闷不已。此时再被苏清打击一下,小脾气立即就蹭了上来,气道,“草包就是草包。你不抱就算了,我走了。”

    话一说完,就越过他朝前方走了去。

    这一边,苏清回过神,立即伸手去拽住了他的手,宋林不解地回过头望着他,语气不耐地问道,“又怎么了?”

    柔柔的春风吹过,带来淡淡地花草香和泥土的清香,而暖暖地阳光照在田埂上,也将他们的身影投在了地上,远远看去那两个小影子竟好似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一阵沉默,接着大眼瞪小眼。

    半响后,宋林见他还是不说话,便试着抽出来手,结果抽了几下也没能抽出来,心中开始有些气恼,头一偏不再看他,心道顺着你,你还不乐意,现在想装可怜,没用!然而就在他的耐心即将磨光之时,耳边又传来了那清冷之声。

    “你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我说你矮吗?”

    还说…还说……

    宋林的脸色当即又黑了几分。

    苏清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是真的生气了,立即眨了眨眼,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还小,也不太懂事,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只是想让你抱下而已,你身上很暖和。而且刚才是你说的想抱抱我,我才答应你的…”

    闻言,宋林倏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厚脸皮,你不小。”

    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苏清愣了一下,才回道,“呃……你刚才说过我还小,不懂事的。”

    小?不懂事?

    宋林无语地抬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么无聊的事?还要说着这么无聊的对白?莫非是前天经过土地庙时,没有向土地公公拜拜,所以今日才会先在山上看到不该看的,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遇到这个无理取闹的人?亏自己刚才还认为他可爱来着。

    深吸一口气,宋林打算结束掉这么无聊的话题,于是说话时声音不禁大了几分地吼道,“你有完没完?再不放手,我就真的生气了。”

    苏清一怔,立即乖乖地松开手,恢复到一副乖巧的模样,微微低头手紧紧地拽着衣角,怯声说道,“清儿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说完还不忘偷偷地瞄了几眼宋林,那模样似真的被他吓住了般。

    淡淡的阳光照在那张稚气的脸,尽有些模糊,此刻的他沉默不语,只是委屈地瘪着嘴,好似在用力强忍着什么,连小小的鼻头也渐渐变红,那模样很是可怜,看得宋林也不由地心软了下来,好似刚才自己真的如何如何地欺负了他一般。其实苏清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娃娃,语气难免天真直率了一点,却没有带任何的恶意,而自己刚才语气却那么地凶,不被吓到才怪。

    宋林轻叹一声,想也未想地凑了过去,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他,柔声哄道,“抱抱清儿就不怕了,我没有生气。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必须得回去了。”

    这一次苏清乖乖地点头,只是不忘提醒他道,“那…明日…我在家等你,一定要来哦。”

    宋林微微一笑,松开他并催促道,“你也快回去吧,不然你阿么要担心了。”

    苏清恩了声,主动转身先走了,也未再搞什么幺蛾子事了。

    宋林笑了笑,一直看着他进了院门,然后才放心地背着小背篓慢悠悠地回家。

    *

    傍晚时,白勋来了。

    他来的时候宋林正坐在院中摘野菜,打算用开水烫后晚上用来凉拌着吃,而在看到他后不免一惊,“你抱这么多书来干什么?”

    白勋看着他手中的野菜顿了下,皱眉道,“你怎么又上山了。下次不要一个人去了,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宋林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在家又没事,再说那山上好东西多着呢,改天我也带你去。”

    白勋轻笑声,先进屋放下手中的书,后又顺手带了个矮凳出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明天起我不去学堂了,这些书就留给你平时在家无聊时看。”

    “不去?要走了吗?”宋林微微皱眉,他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白勋淡淡瞥了他一眼,拾起一颗野菜,有些默然地说道,“这不刚开春么,等春忙完了就走,还能陪你一些日子。”

    宋林哦了声,若有所思,半响后才开口说了句,“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哦。”

    “恩别担心,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还有柳黔也会一起去的。”

    宋林偏头望向他,问道,“柳黔?严老鼠喜欢的那个?”

    “呵呵,宋林乖,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叫他了。人家于然可是喜欢你的很,今日还让我带你去他家玩,要请你吃面。”

    “哼,请?每次的面条都不给我放辣椒,他是故意的。”说完,用手肘拐了拐白勋,“去屋里把木盆拿出来。”

    白勋笑了笑起身回屋端来木盆,把地上摘好的野菜全捡进了盆里,又端去井边清洗。

    宋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托着腮望着水井边的少年。白勋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早已是少年模样的他不仅格温和,人也长得端正。宋林虽没有见过柳黔,但也听严于然提过很多次,是一个很傲气的哥儿,家里有钱,在新河县城还有那么一点势,这样的白勋和他一起会不会受欺负呢?想到此处,不免担忧道,“柳黔为什么和你一起去啊?你可别让他欺负了去。出门在外,要多留一个心眼,懂吗?不是人人都值得你对他那么好的。”

    白勋回头对他笑道,“好了,你怎么越大越唠叨,都快和我阿么一样了,我这不还没走吗?再说这春忙怎么也得个把月呢。柳黔呢,格是差了点,但我会注意点的,所以你也不要担心。”

    宋林抬了抬眼皮,不悦地皱眉道,“我有那么老吗?我还没成年呢。哼按以前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个理所应当的米虫呢。”

    白勋听着只笑不语,也没反驳什么,从小到大宋林经常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他也慢慢习惯,每次都是静静听着,也不嘴或是反驳。

    一个人念叨这些也没劲,宋林轻叹一声,又恢复懒懒的神情,随口问道,“白勋啊,你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想干什么?这样生活在桃林村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呢?”

