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平安,要平平安安
芝麻大的种子,一粒灰色,一粒黑色,都油光发亮看起来很健康,正在沉睡当中。
黑色的红果子,灰色的是黄果子。
林安想了想,用喝水的玻璃杯装了半杯水,把灰色种子放进去,喂白气唤醒它。
种子贪婪的吸收着白气,逐渐醒转,却散发虚弱、不舒服、难受的情绪。
可能是自来水没有营养的原因。
敲门声传来,林安来不及研究,拿了支半开的粉玫瑰在杯里做掩护,这才喊:“进来。”
白衣天使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摆了一片简易花瓶,不知道从何下脚。
林安对于如此卓绝的成果挺自傲,但看到一地的泥水,包括雪白的床单下摆也没能幸免于难后,弯弯的眉眼耷拉下来,一点点,一点点的从脸红到耳后。
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弄脏地了,等下我……”
“不用在意,只是一些水,很容易拖干净。”白衣天使说着,安排林安在阳台吃饭,利落的收拾好瓶瓶水水:“很漂亮,你搭配的很好,看起来像刚剪下的鲜花一样,我能拿一瓶吗?”
林安眼睛一亮,弯眉笑了:“当然可以,你选好了,其它的你也拿去送给别人吧。”用纸巾擦擦玩水弄得湿漉漉的手,拿着调羹大口的喝粥。
清粥、蛋羹、海带排骨汤。
真好吃,幸福。
白嫩光滑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清亮的杏眼忽闪忽闪,满是惊讶。
林安眨巴着眼,觉得镜中的人很陌生,常年熬夜上网的黑眼圈不见了,眼中也没了血丝,只这几点,就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没几个女人不爱美,林安捂着自己的脸,暗道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这张脸,就是福报啊!
哈哈,以后不用再叫嚣老得嫁不出去了。
谁说老姑娘二十八,姑娘我去年二八,今年十八。
叉腰,冲着镜子乐得不行,露出一对虎牙,酒窝也若隐若现,看得白衣天使连忙给她量体温,生怕是发烧烧糊涂了。
林安含着温度计,这才老实了,等温度计一拿出,急切的问自己的伤势情况。
没办法,医疗档案字体太艺术,她一个也认得。
白衣天使告诉她:十个脚趾有六个骨折?左臂骨裂加开关节错位?
林安有些不敢置信,脚虽然有些疼,但也就是走累了起水泡的程度,怎么扯上骨折了?倒是左肩的疼显得真实。
该不会是医院出错吧?
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转而跟白衣天使借手机。
“可以借下你的手机吗?我的打不通。”
“军区内有设置干扰,手机不好使,固定电话屋里就有。”白衣天使摇头笑,教林安点击床头一排按钮中的话筒那个,一块墙砖移开,露出暗柜中的电话机,拨通电话后,笑笑出去,并轻轻带上门。
“……林安,安妹子,是你吧?你怎么样?”
林富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浓厚的乡音,熟悉得让林安落泪。
“爸,是我,我没事,家里还好吗?”
林富民的声音显得比往常苍老:“不是很好,你弟弟那天骑摩托去县城,车祸,被撞了,受了点伤。”
“啊?!”林安一愣,急道:“哪个医院,我去看他,医药费够吗?治好要多少钱,我……”
“没在医院,如今到处是受伤的,医院收不下了,又缺少西药,现正家里喝中药,有些自己要自己去山上采。钱够了,你也没好多钱,家里喂了近百头猪,现在价很高,尽够了。”
“上次有个当兵的报信,讲你没事,你弟弟的事走不开,今天让人带林培到医院照顾你,你好好养着,活着就好。”
“……这也是命,村里出去打工的娃子,好些个都没了,你们三个都活着,已经是命好了,家里天天上香,有神保佑的。”
“……你伯伯家的利华姐夫去了,你利华姐带着三岁的孩子被人赶出来了,也是命。”
“……爸爸跟你讲,不管遇到么子事,一定要想想别人,还活着,就是幸运,哪怕缺手断脚,回家来,家里养你,现在城里不安全,还是回乡下比较好,最近有蛮多城里人下乡,你户口还在家里,身体好了,快些回来。”
“……要是还好,就少用点药,听人说现在到处缺医少药,你在部队的医院要节约,那些当兵的不容易。你要是没得大伤,就少用的,节约点钱又帮了别人,家里给你烧香敬神,平平安安……”
林富民在电话那头一声声唠叨,林安在这头边哭边点头。
挂断电话后,屋内安静得让人心慌,林安打开了电视,将声音调大,拿着养种子的烧杯,往里面投白气。
烧杯是白衣天使拿来替换水杯的,其它的花都送去了一楼病房,她这里只留了四季青和这个吃不饱不肯发芽的豆豆。
四季青:“不痛,不痛,长大,长大……”
电视里新闻连环播报,此时离地震已过去十二天,搜救队所找到的人基本都是遗体,一幕幕催人泪下的景象,林安甚至看到了自己——被困二百四十个小时成功获救的幸运者,晕倒前举着手机请求报平安——怎么看怎么煽情,一点也不像她,当然,她更不想承认,电视那个满身污血的乞丐婆是她自己。
随着新闻的滚动,伤亡数字的知晓,林安的心越来越沉。
全球共有三百多个大城市同时发生特大地震,伤亡将近七亿……仅中国就有九千万,坚国的中央政府大楼直接被地缝吞陷,高层官员几乎一网打尽,整个国家都混乱了,未来的伤亡数字可能还会扩大。因为地震发生在大城市,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影响,也许需要五十到一百年才能平复。
电视里播报员眼含热泪的报出一个个数据,述说一个个故事,整个世界都在悲恸。
“神明庇佑。”主持人满含感情的祈祷声重现了一次又一次。
林安手脚冰凉,连窗外天空飞过的飞碟都转移不了丝毫的注意力。
家里是农村,爸爸妈妈在农村。
报道说,这次的地震很奇怪,绿化比较好的山林,哪怕离震中不到一公里,也丝毫无事,安沙市的麓山便依旧挺立在城西,山上老化的木质古董建筑都安然无恙。
家里一面是山,一面是田,比麓山的绿化强多了,一定没事——幸好。
是冷血还是冷漠,灾难面前,心中竟然庆幸地震不是发生在家乡……
“不够,不够,还要,还要……”
种子贪婪的索求,散发强烈的进食yu望。
“滴答,滴答……”
林安默默的流泪,滴滴晶莹的泪水落入水中,这一刻,种子也安静下来。
姐姐林培到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林安还坐在电视机旁,看着重播了一遍又一遍的新闻,自然的报复是如此强烈,大难之后,宗教主义抬头,人们信道礼佛,祈祷得到神明庇佑。
“你怎么也这样了?!”
