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孤魂野鬼
田从焘等了三天,才再次去见孝义。
“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这次孝义没有嘴硬,他一脸遗憾的解释,“我只能说,那位赵小姐的穿越是个偶然事件,现在真正的陆静淑已经回到她的身体里,一切都回归正轨。至于赵小姐的灵魂,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田从焘盯着孝义看了几分钟,期间孝义并无闪躲,神色里只有遗憾和抱歉,他却不肯相信,冷笑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陆静淑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么?我再问你一次,她在哪?”
孝义轻叹一声:“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守护这个世界,并不是无所不知的,有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你信不信都好,在我心里,虽然觉得你有些配不上赵小姐,但是你们确实是志同道合的一对。我真的很遗憾。”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你的信誉早就已经破产了,上次还装作不知道赵琰是谁,这一次就对我和她之间的事了如指掌了是么?孝义,你不要有恃无恐,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至少还有搅乱这个世界的能力,我想,你也会很愿意看到我施展全力的那一天吧?”
他脸上挂着残忍冷酷的笑,让孝义忍不住蹙眉:“你威胁我也没有用。”
田从焘道:“这不是威胁。我从来也没有想要过第二次生命,这是你们硬塞给我的,所以我不在乎这条命。如果没有了她,那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我也根本不在乎。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绝望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还真是让人期待。”
孝义转开目光,瞄了一眼桌上的花瓶,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会怎么看你?”
“你不是说她已经消失无踪了么?那她怎么会知道?”田从焘反问。
孝义半晌说不出话,最后似乎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就冲着田从焘摆摆手:“只要你心安,那你就去做。我确实不能干涉你。不过,唉,你好自为之吧。”
眼看着田从焘消失在视线里,孝义转身看向花瓶,问:“你想好了么?”
“我想好个鬼!”赵琰索性躺在瓶底,仰视着如巨人般的孝义,说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再忽悠我,我谁也不做,就做我自己!”
孝义为难道:“可是这样的话,你就只能一直住在这个瓶子里了,你不觉得很难受吗?”
赵琰转过头闭上眼:“反正怎么样都要难受,我就当个孤魂野鬼吧,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好!”
“真的不操心?赵王可抓狂了。”孝义开始来回踱步,“万一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怎么办?你不担心他?”
赵琰不出声,孝义等了很久,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摇头走了。
******
田从焘跟孝义不欢而散,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方面让人随时注意陆静淑的动向,一方面加紧卫所的整改训练工作,同时,开始悄悄的与长安城内有名望的官员来往。
他在诸皇子中最是年长,早年是经常在大臣们面前露脸的,对他抱有好感的官员不少。尤其留在长安的基本都是近年来不为田惟彰所喜、政治上失意的官员,他们够不着太子,倒也愿意跟现在有实权的赵王结一份善缘。
除了在长安努力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外,田从焘还不忘收集东都的消息。据说最近田惟彰主要关心的事是给太子选妃,而太子妃的候选名单现在就在田从焘手上。
“苏家是没有希望的,蓝家的女孩儿年纪稍大了一些,郭家这个么,说弓马娴熟,做太子妃似乎……”田从焘的表弟林钰在旁分析,“看来看去,就数宋家这个女孩儿最合适。”
他另一个表弟林锐完,又补充道:“蓝家这个女孩儿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看陛下近来的意思,似乎并不愿太子再与皇后娘家多亲近……”
田从焘点点头,又问:“都是武官之女么?”
林锐回道:“是,其实早先还有人举荐过右相的孙女,但是陛下似乎对此无意。”
顾名俊已经是丞相了,田惟彰怎么可能让他们家的女儿做太子妃,他就怕自己年寿不久,而太子年幼,很容易受外戚左右,自然不会让顾名俊一家独大。
所以,这样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选一个武官之家的女儿做太子妃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平衡。现在朝中掌权的一方是文官,武官基本都无实权,就算选为外戚,势力有文官节制,一时也大不到哪里去,反而能和文官互为牵制,让太子坐得更稳。
“没再提过别人了么?”田从焘又问。
林锐看向林钰,林钰就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还提过太子太傅于泓的女儿,不过也只是提了一提。”
“于泓?就是东宫詹事?”
