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不默不行,在这里住了五天,终于见到正主儿了,可惜却是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二少爷。
天池喟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四处乱走,这下麻烦上身了。
颜紫玉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果然也不负天池的所望,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直指向对方,高声喝道:“大胆小贼!竟然敢擅闯安和园,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天池一脸就知道会是这样,只得无奈的耸肩摊手道:“请问,你有见过大白天的还敢明目张胆四处逛的贼么?”
颜紫玉高傲的抬起下巴,睥睨道:“以前是没见过,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天池道:“既是这样,你应该得感谢我让你长了见识,而不是拿剑指着我才对吧。”
颜紫玉持剑的手又往前进了一寸,威吓道:“少强词夺理。说!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若从实招来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小命,不然,小心我让你血溅当场,后悔莫及!”
自从跟了千叶那一伙人,天池还从未再被人这么看低过,立时就扬高了眉毛:“口气倒是不小,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颜紫玉眉目一沉,手腕轻挥,挽了个剑花,噌一下就朝天池斜刺过去。
天池略微转了转身,下腰,剑锋便贴着他的前险险擦过。
居然有破绽!
天池当真是又惊又喜,还以为这紫玉少年有多厉害,没想到才第一招就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来,还不如他当初第一次拿剑当刀使的时候了。
颜紫玉自然也察觉到因为自己太过急进的后果而陷入危险之中,脸色瞬间变了色调,还来不及收手,就被天池一把扣住虎口,再用力一扯,剑柄顷刻间脱飞出去,嗖的一声没入到了花丛里。
都说剑客爱剑如命,剑在人在,剑忘人亡,但显然颜紫玉并不属于这一列,剑没了,他就改成了最擅长的近搏术,双手成拳,脚下生风,每一招都带着碎骨裂痕的劲力,宛若开山劈石的巨斧莽锤。
近身拳脚搏斗不是天池的所长,跟千叶对招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利用地势之便行逃跑之实,很少会有还击的机会,也因此才练就了一身绝顶上好的轻功。可现下不是玩闹的时候,天池自然只能选择放弃的全身而退,足下一点,便轻盈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假山石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颜紫玉怒目圆瞪的模样。
颜紫玉冷哼道:“功夫不怎么样,逃跑的速度倒是一流,宵小之辈也就这点本事可以见人了。”
天池也不生气,拂了拂袖道:“大家彼此彼此,你的剑术比起三岁小孩来,也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了。”
颜紫玉顿时气的暴跳如雷,怒指向他:“你以为你可以逃出这里?”
天池笑:“我也没说要走。”眼尾不经意的一扫,就看到颜紫玉身后的月牙门前,千叶正一脸似笑非笑的朝他望来,目光森然,一旁的白胡子老头还在作揖告辞。
天池背脊一凛,赶紧跃下假山,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站定,不敢看向他的脸,只能低低垂下了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怎么,连声哥哥都不愿意叫了?”千叶微笑着抚顺天池飞乱的额发。
别人听不出来,却只有天池心里清楚他语气下的不悦之色。微微压下眼帘,立即乖乖的唤了一声“哥。”
颜紫玉从身后绕了过来,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们俩人:“你是林公子的弟弟?”视线却是落在了千叶身上。
千叶眉眼如莲,微微含笑,却不答反问:“适才看你们俩人好像有些争执,发生什么事了?”
