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e.30
题记——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方起歌走出了宴会厅,站在酒店外的花园中,听着满耳枝叶随风婆娑,遍寻不到乐意的身影。看到门口侍立的门童,他上前比划询问:“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小姐跑出去了吗?大概这么高!”
门童偏头的想了一会,指向门口的方向,“我知道了,是那个哭的像是世界末日的小姐,她刚刚问我这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的。从这大门出去,应该是往右走了。”
道谢过后,方起歌不再迟疑的朝那个方向奔去。
出了大门往右有一条笔直的大马路,马路上车来人往。顺着人行道往前走了许久,他都没看到人,徘徊了一会,方起歌皱眉拨通了她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彩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挂了电话,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按下了拨号键。身后依稀传来了热闹的铃声,握着电话,他下意识的循声过去。
“像烟花一样灿烂,像傻瓜一样去爱吧……”
铃声就是从他刚刚走过的角落传出的,沿着爬了满墙的藤蔓植物望过去,他终于找到了蜷成一团蹲在地上的乐意。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让他没有好声气的开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专心研究下水道构造的乐意被方起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站起来,怯怯的回望他,“不……不是我不想接!”
“那是什么原因?”他耐着子,几步走近她。
被他的莫名的火气烧得一头雾水,乐意讪讪得调开了视线,“人力不可阻的神怪乱力!”
他挑眉,“嗯?!什么意思?”
“手机掉下去了!”
方起歌真的是她的灾星,乐意想;刚才就是为了接他老人家的电话,她才会不慎将手机掉到狭小的下水道中。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她才是最有资格生气的那个人。
路灯落下一圈晕黄的光影,方起歌借着灯光望向废弃的下水道口,眯眼找了半天,指着其中的一星光亮道:“那个,是你的手机?”
“你可以拨个电话确认下它的身份!”乐意斜睨了他一眼,重新蹲下去,继续刚刚的下水道构造研究事业。
看着她拖在脚边的白色裙角沾上了脏污,方起歌皱眉拉了她起来,“不要了,重买一个!”
“你出钱啊?”她回望他。
他理所当然的答:“不然呢?!”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不要!”很有骨气的拒绝了他的好意,她想要重新蹲下去。
方起歌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颇有男子气概的一力应承:“好,我帮你拿,你在旁边等着!”
说着话,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乐意,“拿着!”
她接过,看着他挽起袖子,蹲下身去,脖颈处的领带自然垂到了地上。乐意没有多想,俯身过去将他的领带牵起。方起歌只觉得颈间一紧,随即顺着领带上扬的弧度,视线上扬,微恼得瞪着她:“放开!”
“呃?!”乐意愣住,“掉地上了啊!”
他站了起来,要抢她手里的半截领带,“那就摘掉,你这样拉着算什么回事啊?我又不是狗!”
她恍然大悟,颇为过意不去的踮脚想帮他摘领带,“抱歉抱歉,我没想到,马上帮你拿掉!”
“不敢麻烦你!”他摇头,坚决捍卫自己的领带所有权。她怕欠了他太多人情还不起,极力想示好一番。两个人就因此在那里争夺领带的主控权,一来二去的,领带被越勒越紧。
为了早日救自己脱离缺氧的苦海,方起歌抓住她的手,无奈喊停:“我快被你勒死了!”
乐意满脸歉意地望向他,“我没想勒死你!真的!”
她的眼中似是笼了一层薄雾,泛着点点星光,望着那双眼睛,方起歌一时有些怔愣。乐意趁机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出来,将领带松开,快速从他颈间抽了出来。
“好了,方总,请吧!谢谢你了!”摘下领带,她拍了拍他僵直的背,满脸堆笑。
他突然有些尴尬,抬手抹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转而重新蹲了下去。
忙活了大半天,方起歌终于将乐意误入歧途的手机取了出来。
接过手机,看着他手上的污渍,乐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一包纸巾,“喏!”
他一言未发得接过,抽出一张低头擦拭自己的双手。颈间忽然一紧,尚未抬头,她温热的气息就在颈侧拂过,“你别动,太高了,最好把头再低一点,我好帮你打领带!”
他听话得微弯腰,配合她的高度,嘴角微扬道:“你会吗?”
她的视线专注在他颈间的领带上,撇着嘴道:“三个月前我们濒临毕业找工作的绝地,学了很多东西,这打领带也是其中的一门手艺!”
