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送客面，我们家虽然不吃面，饺子到底还是吃的。

    我妈包的是三鲜的。

    我其实不爱这个味道，常称之为假肉饺子。

    “除了肉有什么是你喜欢的。”老太太揭我短从不把卓子扬当外人，“她这丫头，小时候不吃这不吃那，都她爸哄着吃。”

    老太太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般情况下是我爸没哄完呢，她那筷子就打到头上，大吼一声，“吃不吃，不吃以后也一口别吃。”

    这招，永远比我爸哄着管用，后来我常想是不是人之初，性本贱，而林唐就是有受虐倾向的。

    然而老太太是不会说的，她知道我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什么都喜欢的模样，所以旁敲侧击地告诉卓子扬，自家闺女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你不要当她没脾气就欺负着。

    这时候，我便是教着小遥捏饺子，他很快就捏出一个好看的小饺子来，我妈可高兴，直夸这孩子手巧。

    饺子下锅，我妈让我去买点凉菜，这意思是支开我，有话和卓子扬单独说。

    我有点担心卓子扬，怕他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便磨着说带卓子扬一起去，说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凉菜。

    “都买来也不过那点钱。”我妈可豪气地掏出一张毛爷爷，卓子扬便眼疾手快地掏钱放我口袋，“伯母，用我的就好。”

    农家人到底是讲礼节的，尤其是付钱这事儿上，“哪里能让你一个客人掏钱呢。”

    “做小辈应该的。”

    我不找边际地看了眼卓子扬，这话其实把他一下子往我们林家拉了一步，或者说，原来就是半条腿进来，现在也就都进来了。

    我妈拗不过他，可和气地问问小遥想喝什么。

    “外婆和妈妈喜欢喝什么，小遥就喝什么。”

    这一刻，我确定老太太被攻陷了。

    因为她要我买哇哈哈。

    初夏时节天气热，难免肉的不行，到姨奶奶家的商店便挑了些素菜。

    姨奶奶现在白发苍苍，精神倒是不错，挺高兴我难得回家，问了问对象什么的，什么时候吃喜糖，走时候还硬给我塞了些辣条。

    她还当我曾经那个兴冲冲拿酒瓶子换冰棍与辣条的小妮子。

    然而20多年，1毛钱的冰棍早就不在，2毛钱的纸币都消失，土房子都成了砖瓦小楼，20多年，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父亲，也都不在，慢慢的，记着他们的人也会消失，20多年，乡村不复乡村的模样，人也都不复乡村的人，他们玩手机，电脑，少了许多原始的交流。

    然而20多年，何时耕种，何时收割，又如同这个乡村最后的记忆，一点点延续，不知何时结束。

    沧海桑田，事事人非。

    我在这里长大，却不会在这里苍老，不知道，等到母亲这一辈人过去，乡村的未来，又是如何。

    还好，辣条还是卖的。

    ☆、家长眼中房产证总比说爱情实在

    回家，饺子已经捞出来，白白胖胖，卓子扬一手一个小碗往桌上放，小遥也是捧着一个，小模样很是谨慎。

    我嘴里叼着小辣条，看着连忙上去，卓子扬还道不用不用，见我端端过小遥手上的，便是撇撇嘴。

    不由得责备这个做父亲的，“这么热，你怎么让他端。”

    “男孩子要历练。”卓子扬又要摆出委屈的模样，仔细看看，还真是有点委屈模样，就差对对指间，这家伙装委屈是一把好手，还一脸期待地等我问。

    就是不能惯着他，何况小遥在旁边也不好问。

    瞅着老太太端着盆过来，我便连忙过去接过来，“都说了别包这么多。”

    “当我跟你那么小气呢，一做饭就那么点，你爸在的时候就没够吃过。”老太太端着上桌，叫小遥坐在她旁边的小木椅子上，瞅着我买回来都是素的，还挺乐，“给你放水机会，怎么不买点肉啊？”

    “看着不太好，没要。”

    “能买点就多买点，你姨奶一个人不容易，今年三儿子刚走。”

    又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不说太多，叫我们快些吃。

    卓子扬坐我旁边，这么大一人坐小板凳上，一手拿着碗，一手夹着饺子，套着一件简单的灰t，头发随意散落着，乖巧如少年，说着好吃。

    我妈眉眼带笑，用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讲着我小时候一下能吃两碗，对门那小孩可喜来蹭饭这些什么的。

    卓子扬便说我最近饭量也好了点，以前吃小半碗现在能吃下一碗了。

    我妈说这丫头就这样，不过还是需要多照点。

    卓子扬点头，说以后还是要多来这边，一到这边她就胃口好很多。

    我妈说其实你们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和老人不一样，想出去还怕晕车。

    卓子扬就说没事儿，我的车地盘比较高，附近有哪儿想去的咱们明天去走走……

    我妈说……卓子扬说……我妈又说……卓子扬又说……

    反正，我是插不进话的。

    我看着正拿勺子挖着饺子的小遥，这孩子小时候就是刀叉生活，手力不强，现在吃饺子想用手又不好意思。

    我将那饺子一分两半，放他面前，刚好够小勺子挖上来，小家伙这会儿总算吃得顺畅，眼睛弯弯的，眼球深深的，像极了卓子扬。

    我妈让我过去盛点饺汤，这会儿大宝哼哼着，便一只分了几个饺子，总算摇摇尾巴，小家伙如今可胖，老太太早就习惯了做三个人量的饭菜，剩下的自然都是这小东西的。

    端着饺汤从厨房过道出来，听着我妈与卓子扬的笑声，好像谈了家中小狗的事情。

    还说下午去看看父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些之类的话。

    远方有阵阵麦香传来，有人家的小麦收了，有人家还没有，四处都是淡淡的金黄，时光都温软起来。

    晚上我与我妈睡，本来小遥与卓子扬睡，没想到小家伙在楼下床上就不想上去，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乖乖的，不乱动。”

    “床这么点，不够挤你的。”卓子扬也差点摆出一套绅士教育来，我妈便笑着，“那就楼下睡吧，够睡。”

    老人家一向宠小孩。

    卓子扬便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在楼上，有时候还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给他发了条微信才安静。

    他说花床单睡不着。

    其实关了灯谁看到，我懒得理他无理取闹，直接将手机丢一旁。

    晚上小遥睡着，我妈给他掖了掖被角，与我轻声说话，用的是方言，“这孩纸我看着乖巧，也认你，性子不像他爸，我能放点心。”

    “其实卓子扬对我挺好。”

    “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把那些房产都卖了，离了他也照过。”

    我一下就知道卓子扬与我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