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什么？”杜晓月简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闵氏泪眼汪汪地拿着帕子在眼角不停地擦着眼泪：“妻主，您就不要责怪溪之了……”

    杜晓月怒极反笑：“不责怪？你生的好儿子！”她扬手给了杜溪之一个重重的耳光，“说！你为什么会被林家休回来？”

    一个巴掌下去，溪之的嘴角开始流血，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捏着的休书已经斑斑驳驳，墨迹、血渍还有他的眼泪混合在了一起。

    “我可怜的儿啊……”闵氏一个抽泣，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溪之的身体。

    “你给我松开！我杜家没有这种侮辱门楣的儿子！”杜晓月竖起眉头，一把拉开哭泣不止的闵氏，把溪之赶到了大门口。

    “从今天起，我杜家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听清楚了？”

    闵氏扑过来，倒在了杜晓月的脚边，一边哭一边喊：“妻主，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杜晓月不为所动：“我杜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败坏门风，坏了祖宗声誉的子孙。若是今日我留下他，日后我如何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闵氏哭着：“溪之，你快告诉你娘，你不是因为七出被休回来的啊，快说啊！”

    七出之条，指的是男子出嫁之后，只要男子所作之事涉及其中任意一条，妻家就可以随意将其休之丢弃赶回原来的地方。七出之中，不顺父母、无子、、妒、有恶疾、多言、道歉，世人皆以无子为首，不顺父母为次。而“”之罪，则是七出之中最为重罪之一条，轻则休弃，重则施以浸猪笼之刑。

    溪之沉默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条，七出……他正是犯了那最最深重的一条——！

    “爹，我……”嘴唇也开始颤抖，他没有勇气在愤怒地娘亲和哭泣的爹面前说出，自己确实犯了七出。

    “若非犯了七出，这孽子又如何会被林家休出来！”杜晓月指着溪之，怒容更胜，“想我杜晓月在这个镇子住了一辈子，老来还要被邻里街坊嘲弄。都要怪你生的好儿子！”言语之间，她已经开始迁怒闵氏。

    “和爹没有关系，是我……我和青蔷……”溪之艰难地开口，不忍见爹因为自己而牵连。

    “你，你居然犯了……”杜晓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这孽子只是犯了不顺父母或是妒之罪，谁料他居然犯了最最无耻下贱的罪过！

    “你！”杜晓月扬手又是一个巴掌，比先前更为用力，溪之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脸，低头不敢看眼前盛怒的娘亲。

    “你给我滚！从此不允许你再称是杜家人！”杜晓月蛮横地拉起坐在地上的闵氏，重重合上了大门。

    溪之捂着半边红肿的脸，一直忍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了地上。林家休离了他，杜家也不再认他，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表哥？”

    杜溪之第一次对这个熟悉的声音感到痛恨，若非是她，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一步，又怎么有家归不得，有母认不得，有妻要不得？

    “表哥，你也被姨母赶出来了”青蔷走进，一脸疼惜的表情，轻轻把他扶了起来：“表哥，都怪我不好……”

    杜溪之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自己挣脱了她还扶着的手，拖着沉重地步伐慢慢走开。

    “表哥，我也被娘亲赶出来了！我也无家可归了！”青蔷咬着下唇，眼眶湿润地看着他的背影。

    杜溪之只是继续慢慢走着，不想听不去听背后这个少女的一字一句。

    “表哥，连你也不要我的话，那么我只能去死了！”青蔷看着他越走越远的声音，终于大喊了出来。

    “那便去死好了。”

    青蔷不敢置信这样的话出自他一贯温柔的表哥口里，是不是她此刻幻听了还是在做梦？

    “表哥！”

    “不要再喊我了。”杜溪之终于停下了脚步，却依然是背对着他，声音了只剩下冷漠，和深深的恨意，“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表哥！我是青蔷啊，你的表妹青蔷啊！”青蔷喊出这一句，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前突然一片空白，眼里漫起了雾气。难道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表哥。难道这样也错了吗？”少女的脸上终是落下了泪水，朦胧了所有的视线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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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苗村，楚楚半躺在大床上发呆

