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原这才看到那人的正脸，三十左右年纪，五官似有些熟悉的样子，一身长衫打扮，整个人斯文而有涵养。往李屋那边看去，发现她依然呆怔着不动，神情有些古怪，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但似是已经哭了。

    李屋远远地看着，就算曾经陌生疏离，现如今却依然是心中割舍不掉的亲人。她双手捂住嘴，不能自已。那人走到李屋面前，伸出手她的头，用宠溺的语气轻声说：“小屋，不哭不哭。”

    眼泪掉得越来越快，李屋倒在那人怀里放声大哭。失去的那些温暖，承受的那些痛苦，像是被遗忘在阳光里的衣裳，只有等到风吹起的时候，才再一次闯入视野里。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是开心地幸福地想要哭泣。

    余昭原正疑惑着，就听见小靥喊了一声：“大少爷！”他这才感觉这人的五官跟李屋真有些像，随后便往更隐蔽的地方藏去，以免露出破绽。

    那人抱着李屋，将右手空出来，轻轻拍了拍小靥的头：“小丫头，过得好不好？”脸上的笑容，熟悉而又温暖，小靥哇的一声也哭了。

    余昭原看着院中这一幕，想起八岁那一年，有一双手伸向自己，即使什么话也没有说，幼小的自己却将手递过去，就是想要跟着他走。不管是要到哪里，一定都是要去的地方。不用说话，不用眼神，只要有一双手曾经伸向我，不曾将我忘记在这个地方，那么就带我走吧。

    李屋忍住眼泪，笑着说：“大哥，你怎么来了呢？”边说边牵着大哥到藤架底下坐着。

    “你这丫头，我来看你，不成吗？只是你们怎么这副打扮？”大哥脸上带着笑，在小凳子坐定，李屋坐在他身边，发现李屋怎么是一副男装打扮。

    “我和小靥出去玩儿呢，这样方便些。”李屋冲小靥使了使颜色，辩解道。

    小靥冲他们点点头：“大少爷你就应该时常过来看看小姐，我这就泡茶去……”说完便急冲冲跑走了，厨房哐啷哐啷的声音响个不停。

    两人听着小靥发出的声响，都一致地笑了。李屋看着大哥脸上还未消失的笑容，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问了句：“大哥，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大哥被问住了，愣愣地说：“我也不知道呀，怎么了？”

    李屋看大哥这反应便笑了：“我想我是不是也笑的这么好看？嘻嘻……”说完还拿手指戳大哥的酒窝。

    大哥她的头：“你这丫头，跟我怎么比，大哥我可比你好看多了。”说完还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李屋听他这么说可不干了：“我本来就生的难看，现下只能跟大哥这个大男人比长相了，大哥你都还不可怜可怜我，我可怎么好？”

    “胡说，我妹子生的好看……”大哥见她说的这么可怜，本打算安慰她的，就看到这丫头眼角一抹狡黠，便改了主意：“只不过你大哥更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你也就被埋没了。”

    余昭原内力好，所以将这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想着，这李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厚脸皮，日常娱乐活动难道就是自吹自擂吗？撇了撇嘴，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低声嘟哝了一句：“我才是美男子。”说完便轻声翻下屋檐，一闪身便进了厨房。

    小靥正呼啦啦地烧水，就听背后轻轻哗的一声响，转身一看见是余昭原，拍了拍口，特意压低声音笑着说道：“余大哥，你吓死我了。”

    余昭原问：“你家小姐开心也就罢了，你这小丫头跟着开心个什么劲儿呀？”说完用余光瞄了一眼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小靥停了手上的动作：“哪能不替着高兴呀，大少爷自小便和小姐疏离，倒是二少爷宠爱小姐。现下看见大少爷对小姐这般疼爱，小姐开心，我当然也跟着开心了。”

    余昭原见这丫头说的头头是道，也点了点头，余光再瞄一遍厨房。小靥看他这样子，料想他这又是饿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取笑他：“余大哥，你这是找什么呢？”

    见诡计被识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看有什么吃的……”

    小靥见他倒是承认地爽快，扑哧笑了起来：“你看你，干脆别做大侠了。跟我们家小姐一个样子，都是喊饿的主儿。赶明儿看看有谁养得起你们……”边说边去柜子里倒腾了一番，心里知道余大哥大病初愈，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余昭原忍住不答，小靥跟李屋不同，嘴上虽然也不饶人，可心地可是善良的很。那李屋嘛，不提也罢，恶人一个，天天跟我抢吃的，想着想着还不自禁摇了两下头。

    小靥寻思现在火都还没生，哪有什么熟食可以吃。在柜子里找了半天，才看到上回做饺子剩下的一些红枣，用油纸包着。拿出来递给余昭原，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傻笑的：“余大哥，饭现在还没做呢。你先吃点红枣吧？”

    余昭原惊愕地接过那一小点红枣，喃喃自语道：“红枣？”小靥忙着泡茶，没空去理他，就让他一个人待着，他一个人委屈地坐在灶间，手里捏着油纸包，摊开来小心翼翼地吃一颗红枣，然后便宝贝地包好，看来一时半会儿院中的大哥还不走，午饭还得过好久呢。

    大哥听到小靥在厨房里又是说话又是笑的，正想去看看发生什么。李屋意识到看来是余昭原这个不明物体闯入，趁着大哥还处在蠢蠢欲动的阶段，高声喊了一声：“小靥，茶泡好了吗？”

    小靥听到喊声，急冲冲地端了茶出来：“烧热水，用的时间比较长。”说完冲李屋挤挤眼睛。

    大哥好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小靥：“你这小丫头，急什么呀，我又不走，你慢慢泡茶就是。”

    “大少爷，你就留下来吃饭吧。我这就出门买菜去……”小靥放下茶盘，便要去买菜，可就被喊住了：“等等，小丫头……”

    小靥转身疑惑地看着大少爷，李屋同样不解地看向大哥。只见大哥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布团，他一层层剥开，露着几个碎银子：“早晨刚拿铜钱去换的银锭子，拿去吧，家里吃穿用度都需要的。”

    阳光遇到银子表面被折开，泪水就这样下来了。

    幸福从来不曾远离，它只是在湿季的时候，化成一条河流，被阳光完整地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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