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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屋脊正中,中间,只隔着两坛酒。
一坛酒喝完,蒹葭又揭开酒封,仰头,喝了一大口,慢慢地道:“此情此景此人,的确当浮一大白。”
谢疏影笑了笑,却只是默然地从蒹葭手中接过酒坛,喝了一口。
“楼主有心事?”
蒹葭摇了摇头,道:“并无心事,只是烦忧罢了。”
谢疏影弯起嘴角,眉上却多了几分戏谑,道:“楼主是因蒋家一事烦忧,莫非楼主做下了不该做的事,因而才心有不安?”
“我的确做下了不该做之事,不过不是害人,是害己。”
“愿闻其详。”
蒹葭望着眼前的月,一弯弦月如白玉一般挂在树梢上。
月上枝头,身旁的人,也如玉一般,动人心魄。
蒹葭忽然记起了她还是连苍苍时,同谢疏影的第一次会面,也是唯一的一次会面。
她坐着小船逆流而上,却恰巧碰上抱着木板顺流而下的谢疏影,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谢疏影却不知为何落了难,她将他从水中捞出,他虽湿透,却不减风采。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蒹葭用手轻轻抚着谢疏影的脸,道:“我喜欢上了你啊,谢郎。”
谢疏影只留给蒹葭一个侧脸,清风明月之间,她只听见谢疏影慢慢地道:“虽知楼主这不过是逗疏影玩的谎话,但疏影却还是开心得很。”
蒹葭闻言一笑,她的确是撒了谎,但他对她,何尝又说了真话呢?
沉默良久,谢疏影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柔声道:“楼主,瞧瞧这同心结。”
蒹葭接过同心结,红色的同心结,在月色下格外显眼。
她知这同心结一向是情人之间用来互赠之物,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同心结。
她将同心结搁在一旁,缓缓道:“疏影,为何编这同心结?”
谢疏影却拿起同心结,如待珍宝一般,细致又贴心地为蒹葭系着同心结。“盼来世与你再修姻缘。”
那人的话却似一缕幽光,在凿破她心头的冰雪后,悄悄溜了进来。
蒹葭轻轻摸着系在腰上的同心结,道:“同心结。”
系了这同心结,便果真能同心白首吗?
蒹葭轻笑了一声,所谓同心结,不过都是世人用来自欺的谎话。
这世上,总是谎话得人心,只因,真话总是带着荆棘,而谎话却总是动人心魄。
虽然知晓她与谢疏影皆是满口谎话,但蒹葭却仍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蒹葭苍苍(九)
“楼主,蔺家到了。”
一双如白玉般的手从马车中缓缓伸出,随即,一道清影便落在了梨花糕的眼中。
梨花糕想,如楼主这般绝色的人,她是个女子,都忍不住动心。
楼主的美,并不在那张面皮,而在面皮之外,有一股清冷柔弱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谢疏影从马车中出来,便看见蒹葭站在他眼前。
他愣了愣,随即才回过神来,他知晓“情人眼底出西施”的道理,纵是七分的相貌,在情人的眼里,也会变成十分。
也许,连蒹葭于他而言,亦是如此。
“走罢。”
蒹葭的话,似枝头夹着冰雪的梅花,将梨花糕同谢疏影两人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蔺家所交甚广,上至王侯将相,下至武林人士,因而,蔺老爷子七十大寿之时,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蔺家的门槛。
三人踏进蔺家,挂了礼后,三人在蔺家的园子里四处逛着。
蒹葭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塞到了梨花糕的手中,又在她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梨花糕点了点头,随即便退下了。
谢疏影转头,看向梨花糕的身影,眼中闪过几分波澜,却并未言语,而是紧紧地跟在蒹葭身后。
“蒹葭,快到午时了。”
蒹葭应了一声,随即往设宴的浮白阁而去。
浮白阁很快便出现在眼前,谢疏影笑了笑,道:“蒹葭,你对这蔺家的园子很熟吗?”
她曾在这蔺家,为蔺晚屏当侍女,对这蔺家的园子,自然熟悉得很。
蒹葭摇了摇头,道:“原想闲庭信步,谁知,竟找到了路,运气好罢了。”
谢疏影点了点头,道:“疏影倒真是羡慕蒹葭的运气,不如蒹葭分一些给我?”
“只怕你不敢要。”
两人踏进浮白阁,刚踏进去,只见方才还十分热闹的浮白阁,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都看着传说中的清风楼的楼主,连同传闻中清风楼楼主的新宠,与四大公子之一的谢疏影同名的“面首”。
蒹葭莞尔一笑,柔媚之姿尽显,道:“诸位,可是怪蒹葭来得迟了?”
立刻便有人道:“楼主未免太客气,还是快些坐下罢。”
蒹葭看了谢疏影一眼,随即便随意挑了一处坐下。
用饭时,蒹葭发觉,同上次在蒋府一般,有好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蒹葭抬起头,恰好看见正看着她的范积微,范积微登时便红了脸,垂下头去,木然地吃着碗里的饭。
至于其他几道视线,蒹葭却是不想理会。
她勾起嘴角,这些人,无非是还惦记着她的身份罢了。
她偏偏要他们心痒难耐,又日日惊惧。
用过饭后,蒹葭便把谢疏影留在了原地,径自往蔺府的一个废弃的院子而去。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道人影便浮现在了眼前。
范积微走了过来,疑惑地道:“连姑娘约范某在此处相会,可是为了连苍苍……”
蒹葭却忽然摸着脚轻呼了一声,范积微见状立刻关切地问道:“连姑娘,你怎么了?”
蒹葭皱着眉头,道:“我怕是扭了脚了,范公子善医,能否为蒹葭瞧瞧?”
“但男女有别……范某怎可……”
范积微脸上有犹豫之色,蒹葭心中暗笑,道:“范公子大可放心,蒹葭是江湖儿女,不会让范公子负责的,何况医者仁心,范公子莫非要置蒹葭不顾么?”
范积微咬牙道:“那范某便得罪了。”
脱了蒹葭的鞋袜,范积微正要检查蒹葭的伤势之时,蒹葭却一个手刀劈向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看蒹葭一眼,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他只着中衣躺在床上,他撑起身子,却惊觉蒹葭正垂着头瑟缩着躲在一旁。
“蒹葭,这是怎么回事?”
蒹葭却把头埋进了膝中,低声地啜泣着。
范积微握着蒹葭的肩,一头雾水,却听一声闷响,有人破门而入,随即便是一声夹着凄厉的哭喊。
“范积微,你竟敢毁楼主的清白!”
他抬起头,却见众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而许双刀和陆判官,则对他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