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屋顶冒着炊烟，此时的元小哥正砰砰有节奏的切东西。很快，碧翠的包头菜被他切成均匀好看的片状，用菜刀赶了赶，接着往已过油热好的铁锅内倒入，忽地引发刺啦一声响。
一张大脸从元小哥背后缓缓探出，两只手还不怎老实地抚上元小哥的腰。元小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身后人。
“闹够了没啊，我在炒菜呢。”
赵文笑嘻嘻的了被撞的腹部，然后稳稳抱住元小哥好一阵的摇晃，被晃得有些晕的元小哥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炒菜铲，转身看着赵文。
“怎了你？今天兴奋过头。”
“嘿嘿，呐，你看！”
元小哥满脸狐疑的接过赵文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团红布裹物，掀开一看，竟合不上嘴了，脸色甚至浮现了些惊恐的味道。
“阿文，你，你怎么……”
元小哥的反应早在赵文的意料之内，她放开元小哥，跑到厨台上掀开锅盖，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好香啊！是我最喜欢的手抓丸子！”
“阿文！！”
捏着纸张的元小哥生气了，他第一次怒眉的瞪着赵文看：“这是怎一回事？你先前出门不是说去买包白盐的吗？怎么，怎么就带回了一支玉簪？！“
赵文灿然的笑了笑，顺便不怕烫的偷吃了一颗手抓丸子：“迁屋的那天你不是很喜欢吗？既然喜欢，那就干脆买下来。”
赵文这么一说，元小哥几乎悔得肠青。
前几天，他们与乔姨签了租屋的契条，签好后的第二天就驱着个运货用的小马车将家里不多的东西运过去，收拾收拾好了，也算是正式的新家落成。
新租的屋子虽旧了些，可地段好，家具全，还带着个不大不小的平面院子，有足够地方晒衣物谷子和养花养草的了。元小哥怎么看怎么喜欢，也难得主动向赵文提出逛集市的要求。两人经过一个饰物摊的时候，元小哥无意看到了支玉簪，质地算不上上等，设计简洁却做工细，于是元小哥放在手里瞧看之时便小声说了句喜欢。说归说，元小哥并没把话放心里去，可没想到赵文当场便在心里暗暗的做了决定。
元小哥平日的装饰全无，当时与赵文成亲用的嫁妆更是少得可怜，除了头上的那支用了多年的木簪。因为长年使用，木簪表面被磨得平滑。
“阿文，咱们每月租费已是不少了，你……你怎能再花钱给我买发簪呢？这发簪的钱可抵我们半个月的伙食啊！”
赵文不以为然，她搂着元小哥继续道：“我还想给你买对好看的镯子和耳饰呢，可惜这钱还真不够了！要不等我下个月发工钱吧？”
见赵文压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元小哥有些恼怒的捶了一下赵文的肩膀。
“阿文，以后不许你这么做！还有，快把这簪子退回去！”
“哎哟，疼喂。元儿，买回家的东西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而且这玉簪很适合你啊，你看！”
说着，赵文动作迅速的取下元小哥头上的旧木簪，然后将手中的玉簪□高挽的发髻中。元小哥顿时羞红了脸，他小心翼翼的着新发簪的位置，嘴角泄露出不可抵御的喜悦。
赵文向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元小哥，笑叹道：“哇，咱家夫郎真漂亮！”
元小哥瞪了赵文几眼，转身继续做饭，赵文趁势抱住元小哥，嘴里的热气微微喷在了元小哥的耳旁。
“元儿，喜欢吗？”
元小哥没理会赵文，但他通红的脸颊出卖了此刻狂跳的心。
“元儿，说呗，喜欢吗？”
“……嗯，喜欢。”
虽然元小哥的语气淡然，可赵文听得出他喜欢的程度决定超乎她想象，于是内心狂喜，大大的在元小哥脸上亲了一口。
太阳下山，天空布上黑幕，正是到了各家晚饭的时间，而此时的赵氏家，却是一片的热闹景象。乔迁之喜，元小哥自然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作为邀客之一的姜婶带了她的二夫郎吴氏过来祝贺，她望一眼桌上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不禁赞叹道：
“阿文你可真是娶得好啊！吴儿，你看元小哥多会做菜，可得好好学学人家！”
正在给桌上各位盛饭的元小哥听了很是不好意思：“姜姐你可真是抬举我了，吴哥哥比我会做饭多了。”
吴氏倒显得十分大方，他轻轻掩嘴笑道：“元弟弟别太谦虚，日后哥哥还得多多向您请教呢。”
赵文笑得开怀，忙着给姜婶和吴氏添酒：“这是陈婆酿的酒，专程带过来给大家尝的！”
姜婶喝了口之后，猛地瞪大双眼看向夹菜的陈婆：“哟，陈婆子，你酿的酒很不错啊！这文人怎么说来着？香味四溢，酒味醇厚！”
“你这些恭维的话我可听多了多！”陈婆得意的端着酒杯道，“想当年我还给皇家的人酿过酒呢，他们说的，也无非是这些话罢了！”
陈婆的这番话顿时引得在座的各位哄然大笑，在一旁笑出眼泪的小喜首先发话了：“陈婆婆，你可真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那你再说说，当年是否还给那高不可攀的女皇酿过酒啊？”
陈婆一愣，举着筷子点道：“嘿？你这丫头，竟给说中了！”
桌上再次发出一片轰然笑声，而小喜的爹爹则扯了扯自家女儿的袖管，告诫她别再乱发话。
赵文见元小哥还在忙里忙外的，就赶紧扯住他坐下：“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有什么要忙的我来。”陈婆八卦兮兮的斜眼瞟了一下这对赵氏妇夫：“阿文啊，我看元小哥平日里面色红润，脸上挂笑，看样子你没少疼他噢。”
陈婆的这番话让元小哥立即红透了脸颊，就连赵文这脸皮厚的也忍不住热了一下，姜婶见状，摇头笑道：“陈婆子，人家小俩口的才新婚不足一年，经不起你这般调戏。”
“新婚？我看她小俩口的早就老夫老妻似的！诶我说啊，你们小俩口的有没有闹过别扭吵过架啊？我看你们俩啊整天都的乐呵呵的，羡煞人呐。”
“咦~陈婆婆你大嘴巴！”小喜咬住筷子愤愤的对着陈婆皱鼻子，陈婆啧了声不以为然。
赵文与元小哥对视了一眼，轻笑道：“怎可能没闹过别扭吵过架，不过啊，元儿他个极好，总能包容我的不是。”
