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火星
到这里,蔡邦已经初显其腹黑本质,他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的非纯良人士;从这里,也可反衬出白莱是个从思想到灵魂都非常干净的纯良少女。
两个表里不一的人正好相反。
当蔡邦骑着谢万顺借给他的自行车从西山头来到东山头白莱家时,太阳西斜的趋势正在加快。
白莱在自家房间里睡蒙头觉,屋里黑得给晚上差不多。她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在家里锁门睡觉,除了爸妈要做某种事外是非常没必要的,显得很生疏和见外,毕竟是一家人,这也是家人的意义。
所以当蔡邦往下一按门柄白莱的房门就开了。睡得很沉的白莱毫无反应。
蔡邦尽量放轻脚步,光明顺着他的脚步流入白莱的房间。
白莱的房间没有一点凌乱的痕迹,什么东西都放得有条有理,一板一眼的,例如床头柜上的衣服裙子,还有书柜与书桌上的书籍,全部放得整整齐齐。
白莱的床上有只巨大的熊猫布偶,那只正熊猫整个趴在她身上,人的脑袋就藏在熊猫脖子那里。除此之外,床上还有很多只小熊猫,因为太多,还掉了几只在地上,散落在角落年幼时得来的那只被磨光了毛的熊猫身边。
门被打开后屋子里亮堂许多,蔡邦悄悄拉开一半半窗帘,窗外是茜色的夕阳。
此时此刻白莱的屋子,不是少女的粉红色,也不是简约的白色,而是朦胧的橘红色,略微透点紫色,温柔梦幻得不可思议。
白莱一点也不怕冷,别人盖薄毯都嫌厚,可她盖着夏凉被也也不觉得热,当然风扇空调都没开。她单薄的身体就藏在墨蓝色的夏凉被里,露出纤细的手臂环抱熊猫。
蔡邦走近白莱,望了望窗外西沉的太阳,正准备坐在床边,转眼时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窗边书桌上的笔记本上。
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的绘画扭曲得很。
蔡邦配合潦草的文字,仔细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幅画在讲什么,所要表达的又是什么意思。
画的左面顶端是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圆球,圆球中心写着“火星”两个字,上面还有很多条状的东西,但是没有注明是什么。
条状的东西形似蚯蚓,其中有条拖离了队伍,从火星沿线奔走。那条东西周围是几条直线,标明此只不明物行动快捷目的明确。
右边纸页上也有个圆球,中心写着“地球”两个字,显然是不明物的最终目的地。地球上有一个像是用几火柴棍堆起来的小人,如果不是头顶拉了密密麻麻的长线条,实在是无法确认这个人别为女。
不明物跨越如此之长的距离到达地球的最终目的难道就是这个别为女的火柴棍?蔡邦很疑惑。
火柴棍周围画了好几个问好,看来画者也很不明白。
总结整个画面的内容,蔡邦得出个信息:原来这是白莱画的外星人侵袭地球示意图。
无意中发现白莱对外星人好像很感兴趣的蔡邦,为此决定高考完了就领着白莱把一切有关外星人的片子全看了。
但事实上这话的意思是:白莱认为蔡邦是来自火星的潜伏在地球菡萏山的蛔虫。
蔡邦咧嘴,勾起一抹笑靥,望了望茜色的天空后坐在了白莱的床边。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没有去吵醒熟睡中的少女,没有表露任何等待中的不耐。
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但如此画面,他们就是这个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此时此刻,王子正在静默等待他的公主从睡梦中苏醒,不在乎时间。
许多人常常幻想自己是位深受王子深爱的公主,却时常被现实粉碎了梦境。其实,只要笃信自己是位公主,总有天会等来王子的。或者公主可以骑着白马去找王子,并不是非得要等王子来找你,不是么?相互喜欢就好,何必在乎谁主动谁被动。
当然前提是你有这样的信念。
信念很重要。
白莱睡相比及能从床头滚到床尾最终滚下床的蔡羽,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她睡觉不爱动,也不说梦话,非常安静,安静到蔡羽时常惊叹和白莱一起睡几乎感觉不到其存在感,丝毫不对他人造成任何干扰。
就像现在,白莱抱着那只巨型熊猫就一直维持着从蔡邦一进屋的姿势没变过,而蔡邦自从坐下来就一直看着白莱姿势也没变过。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
围观群众怒了,不期待有什么过激行为,但好歹也要有点动作吧。可是从开始到现在,围观群众的腿都站酸了,贴在门沿上的脸都快僵得跟门一样硬了。
于是,围观群众之一的白家妈突破白家爸的阻碍,冲进了这幅静好的画面。
蓝岚气汹汹冲进屋子,略微惊了蔡邦,不过他见惯不怪,很快就平静下来。
要说,蔡邦也是一个被动的人,但幸运的是他身边有许多主动的人,总是帮他解决问题,开拓条条通达路径。
其实,每个人身边都有不少这种人吧,他们往往在自己犹豫或是被动的时候出现。
蓝岚二话不说,一把抱走白莱的熊猫,动作快得惊人,只是一眨眼就见被白莱死死抱住的熊猫转而落在了蓝岚手中。
