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小舟里在他羽翼下安睡的少女，依然是那个百转千回让他流连万千爱到骨髓又恨到骨髓里的女人。

    她那么娇小懵懂，裹在宽大的银色王服里，呆呆地看着他。

    忽然间，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他的手，终于抚到她的脸上。

    “阿水，我不怪你了。”

    阿水，我不怪你了。

    阿水，我知道这怪不得你。

    你的无心和无情，都不是你的错，错在我，谁让我执拗的爱上你呢？

    罢了，罢了。

    他的手掌一挥，手掌心一把短巧的匕首，阳光下闪着透骨的寒光。

    阿水看着他，不明所以。但见下一秒，寒光一闪。

    那把匕首就这样直直地插入他的胸口，鲜血一瞬间涌出，染透了他的洁白衣衫，也染透了他里怀里那本几乎被他翻烂的古书。

    书上说，物妖本无心，若得人赠，可有心。

    若得人甘愿开胸剖心，赠一半，便有了血脉温情。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也无法自主动弹。她只能瞪大眼，再瞪大一些。可是泪水还是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真切。

    刺目的红，满眼刺目的红。

    他就那样用刀和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抓住了那颗炙热的跳动，一分为二。

    他鲜血模糊的手，颤抖着抓住了她的。

    掌心是烫手的热度。

    他将另一半心，割给了她。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此生暂别过

    第六十七章此生暂别过

    风一下子静住了，相对而立的两人让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匆匆赶来的倾城，一直躲在暗处的穆幽辞，他们都看着，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之间的气场让人无法靠近。

    紫薇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深情，凝望着她，一眼万年。

    她的眸子水光闪烁，她的嘴唇翕合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她艰涩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掌中那半颗鲜红。

    它还在跳动，那是一颗来自万年神族的心脏。

    然而下一秒，她嘴角边的冷酷蔓延开来。

    抬起眼，她嘲弄地看着他。

    “仙君这苦情戏演得好，只是，我本就是一个物妖，要这半颗心又有何用呢？”

    五指收紧，那半颗心就这样被生生捏碎……

    紫薇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自己那颗鲜红跳动的心成了一滩血肉模糊，又看了看自己朝思暮想终成魔障的心上人。

    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吧。

    一夕之间，华发生。

    俊美的天族仙君，在这一刻雪染了青丝。

    他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却不是成了堕仙，而是成了神。

    看破红尘，看破情缘，了无牵挂，无欲无求。

    匆匆赶来捉拿紫薇的天兵天将，远远的就看见那来自妖王宫上空那道奇异瑞光。这祥瑞之光，五光十色，照亮了妖界半边天。

    漫天的凤凰穿破云层直奔那里，一声声的啼鸣，响彻云霄。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后方才得涅槃。

    紫薇升腾而起，这一刻他不再是南极中天紫薇大帝，而是——南极中天紫薇神帝。

    仙族，已经快有三万年没出过神了。最后一位，是紫薇的母亲，而现在，是他。

    百凤齐鸣，祥云足下生。

    一身白衣的紫薇，带着半颗心的紫薇，满头白发如雪的紫薇，他乘风而去。

    最后一眼，他看向她。

    她亦望着他。

    自此尔后，这世间再没了那个痴情男子，为了心爱的女人如痴如狂、若疯若癫，踏魔界，坠凡尘，心心念念，轮回不忘。

    自此别后，再不相见，永不相思。

    阿水看着他，或者说是被冰操控的阿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扬起一抹笑。

    她/他说，这样也好。

    倾城冲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

    “阿水！”

    下一秒，那张熟悉的脸却变作了另一张俊美却冰冷的脸。

    “小狐狸，你又要淘气了？”

    欣喜若狂的倾城还没从再见阿水的兴奋中回过神，立刻就被眼前迅速换脸的人深深打击了。

    他不可自信地松开手，踉跄着倒退几步。

    冰看着他。

    “没出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想那个没用的丫头。”

    他有些怒其不争地一把揪住倾城，将他推到了宫殿台阶上，强迫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远眺着万顷宫围。

    “睁开你的狐狸眼好好看看，看看本王的天下，看看这华丽的宫殿，看看这里面恭顺的宫人婢女，再看看远处，眼之所及都是本王的王土。而你，将会是除了我之外，这片土地上最大的朝臣。你可以翻云覆雨，你可以重振家族，你可以雄心万丈，你有一万个机会和理由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却为何偏偏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只知道心心念念惦记自己的情郎。媚倾城，你为何这般无用软糯？！”

    被甩在地上的男人不吭声，许久，他抬起头迎视着冰的目光。

    “未尝相思，怎知相思味？殿下，我只求再见阿水一面。”

    “烂泥扶不上墙！”

    冰懒得理会，转身拂袖而去。

    这样一个夜晚，注定是无眠的夜晚。

    对蝶灵来说，明日便是她和心爱男子的大婚日，她要从一个闺阁少女变成心爱人的妻子，从此生生世世相守相随，她又兴奋激动又有点担心害怕，根本合不上眼。

    于倾城来说，更是可怕难熬的夜晚。惊鸿一瞥里他见到了她，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又被打入地狱。他害怕夜深人静时的孤独，害怕在黑暗里对她的思念。迎来送往招呼宾客，他让自己不停地奔波，不敢停下。

    而对于穆幽辞来说，今日所见可谓让他终身难忘。阿水是无心的水妖他早已经知道，却不曾想还是雌雄同体。而更让他心寒的是，她对那人的绝情如斯，让人不由得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触。问世间情为何物？先爱上的便卑微了地位。他的心思，他的奢望隐匿在黑暗里，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他的结局，会如那位仙君一样吗？

    若是有哪位仙君成了神，那合该是整个天族同庆的事情。可如今正赶上天帝嫁闺女，而那位紫薇神帝登神后便直接回了南极苦寒之地，仙人们议论纷纷也不敢去招惹。

    天后因为女儿嫁入妖族已经哭得死去活来，这边一手养大的外甥先是要堕仙，后又成了神，种种情节跌宕起伏的，让人云里雾里一般。

    看着紫薇远去决然的背影，她泪眼摩挲地看着身旁天帝。

    “薇儿他以前最亲近我们，对天族上上下下的人，无不亲和温暖，现在登神后，却为何变得这般冷漠不近人情……”

    天帝愣了愣，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