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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干脆就不让她来选拔,她就不会有事了。”
选拔之前,便有消息说天界的仙人中出了奸细,同魔界有所勾结。魔界近日动作不断,大有千年前攻入天界的兆头,而前魔君之子九夜向来隐而不发,神出鬼没,无人能摸透他究竟是什么水平,什么打算,什么想法。这次的战将选拔对于神魔两界来说大概都是一次试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天帝与几位帝君本是想趁着选拔揪出内鬼,摸清魔界的意图,没想他们竟这样肆无忌惮,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出惊天动地的杀戮大戏。
“音音,这不是你的错,”杨戬揉揉钟音的头发,安慰她道:“峦峦她一定还活着,我陪你去找她。”
突然,重归平静的秘境中响起一声怪异的嘶鸣。钟音和杨戬对视一眼,然后目光落到黑暗最为浓重的一处地方,他们心惊地望见那里有数个蛇头若隐若现,摇晃不止——凶兽九婴,连凌霄帝君的剑阵也没有除去的九婴。
“九婴不是万年前就被杀死了么,”钟音大惊失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戬还未答话,长黎就像凭空出现一般落到了他们身边,他手里的湛卢放出幽幽光亮映在脸上,面容轮廓仿佛是用最最精细的笔触勾勒出来的一幅水墨画,大气磅礴又不失精巧细致。只是他脸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是黑暗中沉默而冰寒的山峦,眼里似有飓风在成形,又仿佛积了厚厚的冰川积雪,再不复以往的清和疏懒。
杨戬急道:“黎黎,你想做什么,你不能——”
“借弓箭一用。”钟音背在肩上的弓与箭筒转移到了长黎手里,他转眼没入到那片黑暗中去,背影毅然又决绝。
在九婴造出的障壁之中,一人闯入后,第二人是绝不可能再进去的。这也是九婴为何难以除去的原因。杨戬拉住钟音的手腕,对她摇摇头,“你拦不住他的。”就像千年前,自己没能拦住长黎一样。
他从未见过长黎那般狼狈的样子,触目惊心的血液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绝望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他一身神力几乎全部消耗殆尽,甚至连元神也岌岌可危,而他就那样眼神涣散地跪在地上,跪在一大片魔军的尸身之中,用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怀中早没了气息的女子的长发。他听见杨戬的声音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木讷地抬起头,深潭似的眸子里盛满了无措与伤悲,“我该怎么办,杨戬,我该怎么办,我活不成了……没有她,我活不成。”
杨戬不知道这个叫冉漪的女仙对长黎竟重要到了这种地步,但是他再蠢也知道亲手杀掉自己心爱的人会是怎样一种痛苦。
即使是她求他的。
长黎很久都没找杨戬一同喝酒,也很久没有喝醉过了。可是峦影从焱谷回来的那一天,长黎破天荒地拉他在太微宫的屋顶上喝酒,还破天荒地喝了个酩酊大醉。长黎醉酒从不会失态,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会出卖他。
“我知道我不能再拥有她了,”长黎转着手里的酒杯,对杨戬说,“可是我不能再失去她。”
长黎好像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好像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好像成了大众情人,好像可以同个风流子弟一样与佳人调笑,好像能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杨戬知道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开心过。除了他把峦影拐回太微宫的那天以外。
九婴缓慢地挪动着庞大的身体,长黎停在离它不远的山顶,他没有看见峦影,哪儿都没有。可是他知道她就在这儿。
九婴阴毒的目光终于落在长黎的身上,它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九头交错,速度猛地快了。长黎勾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你想和我玩?”
回答他的是一条与疾风相伴的滑腻蛇尾。
长黎轻轻一跃,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湛卢一出,剑影闪乱,九婴的头颅一个接一个掉下来,又一个接一个长出新的,它愤怒地鸣叫着,九口齐齐向长黎喷出毒液与火焰,饶是再灵活的闪避,大大小小的伤口仍是遍布长黎全身,加之瘴气的侵袭,伤口渗出的血液竟成了和这黑暗一般浓重的黑色。长黎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他抓住九婴停滞的间隙从箭筒中拿出九支羽箭架在弓弦上,横拉开弓,正要放箭时,九婴一个巨大的头颅忽然猝不及防地甩了过来,尖利的毒齿刹那间穿透了长黎的左臂,硕大的汗珠从额上流到眼角,而九婴的动作却在这一瞬间顿住了。带着清气的羽箭划破了污浊的瘴气,同时射穿了九婴八个狰狞恶心的脑袋,剩下咬在长黎手臂上的那一个被他用湛卢砍下来,可笑地保持着咬合的姿势挂在他的手臂上。
九婴颓然倒下去,长黎束发的簪子不知何时滑了出去,烈风忽起,一头墨发于风中狂乱翻飞。他踩在九婴仰面朝天的腹部上,就在离他脚尖不远的地方,一把胭脂色的纸伞猛地破开九婴坚硬的皮肤,随后一个血淋淋的头从里头钻了出来,接着是两条手臂撑在两侧,最后爬出一整个人。
长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定定地瞧着那人吃力地爬出来,然后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作躺尸状。黑血顺着他的手臂分成几股细流滴滴答答地淌在那人头顶前方,她错愕地仰起头,一只眼睛惊讶地睁着,另一只眼睛则肿成了一条缝,额头的右侧高高隆起一个包,唇角也破了。峦影看见了长黎胳膊上挂着的那个令人生畏的大脑袋,她就是被那脑袋上长着毒牙的大嘴连嚼也没嚼就给吞进了肚子。
“你就这么喜欢逞英雄?”长黎的声音听不出喜悲,他垂眸端详趴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峦影,甚至没有动手拉她起来。可他的脸色就像咬在他胳膊上的那个大脑袋一样令人生畏,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怒气。
峦影在九婴肚子里憋了许久,直到现在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蔫了吧唧地趴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人自然也是糊涂的。她莫名其妙地“哎”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觉舍己为人是一件多么光荣伟大的事情?”长黎身上的怒气愈发浓重了,口吻不知是在斥责她还是在讽刺她,“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把刀子,强而有力地扎在峦影胸口上。
峦影半句回嘴的机会都没有,她发现长黎真是越来越不像原来那个好似什么都不能打动他的风流太子了。他好像总是在对她发脾气。她的鼻尖涌上一阵酸意,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委屈宛如滔天巨浪拍打在心口。他干嘛总是这样凶她,他知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害怕自己会就这么死掉,害怕再也看不见天界碧蓝的天与澄澈的水,害怕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连偷偷看上一眼都不能。
她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