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事发
甫听到这句话,明殊的脑袋嗡地一下断了反应,难怪把下人们都支开,又没叫自己起来,合着现在阖府都被那纸条弄得团团转了,也不知后来那纸条惹了何等的祸事。
明殊吃定秤砣铁了心,若是找上自己,无凭无据的打死也不承认,突地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吓得明殊蹭地跳了起来,回头望去竟是王衍,正打算开溜,却一把被王衍抓住手腕,飞快地向一旁的小花园跑去。
王衍好不容易在一处花团锦簇间停了下,明殊则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刚想说道两句,就听王衍开口道,“阮妹妹,你怎地把那纸条给了李六娘了?”
李贞?!明殊心下狐疑,怎么牵扯到李贞身上了?还是……明殊盯着王衍暗自打量,非常时刻、人多嘴杂,自己还是装傻充愣为妙,“六哥哥说哪里话,什么纸条?妹妹怎么就没见过?”
王衍一愣,竟没料到明殊会如此作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见明殊冷笑道,“妹妹我虽小,却也知道女儿家的闺誉比命由重,今日六哥哥劈头盖脸如此问来,让明殊好生糊涂!”
王衍看明殊如此,反倒冷静了下来,咬了咬牙,一脸的赤诚道,“既然阮妹妹如此说,到真是六哥哥糊涂了。不过六哥哥还是想告诉阮妹妹,那张纸条的确是你五哥哥借我之手传于你的,他本来也没什么恶意,却不知后来缘何到了李六娘手里,便在万卷楼前欲私见五哥哥,却正巧今日是每月一次家学所有学生在万卷楼读书的一日,却不知何故出门之时,那李六娘竟然睡在门盼花圃处,待醒了竟然口口声声说是从阮妹妹手里得了纸条,故而前来,当时两家人都发觉事态严重,若真是如此,李六娘出了如此大丑,那必是要五哥哥负责了,可待她把纸条展开与众人看时,竟是白纸一张,所以……”
明殊冷哼道,“所以你便是怀疑我从中做了手脚?天地良心,我连你们说的那劳什子的纸条都没见过,要如何做手脚?”
王衍点头,双目盯着明殊,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来,“此番全是我的不是,当初六哥哥本是只想戏弄于你,说是若是你看到下课时有人推门而出,必定吓着跑开,我当时亦是不查,没往深想,便做了这荒唐事,无论那纸条现在何处,我只想告诉阮妹妹一声,那纸条留不得。不过既然妹妹没见过,就当时愚兄冒犯了,愚兄再次向妹妹赔罪,还请妹妹原谅。”
明殊心思微动,虽然不知王衍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但总归面上是来通知自己毁尸灭迹的,给了台阶下,双方都行个方便,又有何不可?于是笑道,“什么对啊错啊的,六哥哥真是客气,妹妹我也不是心肠小气之人,本来就没有的事儿,有哪里来了这诸多计较呢。”
王衍听明殊如此说,脸上方才露出憨憨的笑容,好似有了明殊不怪自己这番话,便万事都雨过天晴了一般,随即也不做多留,嘱咐明殊快些回去后,自己便匆忙走了。
明殊见王衍走远了,才飞快地往卧室里跑,回到屋里见没有人来过的迹象,方才把悬着老高的心放了下来,随即又躺倒在床上假寐,心中却忍不住思量。
这厢明殊躺在床上翻滚着睡不着,那厢王衍已经走到了三房,老远就见王婀在三房正院的白玉兰树下站在,刚想若无其事地绕过去,就听王婀说道,“你刚刚是去见阮妹妹了吧?”