此类高超技术手法,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可以练就。蔡邦看向白家妈的目光明显多了一分崇敬,接着落在白莱恬美的睡颜上又化作了最深沉的温柔。
蓝岚很享受这样的眼神,笑着抱起熊猫一转眼拖着丈夫出了屋子。再一转眼两人又悄悄折返,从画中人化身围观群众。
失去熊猫的遮蔽后,白莱感受到了强光的热度,那是夕阳与三个人目光的汇聚,专注地集中在她身上。
终于白菜醒了,可她宁愿自己一睡不起。
当白莱睁开眼的那瞬,入眼的就是蔡邦在橘红光芒中显得五官尤其分明的脸。
拉起浅浅弧度的嘴角,双唇在朦胧中透出点晶莹,就像是磨砂一样。那双带着浅笑的栗色眸子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柔软了短发与睫毛,在微风中起着低微的幅度。
白莱的心跳在刹那失常,快得要冲出口似的。
夕阳的颜色太过温暖,加之蔡邦融入夕阳后变得更为耀眼,白莱因此整个人不可抑制地……体温骤然升高。
他的剪影投在床上,落在白莱双脚的部位,让她有种蔡邦似乎躺在自己腿上的感觉。白莱立时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像被烧着了一样灼痛。
起身,缩腿,紧抱被子,这一系列动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白莱的速度完全承继了白家妈,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不过长江前浪推后浪,后浪死在沙滩上,前浪老了啊。蓝岚的心底是这样消沉的感慨,不由叹口气,拽着丈夫继续准备做晚饭去了。
蔡邦在白家爸妈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突然转头说:“白嬢白叔,小莱今晚去我家吃,你们饭别煮多了。晚点我送她回家。”
“……哦,路上注意安全。”消沉的蓝岚边走边应了声,完全退出画面。
白莱紧抱棉被,半张脸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双眸光闪烁不知该看哪的眼睛以及很少的已经红透了的脸。
“小莱,穿好衣服,我们现在出去兜风,完了就在我家吃饭。习习跟喜喜哥出去玩了,大概晚饭的时候回来。”蔡邦忽地起身,修长的身材挡住大半光芒。
白莱摇头。自从那天在蔡家吃饭鼓足勇气仔细打量了蔡邦的脸后,她再也不敢直视蔡邦了,也不敢接近,却又忍不住去想他。
种种表现都表明白莱恋爱了,但是她不知道,也不懂,更没发现一贯沉黑面的自己,近来脸色明显没那么难看了,尤其是在面对蔡邦的时候。
“为什么?”蔡邦的眸光因为背光因为情绪,变得模糊了,暗藏着不为人知的鸷。
人人称赞的他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啊,本就是欺骗。
可怜的白莱埋着头不说话。那样的表情,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害羞。蔡邦也是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就是在明知故问。
“为什么?”蔡邦追问。
用谢万顺那招绝对管用,但是蔡邦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愿用第三方的方法来刺激白莱。她能露出害羞的表情是个奇迹,可人总是贪婪的,蔡邦想再次创造奇迹。
“你不说出原因我是不会知道的。”蔡邦冷了语气,故意这样说。
闻言,白莱感觉心脏受到了极大地震动,很难受,体温因此下降,降到了冰点以下。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又不知道了?
白莱的变化蔡邦从头至尾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不忍,不过他并非纯良人,从小就不是,所以这点狠心绝对拿得出。
“为……什么?”沉默许久,白莱终于说话了,出口的声音带着难忍的颤抖。却依旧不敢抬头,反问着为什么突然之间蔡邦不懂自己心中所想了。
原来卸下冷漠外表的白莱将失去所有防备,真实的她是如此脆弱。
蔡邦没有回答,顿了顿一把掀开白莱的被子。
穿着墨蓝色吊带睡裙的白莱环抱双脚坐在床头,披散的长发垂在脚背,垂在同是墨蓝色的被单上。
属于她的颜色冷暗黑,瘦小的人长年累月浸泡在这种颜色里,不知是怎样的折磨。
白莱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埋着头,躲在蔡邦的影里。
面对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人,给予了全新信任的人,震慑外人的一切黑暗气场都自动关闭。
去而又返的白家爸妈,眼见自家女儿那副低沉的模样,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素来软弱的白家爸甚至想冲上前暴击罪魁祸首蔡邦,但是生生忍住了。
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当初忽略这一切变化,忽略外人是如何摧残女儿弱小心灵的自己。
不去归究当初到底是哪些坏人,但身为保护者却没有保护珍贵的宝物。如果是在最开始将女儿保护好了,那些坏人又怎么能伤害得了她。白家爸妈总是这样想,时常内疚得无以复加。