“你帮其他……人打过吗?”中间硬生生的隔断,隐匿的是一个“男”字。
乐意没有发觉什么,兀自说:“你以为纸上谈兵啊,自然要实际作了。可可她们都被我当过实验品。”
最惨的是童越,曾被她用打了死结的领带勒住脖子,最后不得不找利器出来帮忙。
感觉乐意的手指隔着衣襟在自己前滑动,他忽然有些焦躁道:“好了吗?!”
“快了快了!你别急!唉,你别抬头啊!”因为方起歌突然站直身子,她手中拖着的领带自是又一次收紧。
“算了,不要打了!”他硬掰开她的手,将领带解了下来。兀自转身,深呼吸了几下。随即说:“走吧!”
“好!”她疑惑他的异常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脸怅然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重新回到大马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斜刺的巷子里突兀的打出一束强光,他眯眼转头,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了当年:顾靖回眸一笑,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鲜血合着雨水一道,在他脚边蔓延。
心跳如雷,在耳边呼啸鼓噪,但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脚冰凉的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看客,看着她眼中的生气在自己面前一点一滴隐灭。
走在后面的乐意也被小巷中突然出现的强光眩迷了眼,一片白茫下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逐渐逼近的引擎声,像是伏地预备猎食的猛兽。下一秒,车轮摩擦地面的尖利声啸刺穿了耳膜,气流喧嚣带起的涡旋让裙角飞扬起来。
一片空茫下,她被一股大力推到旁边,身体随即重重摔在地上。尖利的碎石摩擦扎入体内,锥心刺骨的痛终于让她混沌的视线重回清明。
喧嚣散去,她看到方起歌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面前,停了一辆红色的三菱陆神。前保险杠几乎顶到了他身上,雪亮的大灯在浓黑的夜色里格外刺眼。
他鸷得往车旁走去,大力拉开驾驶位的门,一把将司机拖了出来,重重一拳向他打去。因为剧痛,乐意叫不出声,逆光的关系,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他斜倚着车门,缓缓滑坐到地上,按着嘴角嘶声道:“方起歌,你真狠!命都不要了?”
方起歌一把拎起他的衣襟,抵着车门,冷声道:“王禹,你疯够了吗?”
他不知道顾靖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车祸在方起歌心里所代表的恐怖符号。虽然很明显,王禹是想吓乐意的,因为在他推开她的同时,车子也适时的停住了。
街边车辆的大灯掠过,映亮了那人清俊的五官,虽是短短一瞬,也足够乐意看清那张脸。正是刚才在酒店中,她觉得鬼祟的男人。
她想爬起来,无奈全身巨痛,力不从心。
不知是谁打了110,没多久警车赶到了现场。蓝红色爆闪灯划出一圈圈色彩绚丽的光影涟漪,带着一丝紧张的意味在空气中扩散。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先询问倒在路边的乐意,“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大体讲述了下车祸的经过。
乐意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方起歌的注意,放开王禹,他一言不发的走过来,俯身要抱她。怕牵动身上的伤口,她拒绝:“不要碰我,痛!”
“那你就打算这样坐到死为止?”他望着她腿上的伤口,冷哼。
两个警察已经将王禹作为嫌疑人拷了起来,转身对方起歌和乐意道:“要叫救护车吗?”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擦伤,她摇头,“不用了!”
“那麻烦两位去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警察甲开始叫清障车,警察乙走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来扶乐意。
方起歌在他伸手的同时,趁乐意不注意,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痛死我了!”如此大的震动,疼的她禁不住哀嚎连连。揪了他的衣襟暗自垂泪,就因为她刚刚有勒死他的嫌疑,他就如此报复,实在是其心可诸,天打雷劈。
在警局做完笔录,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扣着手铐被押解过去的王禹。此时在日光灯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着实吓了乐意一大跳。看来,方起歌刚刚在暗处下的手也是不轻的。
视线下意识的落到了他的手上,在指关节的部位,也有明显的擦伤。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两败俱伤。乐意暗自叹了口气,不防方起歌捏了她的手臂一把,不偏不倚正中伤口。
“方起歌!”她倒抽一口冷气,怒声回头。
他却眼神莫名,落在她的伤处,轻声道:“疼吗?”
本来……是疼的,但是因为看到了他指间陈旧的伤口,她想起了刘小梦的话:方起歌曾经为了某个人,学小提琴。
然后,她硬生生憋回了腔中的哽咽,毫不温柔的推开他,“被你这样捏,不疼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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