王衍收敛了脚步,脸上挂着份云淡风清的笑,与刚刚的焦急诚恳的模样判若两人,“知我者莫若婀儿。”
“我说怎地偏巧不巧地昨日里就生了风寒,还特意晚了半个时辰与我同去,还巴巴地让大房那些人看到。” 王婀嘲讽道,“别以为那阮妹妹姓阮,就真是个软柿子任凭人拿捏,别到时候偷**不成蚀把米。”
王衍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婀儿这么说就又不了解我了,这个家里五哥哥发话,有谁敢不听?我所做的都是五哥哥吩咐的,即便任何人问起,你哥哥我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随即想起什么,转而一笑道,“不过有一句话到真被妹妹说中了!”
王婀挑眉,“哪一句?”
王衍长长叹了口道,“我到真希望她是个软柿子。”
王婀叹道,“你如此冒失,定然让她不放心。”
王衍轻轻一哂道,“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以阮妹妹的心亦不会对我放心多少,与其坐以待毙,到不如放手一搏,婀儿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王婀看了王衍,良久道,“你想做的事,我本就拦不住你。只盼着你今后为自己留下条后路,不要作茧自缚的好。”
王衍扑哧一笑,“妹妹这幅模样,竟像极了学堂里的夫子。”
王婀凤目微动,不再言语,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需要担心,那么王衍则是无疑是个另类。然而这一世的阮明殊是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意外,她似乎还记得上一世那个拉着她衣袖,胆怯地唤她八妹妹的女孩儿,竟是全然湮没于记忆深处,消失得连尘土都寻觅不到了。
半日时光转瞬即逝,明殊便一直躺在床上装睡,生怕万一此刻跑出去再被人问起纸条云云,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明殊方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有人轻轻步入里间屋,小声唤道,“阮姑娘,醒醒啦!”
明殊佯装不愿地睁开眼睛,就见是王太君身旁的田妈妈在唤自己,身后缓缓而来的正是王太君,而自己的丫鬟绿荷此刻正焦急地站在王太君身后,明殊一眼便明白了之前绿荷应该是被王太君给支开了,估计是不想让自己这边得到消息,在家族名誉面前,王太君此刻的做法虽然无情,但也却是让人无可厚非,不过看如今的样子,自己应该是被撇清了,不由得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王翌到底说了些什么。
“外祖母!”明殊半眯缝着睡眼,就要起身往王太君怀里扑,倒是一下子把王太君给看乐和了,刚刚那些不顺心的愁云也扫去了大半,而且看明殊眼下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更加觉得无辜,赶忙走近几步抱住明殊的小脑袋,笑道,“你这个小懒虫,没人叫起床,还不得睡到天亮去!”
“外祖母,天本来就亮着嘛!”明殊像条无赖的小虫子,在王太君怀中撒欢儿打滚儿,把老脸关到后院里,卖萌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却也正好对正了王太君的胃口。孩子就应该这样,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别仗着个半斤八两的份量就出来乱显摆,您当这王府里一大家子长辈都是摆设啊。
经这么一折腾,明殊的晚饭便也留在王太君处解决了,虽然心中有好些疑问,但此刻却也是万般开不出口,万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绕进去。
晚饭过后,王太君本就年纪大了,经了这一天的事,人也觉得乏了,明殊知情识趣,自行告退。
此刻,王府上下已经是掌灯十分,绿荷提了盏小灯笼在明殊前面引路,主仆俩心中都有一肚子话说,因此都脚下生风,打算尽快回到自己的地盘,互诉衷肠。
待到一处假山,突然见一黑影迎面而来,顿时把明殊二人吓得一惊,绿荷颤颤巍巍地刚要喊人,就听来人唤道,“阮妹妹,是我!”
明殊赶忙捂住绿荷的嘴,疑惑道,“二姐姐,怎么这么晚出来也不带个下人?”
王姒此刻已经走到明殊面前,拽着明殊的手道,“跟我来!”
明殊心中叫苦,心道这王家的人怎么都喜欢二话不说上来就拽人啊!待到假山隐蔽处,明殊让绿荷上外面守着,就见王姒把一食盒推到明殊面前,道,“翌哥儿受罚了,现在祠堂里跪着呢,你把这吃食给他送去吧,要不然他今晚便要挨饿了!”