林培一进门,看到坐轮椅上的林安,顿时行礼一丢,蹲在地上哭起来,慌得林安急急安慰她,直到解开绷带,给她看了完好的脚,顺便站地上跳了跳,这才哄住了她的眼泪。
“你说也?还有谁?林峰吗?我今天打电话回去爸还说是小伤……”
林安一面给林培擦眼泪,一面问。
林培跟她不一样,作为大姐,从小就自立自强,连眼眶都很少红何况哭,记得她上次哭,是两年前跟交往了七年的男友分手后,哪还只是默默的留了几滴泪,可不像今天这样失态的哭出声来。
“你左手呢?打着石膏,断了?”林培不答反问。
“没,他们说是骨裂,然后是关节有些错位,怕以后容易脱臼才打石膏的。”林安诉苦:“说实话,我不怎么疼,总感觉他们说严重了,顶多扭了吧,之前可是用它提过包,搬过石头的……”
“你知道什么?!听医生的,没错,别瞎猜,你有的医院住,有得饭吃,有得床睡,想想外面有些连帐篷都没有的灾民,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林培训斥,喝着林安坐好,给她把脚上的绷带绑好,重新缠成粽子。“行了,在哪洗澡?你上g吧,我洗个澡就睡,今天真是累死了。”
林安指指浴室方向,冲林培嚷嚷:“姐,我也要洗,我身上都发臭了,就是不好意思叫别人,你帮我。”
“你那一身伤能碰水?滚床上去,城里的路塌得一段一段的,有一半要走路,我脚都起泡了。”
“我这里有药,那你帮我洗头发,我头没摔坏,能碰水,床头柜里有吹风机,不用等着晾干头发。”
林培屈服了:“随你,等我洗完了,再伺候你这大爷。”
单人床上挤着两个人,又为了省电没开空调,屋里空气有些燥热,好在大开的窗户夜风习习吹进来,并不是难以忍受。
林安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转过身,看着林培的背影:“林培,你睡着了吗?”
“没。”林培也转身,改为平躺,眼睛望着前方,眼中有着湿意:“还不是担心你半夜尿床,没敢睡。”
可以黑暗中视物的林安明白,林培是故意这么说的,便故作气呼呼的说:“你才尿床呢。”
两人都不再说话。
默了片刻,林安忍不住开口:“林峰的情况很不好?爸怕我担心,所以不肯让你说?”
“知道还问。”林培口气很冲。
“可我想知道,别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我的想法,再说,你本来就准备告诉我,不是吗?”
“……他两条腿都废了,不肯截肢,又买不到药,只能拖着,要是我,早死了干净。”
“啊……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会不会……”
“爸妈跪着求他呢,好不容易的来的儿子,还能怎么样,再难也得活着。天天烧香,还给菩萨度了金身,拜呀拜的,弄得烟熏雾缭的,我快气死了。”
“虽然迷信,但也是神寄托,你体谅下……”
“你说迷信?”林培很奇怪的转头。
林安点头。
“你不知道?”林培更奇怪了。
“知道什么?”林安疑惑。
林培笑了,是讽刺的笑:“世界末日,诸神降临,地球进入神话时代,这是网上的主流话题,你一点都不知道?”
“世界末日可以理解,诸神降临是怎么回事?世上哪会有什么神仙,要科学……”想起地下石室遇到的怪事,林安逐渐消音。
“怎么没有,还多着呢,可不止我国,坚国还有带翅膀的降临,你是没看到,末日那天,天上跟飞蜻蜓一样,一群群的,不过第二天就少了,现在想看,那要靠运气。”
林安默了,良久,伸出手指,戳戳林培的背:“那你说,白天我看到有飞碟,还有踩着剑飞的人不是错觉?”
“飞碟是某个门派的飞行器,是法宝呢,踩着剑的肯定某个剑派的,那次我还看到有骑着葫芦的……你不是爱看小说吗?把仙侠小说往上套,起码有一半是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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