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觉得一切都顺利的过了头，似乎来了云州以后，就有什么人暗中帮我似的，我什么大麻烦也没有。特别是衙门那块。

    我想了想，可能是哥哥梁珂觉得亏欠我罢。这事就没怎么在意了，反正对我没坏处。

    我的庄子不大，只有二十三户农家，东西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粮食自然是吃自己庄上的，姑娘妇人们也会酿酒织布做衣裳拿去云州城里卖，换些闲钱。。

    我只是偶尔去城里买些稀奇的吃的用的，送给那些小孩姑娘，有时还记着买些绢花胭脂之类送给爱打扮的女孩子们。

    很快，我已经满了二十岁，是弱冠的年纪了。

    我一直都没娶妻，也没有要把家分给另一个女人的心思，身边也只有红霜一个女子做着丫环的活。

    可是那些媒婆啊，讨厌死了，老是在我面前说说这家小姐那家闺女的，害的我烦不盛烦。

    我从小就跟乾康在一块儿，怎么会想跟姑娘这样那样嘛，就是偶尔不得不拉着或被人拉着和官府或生意人去了几次青楼茶馆这些地方，也借口着，不敢让她们近身。

    每次有媒婆上门时，小孩都会拿着大刀咬牙切齿的比划着，害的我怕的不行。

    汪震雄这一年多武艺已经有了一点点小成绩了，平时几个大汉一起对付他，却也对付不过这个小男孩了。

    杨怀安，也就像是我的大哥一样，我家的一员。

    小孩仍旧是每天和我逗嘴，杨怀安看似老实，小孩却不敢欺负他，红霜已经快十七岁了，早该嫁人的年纪，她却拿守孝为由，把所有的求亲的人都拿守孝挡了出去。

    我趴在竹廊上唉声叹气，杨怀安走了过来坐了我身边问我怎么了。

    我揉乱了头发哼哼两声，说怀安兄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娶妻啊。

    杨怀安霎时红了张脸，呐呐的吞吐不清的说着什么不急啊什么的。

    我坏坏一笑，就说，觉得我们家红霜怎么样啊，要是还过得去的话就娶回家呗。

    这下他的脸就不是红的，而是白的发青了。

    我连忙挥了挥手说，我说着玩的，你没钱没地没权没势的，我可舍不得红霜跟你受苦，我可得要帮红霜找个好的。

    杨怀安不说话了，过了好久以后又问我了，我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我吐了吐舌头说，女人啊，没成亲时在家做个姑娘都是好的，可是一娶回家了，脾气就变了，没看我们庄上陈老汉儿子娶的媳妇吗？以前做姑娘的时候看着多文静，可是一娶回家就厉害的不行。我可不想要个女人来我家里叱武扬威。

    他居然有些高兴的样子说，是啊是啊，女人最麻烦了。

    我逗了他一句，你也觉得女人麻烦啊，难道你是个断袖？！

    杨怀安大红着脸尴尬的不行，我哈哈大笑。

    我笑了一会儿后，杨怀安又问我为什么来了云州呢。

    我失落了下来说，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他自然问，谁？

    我说，我是从京城来的，我有个好朋友叫杨德，他给我一些银子，要我给他弟弟，再告诉他弟弟要娶个好媳妇，好好的过日子。

    杨怀安惊愕的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问我，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里的……

    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就说，是的。他的家乡就是这里原来的小杨村，我找来的时候小杨村已经荒掉了，索就跟官府买了这块荒地，做了地主，等着他弟弟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

    杨怀安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脸上全是愕然和不置信的样子，他说，他的弟弟是不是叫杨忠？杨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挣脱下来问，你是不是认识杨忠啊，我找了他好久了，他哥哥就要把我银子给他，再让他娶个好媳妇啊。

    当然，还有把他的骨灰撒在桃花溪里，可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杨怀安愣愣的任我挣开，呆呆的坐了好久，喃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一定是死了……我爹和我说过，皇是个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哥在那里，一定是死了，我居然还不信……他既然叫你带信，那他一定是没了……

    我瞪着他，他哥？他哥是杨德？他是杨忠？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说，你就是杨忠？那你怎么改名叫杨怀安了！

    杨怀安这才反应过来说，我不是杨忠，我二哥十几年前就饿死了，我是杨忠和杨德的弟弟……

    我惊诧了半响才跌坐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啊……

    杨忠死了，杨怀安是他的弟弟，杨怀安说过他无父无母，那一定是当年饿死的了。。。

    呆坐了一会儿，我忽然醒悟似的爬了起来，进了屋子从床缝夹层里掏出那个小德子当年给我的荷包，拿去给杨怀安说，这是你哥哥杨德要你娶媳妇的钱，杨忠虽然没了，可你也是杨德的弟弟。现在我也就不骗你了，当年马将军叛……不对，仁安皇帝起义的时候，杨德就已经去了，是我亲手给他合的眼。

    杨怀安紧紧捏着荷包，眼睛闭了又睁开。

    许久后，他才开口说道，他不是杨德的亲弟弟，而是杨德亲叔叔家的儿子。他爹早死，杨德的爹爹就认了他做儿子，那年大旱，桃花溪干涸了，饿死了很多人，还发了瘟疫，整个村子的人要么就逃了，要么就饿死、病死了。杨德的爹爹临死前留了遗言，说杨怀安要是能活下来的话，就去京城，和杨德说，当年虽然是他自愿进，可也是他们对不起他……所以杨怀安命大的侥幸等到朝廷派粮活下来后，就想着能入仕做官，早日见到杨德……

    我也不说话了。

    我来云州，是因为杨德，他要去京城，也是为了杨德。

    这算不算是孽缘？

    因为小德子看爷爷病重而自卖入，所以对年幼病弱的我一向怜惜；因为小德子的情谊，我答应帮他回家找弟弟；因为小杨村当年有过瘟疫，所以我能轻易的在小杨村安了家；因为我要找小德子的弟弟，我认识了杨怀安……

    我这样认识了杨怀安，这世上一环一环绕着的事，哪个是因，哪个又是果？

    幼年时候的事情、里的事情、乾康的事情、梁珂的事情，我竟然有一丝恍惚，好像它们一点点走远，居然让我怀疑那是不是别人的事情了。

    我为什么还会活着？活着又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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