明殊眨眨眼睛,心道姐姐你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啊,脸上却震惊道,“五哥哥怎地受了罚?”
王姒小嘴一瞥,典型地不乐意道,“阮明殊,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自己没看好那纸条,又怎会引出这些祸端来!”
明殊嘎巴嘎巴嘴,把心一横道,“什么纸条?二姐姐说的妹妹我好生糊涂!”
“好好好!我这可真是一片真心都给狗啃了!”王姒怒极反笑道,“我今天就把实话告诉你,也让你这不长脑袋的小妮子明白明白,你以为你那纸条藏得好,当时王衍故意和你走到一处的时候,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你倒是好,竟然大大咧咧地把纸条就放在荷包里了!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身上的荷包被人摘走的事儿吧?你以为那李六娘为何会看到张纸条就当真,还不是因为那是放在你荷包里的东西!要不是我后来把荷包弄了回来,到时候李六娘出了丑,再把你那荷包拿出来,你以为你也能洗脱得了干系!”
明殊被王姒的真相震惊得大张了嘴巴,此间的龌蹉她倒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最让她震惊的是王姒竟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好像自己一直和王姒没什么交集吧?!
王姒似乎读出了明殊心中的想法,不耐烦道,“李家那两个不省心的,有空就缠着翌哥儿,看得我都烦!此番也算是给她们个教训。”转而又正色道,“你是父亲和大哥哥看中的,虽然本小姐也没发现你有多好,不过父亲和大哥哥的眼光,向来是不会差的,至于其他人你也不用在乎,只要翌哥儿心里有你,有祖母撑腰,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明殊听着王姒不耐烦地示好,没想到这二小姐竟是如此别扭可爱的子,就算心中是真的关心你,嘴上却仍旧是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不由拉住王姒的袖子,笑道,“二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我都记下了,先前是妹妹有眼无珠,竟没看到二姐姐的好处来,妹妹我认罚,好不好?”
王姒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子,此刻被明殊厚脸皮地黏上,竟也发不出脾气来,不过仍端着姐姐的架子道,“你把这个给翌哥儿送去,我就不生你的气了,要不是他今日嘴巴紧,死不认账,你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顿了顿又不放心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明殊接过食盒,狡黠一笑道,“姐姐放心,听了姐姐方才一席话,就算是个笨的,此刻也灵巧了。”
王姒见她嘴甜,此刻也忍不住笑道,“去吧!去吧!别让我弟弟饿着!”于是二人便各自散了。
明殊手中提着食盒,心中将王姒的话暗自思量,虽然王姒跟她说了大半,但仍旧有些含糊的,如果偷荷包之事是李六娘做的,那王姒又为何说没有荷包,李六娘就会怀疑纸条是假?难道说当时李六娘得到的是从别人手中来的荷包和纸条?退一步说,即便是李六娘亲手拿的,她又如何会知道自己荷包里放着纸条?再者,听王衍说王翌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料定了她遇到外男必定会躲起来,可是为何李六娘去了就倒在花圃里睡着了?况且明殊觉得王衍没必要在这种话上做文章,因为实在是太好拆穿。
还有王姒方才说话里提到的其他人,明殊单听意思就知道那话绝对不是泛指,而是特指!可肯定有什么不便,所以王姒不会直接说出来。况且王姒还曾提到早被人家盯上了,那应该就是王衍把纸条给自己的时候,想到这里明殊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竟都已经被别人留意了去,自己竟还洋洋得意的以为万无一失。
古代宅门,竟是连个孩子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按当时的情形,那人应该就藏在王家人之中了!明殊似乎觉得心中有个答案马上要呼之欲出,突然前边绿荷脚步一停,转身道,“小姐,到了。”
透过昏暗的灯火,祠堂大门敞开,明殊看着那端端正正跪在堂内的人,不正是王翌,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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