林钰道:“是。于泓是有名的博学鸿儒,陛下钦点他去东宫辅佐太子的。”
田从焘面带疑惑:“我总觉得好像还在哪过他什么事……”
这时一直在旁烹茶没有出声的郝罗博插嘴了:“于泓嘛,原先在长安可是大名鼎鼎,中进士之前一向喜欢混迹花街柳巷,还写诗词给青楼女子们传唱,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中进士了。后来还是陛下慧眼识珠,点中了他,不然他估计就只能让女人养活了。”
……,怪不得田惟彰不考虑他的女儿。田从焘暂时放下这事,让林钰详细说说宋家的事情。
长兴侯宋之远,现任左军都督府大都督,上次在东都商讨卫所改革的时候,田从焘曾经见过他。宋之远今年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岁,但他为人精明干练,还曾在幽州驻守过,算是难得的知兵之将。
宋之远有三子一女,女儿最幼,说在东都颇有贤名,也难怪林钰兄弟俩都觉得他们家胜出希望最大。
除此之外,宋之远在朝中一向不拉帮结派,与皇后娘家苏家一脉也比较疏远,估计这也是让田惟彰放心的原因之一。
“我恍惚记得,宋之远与舅父有些私交?”田从焘问林钰。
林钰点头:“父亲与宋之远自幼相识,交情是有一些的,不过,自从陛下迁都之后,宋家去了东都,两边也就淡了下来。”
“近来宋之远联系过舅父么?”林郅已经做了五军断事官,宋之远就没有一点反应么?
林钰回道:“这个倒没说,我回去问问父亲吧。”
田从焘说道:“好,你把宋家女儿有可能选为太子妃这件事告诉外祖父和舅父,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他把林钰兄弟送走,回来又把丛康找来,给他安排了一桩差事,然后就跟郝罗博一起出城,去了地王庙。
到的时候,道真正在做晚课,田从焘信步进了大殿,他也不下拜,只在一片梵唱声中远远看着地藏菩萨,心里默问:你真的知道世间人的疾苦么?生老病死,到底要如何看破,你能告诉我么?
菩萨低眉敛目,不言不动,似乎深含悲悯之意。
田从焘忽然失笑,看来自己也犯了世人常犯的毛病: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他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大殿,又信步往外走,再次登上那个山坡。
郝罗博一直默默跟着他,等到他终于在坡上站定,遥望远方的时候,才忍不住低声道:“殿下,不论出了什么事,您都万记得,保重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嗯?”田从焘不解的转头看他。
郝罗博解释道:“只有保重自己,才能去做您想做的事。”站在高处,他忽然多了些平时没有的勇气,“殿下,只要您站到那至高无上的地方,您自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难得他有这么大胆子,把田从焘都逗笑了:“为所欲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放心,我心中有数,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这样起码有一天当她回来的时候,他可以问心无愧的对她说:你看,这就是我尽全力做到的一切,因为你不在,也许不够尽善尽美,但我终归是尽力去做了。
赵琰,你究竟在哪呢?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国么?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殿下,道真师父来了。”
田从焘闻声回神,看向走过来的道真,说道:“大师上次说识得一位高僧,什么时候引荐给本王?”
道真会心一笑:“殿下来得巧,这位高僧眼下就在本寺,殿下请。”
田从焘又回头看了一眼暮色四合的山野,才决然转身,跟道真回到了地王庙。
一月后,田从焘接到消息,田惟彰正式下旨,册封宋之远的女儿宋氏为太子妃。又半月,田惟彰积劳成疾,急召田从焘至东都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