    白勋瞥了他一样,将盆里的野菜倒在地上,又朝盆里倒了些清水后端到宋林面前,蹲下来拉过他的手放进木盆轻轻搓洗。

    “我想做商人,挣很多的钱给你和阿么他们。”

    闻言宋林抿嘴轻笑,心里却暖暖地,暖得让他想落泪,压下情绪故意叹道,“算了吧,我可不指望你。对了,你在这吃饭还是回家吃?”

    白勋抬头,不答反问,“兔粪掏了吗?”

    宋林摇了摇头,现在家里的兔子已经二十多只,每次掏兔粪也算得上一项小工程了,所以便两日清理一次。

    “恩,我去弄兔窝,你去烧饭吧,我就不回去了。”

    宋林眨了眨眼,疯了般地转身跑进厨房,片刻后才出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那个,白勋啊我忘记了,家里没有别吃的了,晚上就只能吃面饼子和野菜了。”说到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

    白勋抬眼望着他,语气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郁闷地说道,“明日我就陪你进城去置办些回来。今日先就这样吧,反正从小你就没有让我省心过。”说完就扔掉手中的木盆,径直进了屋。

    宋林一头黑线,白天苏清和他作对,现在连白勋也这样,站在原地又一个人嘀咕了几句,才去屋后扯了一小把葱回来,虽说他平日对吃什么不挑嘴,但对味道却十分讲究,既然吃面饼子也得弄得好吃一点。

    待他做好饭后,又在锅里闷了热水,这才去叫来白勋。

    桌上摆着一份野菜汤,一盘凉拌野菜和三张葱花饼子,还有两副碗筷,碗里已经盛满了野菜汤。看起来都是十分地简单菜色,或许可以算的上寒碜,但看在白勋眼里,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宋林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下去,又咬了口面饼子在嘴里嚼,那模样是满足不已。

    白勋宠溺地笑了笑,将自己碗里的蛋也全挑进了宋林的碗里,说道,“多吃点。”

    无形中宋林已慢慢习惯了这一切,此时也只眯着眼应道,“恩恩,味道不错吧?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恩,酸酸的,你一直就是喜欢吃酸酸辣辣的东西。不过无论每次吃什么,你都说你最喜欢的,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吧。”

    “错,我喜欢吃严老,呃,严于然家的大碗面条,吃起来真过瘾。”说完还不忘补了句,“不过我做的大碗面也不差。”

    白勋瞥了他一眼,失笑道,“难怪于然说你是嘴上就不能吃半点亏的人。”

    宋林甩了个白眼给他,然后用筷子将剩下的那面饼子夹成一小块块的,全部倒进了白勋的碗里,“吃吧吃吧,这样最好吃了。”

    晚饭后,宋林打着哈欠在堂屋陪白勋看书、聊天,直到等白连奇接他走后,宋林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前唯一想的就是,得抽空把屋后那块空地翻整一番,再种点蔬菜什么的,至少平日里都有菜吃,也不用每次都得去城里买了。

    *

    第二日一大早宋林就起床了,等他忙完后就背着背篓出门去苏家了。现在兔子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吃的自然也比以前多,所以每日都必须出去挖一背篓的兔子草。

    前两日刚下过一场春雨,这两日天气才开始转晴。一路上,无论是田里还是地里,都能见到为赶上春播而忙碌的村民正在翻整自家田地,好方便日后下种子。

    看到如此景象,就算刚刚过惯清闲日子的宋林,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应该收回那一亩地,也来忙乎一阵,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因为就屋后那一小块地,就折腾了他七八日才弄完。

    他到苏家时,苏家院门正大开着,先是将背篓放在院门的一边,然后朝院里叫道苏清的名字,等苏清回头看到他后,这才抬脚进了院子。

    这是宋林第二次踏进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他本就忘记了当初来时是什么模样。如今放眼望去才发现苏家的院落面积不大,甚至可以说还没他家的大,布置也十分地简单,院中栽种了几颗桃树和梨树,此时正式花开时节,粉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交相辉映,美丽至极,而扑鼻而来的花香味,却分不清是桃花香还是梨花香。

    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摆放着一副石桌和四个石凳,苏清此刻正坐在石凳上看书、写字,一旁坐着的是苏祺,正在仔细地筛选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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