跟颜紫玉飞速对视了一眼,天池咳了咳,赶紧抢白道:“没有,一场误会罢了,千……哥,要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千叶立即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又客气的朝那白胡子老头道:“实在不好意思,主人家宴客本应该要去的,可惜我们兄弟二人自小清静惯了,也应付不来那种场合,还请代为向颜公子说声抱歉了。”
白胡子老头慈眉善目的笑揖着:“公子客气了,老朽这就回去转告大少爷。”一转身,就被颜紫玉拦住了去路,“哥什么时候说过今晚要宴客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二公子有所不满,白胡子老头回答的很是不给面子:“公子三天前就提起过此事,只是二公子忙着狼吞虎咽,大概是没听见。”说完还吹了吹长白的胡子,表情煞是可爱。
天池一时没忍住笑,就被千叶扯了下手臂警告,才发现自己的手腕骨还被他捏着,小心翼翼的挣了挣,甩不掉,只得无奈的看着前面俩人,暗自绞着劲。
千叶脸上平平淡淡的,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在天池稍微挣脱一点的时候,又一个劲道下去扯了回来。
“谁、谁说我没听到的,只是忘了,又没人来提醒我……,”颜紫玉微赧的小声辩驳着,瞳眸一移,目光就朝天池看了过去,又略略下移了寸许。
天池蓦地一惊,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赶紧松了手劲。千叶瞥过来的视线里,多了一丝不明了的意味深长。
天池自然是当做没看见,赶紧把脸转到了一边去,其实是因为手骨被捏的生疼,面部表情都快要痛的扭曲掉了。
白胡子老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便走了。
颜紫玉踌躇着来回看了几眼,遂也跟着走,可刚走没几步路就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天池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却又有些迷惑不解道:“奇怪,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有见过你,可又突然想不起来了。”
天池苦皱了眉头哈哈道:“是吗,我也觉得在哪里有见过你,可是在哪里呢?”
大概是天池语气里有点不伦不类的像在调侃人,颜紫玉白眼一翻,悻悻然的走了。
等真的看不见任何人影了,天池才奋力甩了手,捂着被捏青紫的手腕,怒目而视。千叶则静立回望,衣带轻扬,迎着日落斜晖,似染了别样的艳绝风情。
“会痛?”
“……”
“会痛就好。”千叶突然一脸测测的靠近了天池的耳边轻声道:“这次就先饶了你,如果再有下次,可就不保证你下不下得了那张床了。”
最后一字刚一落地,天池登时就蹦了起来,嗖嗖冲回了院子里,脸色堪比身后那一大片的火烧云。
千叶优雅的弹掉身上一片落叶,眼中的笑意逐渐被一抹深沉所取代,无人能懂。
距离英雄大会还有两天,长安城里就已人满为患,随处可见拿刀的、佩剑的、甩鞭的、提杖的、耍大锤的等等等等各路兵器,现在就是见一人拿着菜刀招摇过市,也不若平时那么显眼了。各门府衙基本上就处于了瘫痪状态,衙役捕快早已全数出动,充当起了皇城护卫队。
每年的这个时候,各路英豪们皆纷至沓来。当然,能够真正参加英雄会的人,除了一流的名门正派以及成名一时的游侠外,其余的二、三流派及散装户们,几乎都是由主办方来亲自确认定位的,绝大多数以上都是被排拒在外,以至于江湖上凡是能够收到英雄帖的人,无不以此为一种殊荣。
因为人数限制的关系,所以时间上的安排也是绝对的充裕。
第一至三天自然是各门派英雄榜的排名,这已经是固定的惯例,第四至五天是兵器谱排名,当然也不能豁免,第六天的内容倒有点让人期待,因为每一年都会随着主办方的不同而相应变换内容,不到最后一天绝不揭晓答案,所以多多少少都藏了一些神秘。
可惜今年的这层神秘感因为近几年来那惨无人道的变态杀戮凶手血蝴蝶而消失殆尽,他所留给人们的除了那漂亮的近乎完美的杀人手法以外,还有就是一些心理上的影和恐惧。
因为没有人会猜想的到,下一个即将面临被血洗一空的会是哪一门哪一派,但只要是被盯梢上的,无不惨遭灭门的厄运。
无一例外。
这也就是天池接下来所必须要熟知牢记的一项重大任务。
因为排他的关系,江湖上凡不属于正派的异教类,几乎都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灵水自然也在其中,而且据说还是官方下了定论的疑似对象第一位。
“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也难怪那些长老们要反对参加了,”捧着厚厚的江湖轶事录,天池忍不住嘟囔了这么一句。
千叶端坐着看着眼前棋盘上的残局,低垂着眉眼似在思考着棋局走向,又黑又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方投下了一片浅灰的影,分明的五官轮廓顿时就变得更加深邃了起来。
天池有时想不明白,像千叶这样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染上世俗尘埃的人,为何会有着这样与之截然相反的迥异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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