元小哥用肩膀撞了一下赵文，低头道：“哪有啊。你也很好。”
看着他们浓情蜜意只差背景冒粉红泡泡和鲜花了，姜婶赶紧端酒道：“咳咳，看样子你俩还真印证了那句话，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赵文顿时扬起双眉，很是认真道：“姜姐你这话说的！你应该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啊，是是是，你们天生一对！来来，我们给这对小妇夫干杯！！”
“干杯！”
砰地一声脆响，六只酒杯带着满满的祝福在半空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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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走了之后，赵文与元小哥抹桌洗碗，忙完了，赵文便提议泡脚祛酒气，或许是因为陈婆酿的美酒，也或许是桌上热闹的气氛，他们俩今晚都喝多了些。
赵文搬了个大木盆，往里面倒上烧好的热水，然后催促元小哥一起把脚都泡进去。绞好一块毛巾抹了把脸，赵文舒服的咕噜了声，说道：“有些可惜啊，今天云姐和梁姐都有事来不了，不然这场面能更热闹呢。”
水烫不宜马上泡脚，于是元小哥将脚搭在赵文的脚上，这样即不会被热水烫到也能够探到水面的滚滚热气：“我听说梁大姐家里来了几个亲戚，想在这儿落户，估计这些日子都腾不出身。”
赵文知晓元小哥怕烫的习，便先拿自个的脚试水温：“倒是云姐她家的事最麻烦。没想到她还真娶了那个绿窑子的男人，妖里妖气的，还叫什么，翠儿！唉，看样子云姐与她家正室是赌气赌到底了。其实我与云姐她家的正室见过一两次面，感觉他人挺好的，怎就跟云姐合不来呢？”
元小哥也不明白，只能无奈的摇头。
沉默了一阵，赵文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元儿你发现没？这段时间徐家竟然举家搬迁到别的镇去了！这事还真的莫名其妙！”
元小哥抬起眼帘，问道：“怎莫名其妙了？”
“说是徐宅闹鬼呗，”说着，赵文还很配合剧情的颤抖了一下，“还说闹了好多晚，请得道高人除鬼都没作用。徐夫人都快被闹疯了，没办法，只好听高人的建议搬家。”
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关键处，于是元小哥反问：“这有什么莫名其妙的？”
赵文神秘一笑，凑近元小哥的脸：“元儿，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这……”元小哥面露难色，最后摇头，“我不知道，至少，我没见过。”
赵文耸耸肩：“我可不信这世上有鬼，所以我觉得徐家因为‘闹鬼’搬家这事挺莫名其妙的。我猜啊，其实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去扮鬼找徐家的麻烦？”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元小哥瞪了赵文好几眼。赵文吐吐舌尖，突然她叫道：
“这水温刚刚好！元儿快把脚浸进去！”
木盆里的热水继续冒着淡淡的热气，赵文一边用脚搓着元小哥的脚豆子，一边津津有味继续刚才的话题，赵文虽然不信神鬼，可她对神鬼的故事相当感兴趣，然而说着说着，元小哥的脸色明显得变黯淡与不悦了。赵文见状，赶紧闭嘴，她讨好的扯了扯元小哥的手指头。
“元儿，我不说就是了，你别生气。”
元小哥垂着眼帘淡淡的说道：“我没生气。”
他虽这么说，可赵文不这么想。平日里的相处让她了解到，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怒，元小哥总会有意无意的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虽然在赵文面前有所改善，但有时候还是很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唉，这情可要不得！不过赵文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应付的办法，只能讪讪的放开了元小哥的手指。
深夜，睡在床上的赵文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的腰被紧紧的抱住了。赵文忽地醒了半分，微侧过头，沙哑道：
“元儿，怎了？睡不着？”
背上传来一阵摩擦感，那是元小哥在摇头。赵文转过身，将元小哥搂进怀里，并将手臂绕过元小哥的肩膀。元小哥拱了拱，他的头刚好枕在了赵文的肩窝处。
“阿文，我……对不住。”
“嗯？”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因为这点小事闹你脾气……”
先前的一丝郁闷心情在元小哥的这番话下完全消散，赵文露出个带着睡意的舒心笑容，轻拍了拍元小哥的肩头。
“也有我的不对。我以前啊，最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了，有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的，到头来得罪到人都不晓得。以后我有什么说得不对，或者让你不开心的，你一定要当面指出来。有时候，看到你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挺难受的……”
心头一沉，元小哥慌忙的抬起头，却发现赵文已经睡着了。
元小哥微叹口气，他撑起身子，在赵文的脸上轻盈的落下一个吻。
“对不住，阿文，我只是怕……世态无常，怕我们会分开。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像这样，简简单单的，陪伴你，伺候你，为你生子，相伴到老。”
看了赵文的睡颜许久，元小哥这才翻身躺回床上，缓缓的闭上双眼。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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