坚无不摧是因为有硬实的盾牌保护。
无坚不摧是因为内在力量足以支撑。
可惜当初他们都没有给予。
蔡邦轻叹,望了望窗外那片茜色,借由温暖的夕阳来驱走眼神中的霾。
即将步入高三的压力,让他心急了,省略了许多步骤,变得暴躁了不少。
他坐了下来,坐在因橘红颜色的照而微微发紫的床单上,半倾斜身体,靠近低落的白莱。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我想听你的声音。”蔡邦低声说。
很神奇的一句话,像划破黑夜迎来破晓的那道光,温暖了整个世界,也温暖了白莱。
这句神奇的话,依旧让白莱觉得内心受到莫大的震动,但是却不难受了。于是她坚定地认为蔡邦是外星来的,并且还是英中的英。
围观群众暗暗松口气。白家妈黯然神伤,她觉得蔡邦说的话很浪漫,可一想到自家男人,那无尽羡慕就变成了哀怨。不过她也因此亢奋起来,不再低沉。
蓝岚拖走了白柏,决心让丈夫重复刚才蔡邦的话。
“再不去兜风的话,就天黑了。一起出去好不好?”蔡邦乘胜追击。
白莱抬起头,看见笑得眉眼弯弯的蔡邦,那种笑容不容拒绝,于是她点头答应了,还有一句微弱的“好”。
蔡邦松口气,站起身来把床头柜上的衣服都递给白莱,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是的,他站着不动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白莱要换衣服,但是不敢换,抬眼看蔡邦,意思是让他先出去,可他装作不懂。
白莱想起了蔡邦刚才说的那句话,“你不说出原因我是不会知道的”。顿了顿,她强迫自己挤出了两个字:“……换衣。”
“哦。”蔡邦不以为意,双手在裤袋里,靠着书桌,似乎很感兴趣地打量这间屋子。
“换……衣。”白莱再挤。
“好啊,赶紧换好衣服出去。”蔡邦笑得很纯真无邪,其实心底邪恶得要死。
无耻,无耻,无耻至极啊!
当初那批不满老天这样安排姻缘,抱怨老天亏待了蔡邦的那帮群众们,此时此刻才发现真正受害的人是单纯的白莱。
热心群众们恨不能让自家成年的男娃拐了白莱,可惜斗不过腹黑中的腹黑蔡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对白莱下手,一边咬手绢一边吼“no”。
苍天有泪,都要为白莱哭泣!
可怜的白莱只好抱着衣服,光脚丫下床,准备去隔壁房间换。
不料蔡邦蓦地又说话了:“万顺姐今晚说要到你们家蹭饭。”
白莱几乎是在做出反应的下一秒,动作就已到位。她抱着衣服以迅雷所不及的速度返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再以迅雷所不及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当蔡邦笑着掀开被子时,床上已经是个换好了衣服的白莱,一身墨蓝葛衣,绝对古装穿戴,并且退去全部红潮回复了面无表情。
为什么白莱不论窗帘床单窗套枕头衣服裙子都是墨蓝色的?说到这的话,得意的就是白家妈了,她历经许久,每年偷偷给白莱的房间一层层淡色,一点点至今才从全黑色系淡成了墨蓝系。
“万顺姐现在大概已经在路上了吧……”蔡邦又补了句。
一眨眼,白莱梳好了头,将长发分在颈窝两边扎起来。
“噢,估计快到了。”蔡邦望了望窗外,不过他没看到谢万顺,也不可能看到已经回到曹家的谢万顺,而是看到了白莱……
由此说明谢万顺的功用很多。
事实证明谢万顺的方法确实管用,能逼出白莱,但蔡邦的手段也行,虽然慢了点,但在情感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夕阳西下的菡萏山,坡度最缓的公路两旁是黄桷树被拉得很长的剪影,茂密的枝叶在地上连绵起了不绝的绿荫。
以及斜行的自行车剪影,少年的短发飞扬在柏油路上,身后是少女纷飞的长发以及翻转的裙角。
在幢幢的树影中一闪一闪地经过。
很有夏天的味道。
还有种味道也属于夏天,那就是西瓜。
这时,一个西瓜突然从坡上滚了下来,速度迅猛,追赶着预备停下步行坡度大的地段的自行车,接着无比准地撞上了后胎。西瓜被反弹,滚到了自行车前后胎之间。
只听呱唧一声响,接着悲剧发生了。
柏油路上那美好的剪影在多了一个圆滚西瓜后发生了巨大的抖动,然后剪影轰隆破散,还溅出许多碎点。
随着一声巨大的咣当声的响起,白莱和蔡邦摔了,连栽几个跟头。
于是两个人滚下了坡,跟一个红壤四溅的扁西瓜……
这个故事一瞬间从罗曼蒂克直接跳跃到了情景喜剧。
不要说出人意料,其实一切都很正常,因为意外无处不在,并且每天都在发生。
“喜喜哥,你干嘛手滑,看啦,西瓜都滚下去了,我买给哥哥和小莱吃的!还好买了两个,这个一定不可以再手滑了!”远远地,坡道分支的另一条公路传来蔡羽的嗔怪声。
暑假所有人都放假了,还有个人自然也放假归来,那就是无良的白囍。
蔡邦摔下去时脑中所想不知,大概已经晕头转向昏头昏脑了。但白莱的意念却十分强烈,强烈到远在北山头曹家剥荔枝的谢万顺经不住打了个喷嚏。
因为白莱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和蔡邦肯定要进医院,自然是蔡家在北郊的医院,而谢万顺在蔡家医院工作……
所以,白莱即将和谢万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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