    “丫头，睡下了没？”表婶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楚楚连忙坐起来，应声道：“没有，表婶你进来吧。”

    表婶带着一大把的红薯干进来，放在了桌上，憨厚地笑：“丫头，这是你表叔给晒的，你就随便当个零嘴吃吃。”

    “谢谢表婶。”

    表婶眼一瞪，“自家人客气什么。”

    楚楚干笑了几声，“表婶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表婶随手拿起给她当零食的红薯干咬在嘴里，盘着腿坐到了她的床上，开口就说道：“丫头，你可有娶夫？”

    楚楚沉下眉眼，闷闷地回答：“没。”

    “那就好，那就好。”表婶并不在意楚楚的语气，连着说着两个“好”，脸上的表情很是热切：“丫头，你看我那个五个儿子如何？”

    楚楚吃惊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就说俺家老大吧，今年都已经十九岁了，至今还没说人家。不过，燕子那孩子吧，就是太老实了。俺一直担心害怕他给人欺负了，才一直留到现在。”

    楚楚听出了画外音，也只好装糊涂：“呵呵，表婶不用担心，燕子哥他，还、还不错，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表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丫头你觉得燕子不错？”

    楚楚心下大喊“不好”，也只能陪着假笑：“差不多差不错……”

    “那就让他给你当小爷如何？”

    楚楚在心里哀嚎，面上只做出一副苦恼地模样：“那岂不是委屈了燕子哥？不行不行！”

    “怎么会！”表婶毫不在意地大力挥手，“名分什么的不重要。”表婶顿了一顿，语气一转：“表婶知道，丫头是读书人，将来肯定要考取什么功名做大人物的。所以燕子跟了你，就算没什么名分，也不能叫委屈。”

    “……”楚楚眼见大大咧咧的表婶一下子变得通情达理起来有些不习惯，只是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答应下来。溪之的事，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当初的不坚定和一时的动摇。

    “丫头，这事婶子现在也不逼你。你先考虑考虑？”看楚楚为难地表情，表婶也不多说什么，下床走了出去。

    临出门，表婶又扭过头：“丫头，好好考虑啊！我们家燕子可是……”楚楚猛地把门关了起来，隔断了表婶的余音。

    靠在门板上，楚楚无奈地叹气:“果然还是应该宅在家里最安全么？”

    晚饭时候

    楚楚皮笑不笑地牵动嘴角佯装笑脸，看着表婶和燕子不停地往她的饭碗里夹菜。

    “那个，真的……我吃饱了。”楚楚推脱地开口，却被表婶又像愤怒又好像伤心的表情给吓得缩了回去。

    “丫头，你可是看不起俺们农村人做的菜？”

    “没有没有，表婶你误会了！”楚楚忙不迭地解释，见表婶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碗里俨然堆成小山的菜，楚楚苦笑一声，只得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填鸭式地往自己嘴里塞。

    表婶终于满意地笑起来：“这才对，在俺们的地方，吃的多才有力气干活！看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婶子都得怀疑是不是你爹虐待你不给你吃的。”

    满嘴塞着饭菜，楚楚尴尬地笑了起来。埋头又扒了几口饭，终于发觉今日饭桌上的不对劲。昨日表婶说的，男人不能上桌，今天怎么……

    表婶吃了一口她的夫郎王氏夹的菜，感慨了一句：“果然还是有男人在桌上才吃的香啊！”

    “啊？”

    表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昨天你才刚来，俺家那些男人都还害羞，所以就没跟我们一起吃。”

    楚楚见她笑得憨厚，也不好多说什么。表婶有五个儿子，而饭桌上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表婶的的夫郎王氏，一个是燕子，其他并没有一起过来。

    “鸽子，百灵他们还是不好意思，所以就只在自己屋里吃了。”表婶吃了一口菜，咽下去之后又加了一句。

    “哦。”楚楚拒绝了燕子夹过来的又一大块肥，默默吃完了碗里的饭菜，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饭桌上燕子殷勤的动作和表婶那种期待的眼神，她没有办法说出直接的拒绝。只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她不想，也不愿意让燕子变成第二个杜溪之。

    “娘亲，你还是快接我回去吧。”

    第二十七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