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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北通到大都,路上用了一个多月,只怕他这会儿都做到营长了——你的人,你还信不过吗?”他看到燕灼华脸上的表情,调侃了一句。

    “我自然是……信得过的。”燕灼华听到十七过得很好,放心的同时,却又生出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离开了她,他并不会怎么样。

    ☆、第58章 冬合欢

    大都的初冬,空气冻得干净清洁。

    木兰离宫外的小径上,远远走来一对璧人。

    红衣的是燕灼华,黑甲银盔的却是千夜瑾。

    “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宋元浪,他的情况我的人已经摸清了。”千夜瑾目光平直,望向澄澈的蓝天与无垠衰草相交的那一线,“况且他在南安动静不算小,我想义父那边早有准备了。我已着人发信往北通,若义父已经动手,咱们倒不必帮倒忙。若义父这次疏漏了,我的人再出手也不算晚。”

    燕灼华放松笑道:“你一来,我诸事都妥当了。”

    千夜瑾却向着路旁弯下腰去,从万千黄绿的野草中扶起一株草茎仍生机勃勃的来,仔细端详。

    燕灼华从他身后探头看去,好奇道:“你在干嘛?可是有什么不妥?”

    千夜瑾摇头,手指还摩挲着那草茎,“这草经冬不凋,着实罕见。若是能引到北通去,倒能剩下不少马粮——这草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回宫唤匠人来问问。”燕灼华笑着,两人并肩往离宫走去,她又道:“物有反常,必有蹊跷。这草也不是经冬不凋,只不过比寻常的野草耐冷些,经得住秋霜,却经不住冬雪的。再者这草栽在路边观赏还行,若要给战马做粮草,恐怕还要先用普通骡马试验一番……”

    她一路只管说,忽觉身侧有目光灼灼,一抬眼就见千夜瑾盯着她。

    “怎么了?”燕灼华问道。

    千夜瑾笑笑,将那一杆草茎夹在指间,只是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走。

    燕灼华追上两步,“你又笑什么?”

    千夜瑾等她追及,便将手臂微微一抬,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的,那草茎已经落在燕灼华青丝之上。

    衣饰华美,妆容整洁的女子,脑袋上忽然冒出来这么一支杂草,都足够恼人了。更何况,这支杂草落上的脑袋,属于全天下最尊贵的少女。

    燕灼华咬牙抓下草茎,抿唇瞪着千夜瑾。

    两人静了一息,燕灼华忽然发足急奔,直冲千夜瑾而去,手里的草茎也攥成了一团。

    千夜瑾大笑,不慌不忙迈动脚步,始终在燕灼华前面三步远的地方。

    “堂堂少将军,落荒而逃很威风么?”燕灼华眼见追不上,喘着气出言“挑衅”。

    千夜瑾恰好已到了离宫门口,他便停下来,看着燕灼华扑上来、将一团杂草塞到他脖颈下的衣衫里去。

    燕灼华得胜拍手,又笑又跳,才跑了一程,脸颊红扑扑的,霎是鲜亮。

    千夜瑾探手颈后,将那一团杂草夹了出来,口中调侃道:“还是小时候的性子——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燕灼华还在得意地笑,鼻息急促。

    两人头顶是脱光了繁冗叶子的合欢树。

    千夜瑾轻轻拍着树干,上下打量着,叹道:“这株合欢树也长大了。”语带缅怀。

    燕灼华同他一起仰头看着那树,想起小时候同他在树下嬉戏吵架又和好的场景,不觉也微笑起来。笑着笑着,一缕花香忽然从记忆深处泛了起来。

    千夜瑾看她变了神色,问道:“还在担心宋元浪的事情?我都部署好了。”

    燕灼华勉强一笑,举步入内。

    千夜瑾看出她魂不守舍,却也没有多问,只又轻轻拍了一下那合欢树粗糙的树干。

    石太后这几日心情不太愉快。

    冬日天燥,石太后便病了,太医诊断说是气虚脾弱,用着药也总不见好。

    这日用过早膳,石太后便由素姑姑服侍着用药。

    “苦,还涩。”石太后拿蚕丝帕子按在嘴角,妩媚的双眉蹙成一道恹恹的褶皱,她叹气道:“哀家如今病了,宝儿却还在置气……”

    素姑姑陪笑道:“殿下出了城,只怕还不知道娘娘病了。”

    “和那个千夜家的小子一同去了木兰离宫吧?哀家全都知道。当初先帝给千夜家平反,是先帝心慈。如今千夜家只剩那一个小子,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哀家为她选出来的巴州刺史之子相比……”石太后话说得急了,咳嗽起来。

    “夫妻之事,还要殿下自己喜欢才好……”素姑姑垫了一句,却还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劝道:“千夜少将军与季公子都是少年英才,只是北通苦寒,到底比不上巴州富庶。娘娘的苦心,殿下只怕还没明白过来。”

    “正是这个道理。”石太后拍着素姑姑的手,因为咳嗽而潮红的脸上泛起坚毅的表情,她一扬下巴,“去传宝儿身边那个山野大夫来……”

    石太后口中的山野大夫,乃是先药王的关门弟子黑黑戈及。

    宋元澈狱中自尽后,黑黑戈及便在燕灼华府中安顿下来,每日潜心医术,时不时抓几副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方子给绿檀。有一日,绿檀被众婢女打趣地红着脸躲到燕灼华身边去,偏偏燕灼华也促狭,一句“我瞧着那莽大夫待我也不如何恭敬,倒是把你当了正经‘主子’。”让绿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石太后这会儿点名要黑黑戈及来看诊,当然不是看上他的医术,而是要通知燕灼华一声,“母后病了,你看着办”。

    燕灼华自然不会不懂。她听太后宫中来人说了来意,便让黑黑戈及跟了去太后宫中。她本人却还是在木兰离宫中,不曾去看太后。

    母女之间,僵成这副样子,也着实难看。

    燕灼华想起那日自己无意识中写下的那八个字,激灵灵一个寒颤,从心底打穿全身。不管母后同燕九重谋划着什么,要她嫁人她是万万不肯的。这倒完全不是因为石太后和燕九重,燕灼华这会儿对婚嫁之事着实不感兴趣。

    那日宫中夜宴,少年俊杰齐聚一堂,然而在她眼中,并不比一株草、一朵花更美好。

    想她两辈子加起来,动过心的不过三人。宋元澈已死,宋元浪诈死,还有一个十七被送去北通——相隔何止千里。也许下次相见,都要多年以后了。

    燕灼华叹了口气。

    “殿下,大都公主府处转来的信件。”丹珠儿将厚厚的文书小心摆放在紫檀木桌上。

    燕灼华粗略翻了翻,除了例行府中事务汇报之外,独有一则是北通发来的,一则封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