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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惨咯。”江德海悠悠答一句,见小黄门顿时脸色愁苦,不由笑着赏了两颗爆栗,“光长眼不长心的傻小子!只管兜稳心肝办差罢。皇上气归气,心情好着呢。”
小黄门闻言一咧嘴,捂着脑门嘿嘿笑。
萧寒潜也捂着脑门笑,赖在太后身边委屈道,“我放着笙乐酒肴不享,巴巴的来看您,您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怎么还动起手来?”
“老大不小快做父王的人,少在我跟前装痴卖乖!”太后虎着脸笑骂,忍不住又伸手戳萧寒潜的眉心,“你要护着你媳妇儿,舍不得她挺着大肚子进宫,这我不管。你人还在路上,就急头巴脑的让人打发府里的庶妃、通房算是个什么事儿!”
说着目光一沉,声量渐高,“冯氏是上玉牒的正经庶妃!英歌怀的是闺女,你成日挂在嘴边囔得连我身在深宫都知道了!二十有五的亲王皇子,膝下还没个儿子,你这不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是亲手拿着刀戳我的心肝!”
“您的心肝在我媳妇儿肚子里呢。”萧寒潜不以为杵,生怕太后戳疼手似的,握住太后的手好生心疼的吹气,“您不是说我媳妇儿娇娇憨憨的招您疼?等她给您生下曾孙女,不知道该有多少可爱,我光想想就欢喜,您这会儿动什么气?”
太后被爱孙呼呼得没脾气,想象着曾孙女粉雕玉琢的小模样,一面心神晃荡,一面不露声色的甩手道,“英歌我照疼,曾孙女我照盼。这和你收用侍妾,给我多生几个曾孙不冲突。”
“您儿子倒是给您生了不少孙子,哪个是真省心的?”萧寒潜十分温和的顶撞一句,挑眉问,“那孩子可安好?”
他和启阳帝问的如出一撤,只启阳帝问的是真私生子,他问的是那个假私生子。
“什么我儿子!那是皇上!是你父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听得后半问不由惋叹,“元姑姑回乡探亲去了。”
探亲是假,亲自将假私生子送去他乡安置是真。
那假私生子生得竟和容谨有七八分像,自爆出废太子私德有亏的丑闻后,假私生子即是烫手山芋又是有心人争抢的香饽饽,前脚传出假私生子“暴病身亡”的消息,后脚东宫就夜半走水,两厢一冲,成了压垮废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后心痛之余更多的是怨怪,惋叹到一半猛然回过味儿来,操起保养得宜的手就往萧寒潜身上捶,气闷着骂道,“好你个萧寡虞!你这是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一并算计进去了!”
连年糟心事糟心人,她看得心累,还有什么底气管爱孙的后宅爱孙的子嗣。
她帮爱孙挡过通房挡过四妾,再帮爱孙拦着皇后拦着冯欣采,只怕以后还得继续心甘情愿的**孙的挡箭牌。
从七年前她第一次插手爱孙的家事起,她就彻底上了爱孙的贼船。
“皇祖母圣明。这天下,再没有比您更疼孙儿的了。”萧寒潜顺利把太后拐带进沟里,果断抖着袍摆告辞,沉声笑道,“您没管过皇兄,也别费心管我。我的后宅如何,您只管撩开手看着,您要真盼着我好,就多帮我护着我媳妇儿和您未出世的曾孙女。”
太后眉毛倒竖,“我只盼着你赶紧滚!”
不愧是亲母子,这口气倒和启阳帝一般无二。
萧寒潜薄唇一挑,弯身抱了抱太后,“那我就滚了。”
太后被爱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一愣,心软得再板不起脸,定定望着爱孙离去的背影,无声失笑。
萧寒潜也无声失笑,饶有兴致的打量杵在夹道上的人影,“你怎么在这儿?”
“六弟喝高了,正囔囔着找你,我左右没事,就出来透透风顺便接你一道回宴席。”和王说得木纳,原本隐含忧虑的面色却在见到萧寒潜的瞬间一松,吁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怕他受不住皇后磋磨,受不住启阳帝打骂吗?
萧寒潜脚步微顿,复又扬起轻快步伐,探手拍了拍和王的肩,“多谢三哥挂心。”
一声三哥叫得和王愣怔面色微红,颇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二哥做下那样的事儿父皇和母后面上不显,心里是最难受的。你才回来,有什么事什么人撞到你跟前,你也缓和着点来。有什么话不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就当是为了父皇和母后的身子着想”
“宴席我就不回了。你只说我无心应酬就是。”萧寒潜不接话,只笑道,“我媳妇儿如今行动不便,不好来往交际,宫里宫外有什么事儿还要劳烦三嫂多担待。倒是三哥若得空,尽可过府找我吃酒闲谈。”
无心应酬这个借口略妙,只怕落入贤王和文武百官耳中,又是另一番解读。
和王来不及叹息,就听一向冷心冷情的四弟开口相邀,慌乱和惊喜交杂而过,不由再次愣怔当场。
宫中人事没入夜色中,远远抛在萧寒潜身后,他接过侍马小太监奉上的马鞭,只身转入宫门下拱起的深邃甬道,隔断尘嚣的甬道漫长而寂静,墙上鲸油火把蓝光时窜时隐,照亮狭长甬道,也照亮等在其间的纤弱身影。
萧寒潜嘴角噙着笑,攥着马鞭脚步不停,错身而过道,“琴姑姑不必多送。”
他不觉意外,琴姑姑却是心头一沉,再压不住眼中惶恐和痛心,抓着裙摆紧跟萧寒潜,颤声劝道,“殿下!殿下回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您一走,娘娘就倒下了,召来太医药还没熬好,就咳出了一口血!裘老院正正亲自守着呢!
娘娘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您和娘娘是嫡亲的母子,娘娘心里苦也只能和您说,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娘娘想要什么您不妨先答应下来,娘娘总有想通的一天,您这样犟着又是何苦?娘娘如今,如今就只剩您一个了!”
萧寒潜抬眼,顿足逼近琴姑姑一步,忽然朗声一笑,“只剩我一个?怎么?我媳妇儿我闺女在你们眼中,不属于乾王府不算作数儿?不如我剐肉放血,把她给的这条命还给她?”
还给她,她是不是就不恨了?
空寂甬道内满带讽刺的话语一声声无限回荡,铿锵而冰冷。
琴姑姑身形打摆,不自觉扶上凹凸浮雕的夹墙,脸色一瞬煞白,喉间却似堵着秤砣哑然做不得声,只滚着泪茫然摇头,几欲跌坐在地。
萧寒潜停驻的靴面一转,大步穿过甬道,清亮夜色透过灯火打在僵冷的身上,他自嘲一甩袖,翻身上马,扬鞭驶出如困兽般潜伏在夜色中的内皇城。
枫院了无人声,起居室一灯如豆。
拾掇得又暖又软的大床上,堆叠着各式散落在侧的小衣裳,并一只插着明黄签牌的精致箱笼,李英歌压下箱盖,听着门外传来的轻浅脚步声,头也不抬的嘟呶道,“寡虞哥哥,接风宴这么早就散了?你去见过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