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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刻丝镶灰鼠披的斗篷,红艳艳的喜庆,灰风毛衬着一张圆圆的小脸儿,在内室门上先就一探。
正在聊天的陆高峰转过脸,远远看女儿对灯一笑,粉腮含羞,双眸映水,还是纤细细的腰身,竟也有了二八少女的妩媚风流,仿佛当年妻子头一回换上汉装,站在门上娇怯怯等他来看时,她的忐忑,他的惊艳。
他一回发现女儿长大了。
女儿一笑,满室春晖,一身融融鲜亮的红衣,才衬着这个家有了些过年的味道。四兄弟竟也有些羞意,唯陆严夸了一句:“女大十八变,我家小麻姑果真是大姑娘了。”
四个哥哥围着两个小的一起出了家门,过如今大门紧锁的东宫,再往前半里地儿,便是西明寺。
大的都成了闷葫芦,唯小陆磊人小不知愁,一直在那儿念叨:“小姐姐,小姐姐!”
陆严一把堵上他的嘴,他更眨巴着大眼睛一声吭,只要一松手,他立马又开始念叨:“小姐姐,小姐姐!”
两个相差十四岁的兄弟犟起气来,陆严还要堵嘴,小陆磊猛然一口狠咬,咬的哥哥嗷嗷大叫。
他索性大叫了起来:“萧玉环,萧玉环!”
陆严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三岁的幼弟。陆磊小狗充大狗,嘴巴大张,一口糯米小牙咬的铮铮作响,竟学起狼叫来,嗷呜嗷呜,这是要吓退哥哥。
陆敏也是噗嗤一笑,边走边回头问陆严:“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娶萧姐姐回家?瞧瞧,咱家小磊都等不及了。”
陆严闷闷道:“不娶!”
陆敏趁势又问大哥陆启:“大哥你了?如今也该说亲了,看上那一府的姑娘,趁早儿娶了来,否则一个人过着,多孤单?”
陆启也是笑笑,再不多话。
长安各大寺庙,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夜里,门上都会挤的水泄不通,只为争抢头一柱香。
因离家近,陆严早使了个家人赶天麻就在西明寺外守着,抢那第一柱香。此时他到了,自然要赏那人几两酒钱。那人拿着酒钱千恩万谢的走了,陆府几兄弟便在排队诸人的嫌弃声中,大剌剌站到了最前面,将陆敏围在寺门上。
兄妹挤在一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陆启与陆敏离的最近,伸手替小陆磊捂着耳朵,低声道:“前两天我爹来信,说他们已经在交趾接管了生意,三婶病了一回,但挺了过去,如今几个人都很健康,也时时盼着我们能及早过去。”
这不过寻常家话而已。陆敏也不在已,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可真好,咱们皆熬过来了。”
黑暗中陆启一双眸子分外明亮,声音也略高了些:“麻姑,你还想不想去交趾?”
陆敏断然摇头:“不要!”
陆启站了片刻,再往前一步。
陆敏此时整个人都倚着门板,若寺里和尚抽门板,她绝对得倒栽葱栽进去。
陆启脸几乎贴到了门上,当然也贴在陆敏的耳朵上,声音寒颤颤:“若是换个皇帝,你可以就此出宫,那时候,你还想不想去交趾?”
陆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陆严和陆明,还有陆中三个人亦是一脸仿如大敌当前的严肃,直勾勾望着她。
恰这时候,天边腾起一团烟火,照亮整片夜空。
陆磊大叫:“姐姐,我要看烟火,快带我去看烟火!”
陆启使个眼色,陆严忽而就来抢孩子。陆敏越发觉得这兄弟几个不对劲,叫道:“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严也笑的十分怪异,横过胳膊来揽在陆敏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麻姑,我们带弟弟去看会儿烟火,大哥有很重要的话要与你说,你必须得认真听,认真做决断,明白否?”
他一转身,陆中和陆明两个也跟着走了。
陆敏再退一步,攀到寺庙那一尺高的门槛上,便见陆严一挤出人群,就把陆磊交给了等在外面的包氏,陆高峰也在,身后还跟着至少几十个身着便装,一直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隔着人群,天上一阵又一阵的烟火照彻夜空,上香的人齐齐仰着脖子,看那一簇簇如繁花盛开,又如星河落地的灿烂烟火。隔着烟火,包氏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堂,然后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按例,长安城一年一度的烟火,都是在元宵节的夜晚才会燃放。今天不过腊月三十,不该是燃放烟火的时候。众人以为这并非官府所放,而是那个公侯人家自己放的,所以只待烟火一停,仍挤到西明寺的门上,来排队上香了。
但这时候,西明寺两旁巨大的槐树上忽而燃起阵阵烟火,一株株五彩斑阑的烟火从树上直接升至半空,盛放出一朵又一朵姹紫嫣红的灿烂花朵,一朵朵叫人目不暇接,一棵树接着一棵树,一路往皇宫而去。
排队上香的香客一涌而散,去追着看烟火了,天空亮如白昼,空气里满满的火药气息。
皇帝一袭玄袍,身后只跟着郭旭,从东宫方向逆人流而走了来。子时的更声眼看就要敲响,他是来陪她上香的。
☆、迎合
时间紧张, 陆启一把捏过陆敏的手,塞给她一只圆溜溜的小瓷瓶子,疾声道:“他来, 定然要陪你上香。西明寺的方丈会留你们用斋饭,届时, 将这东西洒进酒里头,见血封喉,顶多半个时辰,西明寺里所有的人都会死,咱们今夜就可以出城, 离开京城,前往交趾。”
原来陆高峰不再追究女儿叫皇帝糟蹋一事,接过三军教头一职,退了一步,谋划的, 却是要杀赵穆。
想必今夜陆高峰已经着人将整个西明寺围了个水泄不通,但皇帝是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若打斗起来,陆府几兄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准备了药,想让陆敏药死皇帝, 再杀人灭口,赶天亮之前举家离开京城。
陆敏不期父亲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接过那瓷瓶,问陆启:“皇上死了,朝堂就会大乱, 届时谁来做他的位置?”
陆启冷笑:“赵稷会捡个大便宜,也答应不再追究咱们。
哥哥们辛辛苦苦在战场杀敌,只为姑母当初造成的罪孽,我们陆家对不起百姓,对不起朝廷,所以我们弃笔从戎,身赴战场。
大伯为了能救你出来,九死一生,只为生擒烈勒,我们陆家对得起他赵家,但赵穆负了我们,他不该欺负你的。”
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皇帝却在后方肆意凌辱他们还未成年的幼妹,陆启当初与赵穆私交颇好,比别的兄弟更觉屈辱,也更恨赵穆。
皇帝眼看到跟前了。
陆敏一把抓住陆启的手,将瓶子仍旧还给陆启:“大哥,我怀孕了!”
陆启愣在那儿,黑而瘦的脸,一朵烟花高高升起,炸在半空中,炸的他往后退了两步。
陆敏再道:“大哥,我怀孕了,孩子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