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清秀俊逸的轮廓和那双深黑的眼。

    颜宛夏笑得一脸灿烂，隐隐透着些傻气。安然从没从颜宛夏的笑里看出过傻气。

    而顾洵也难得严肃认真。

    她看了一会，低头给林宜玉发微信。

    【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

    林宜玉回得挺急:

    【等等，我也跟你一起走。】

    【我已经出来了。】

    【那好吧。】

    ……

    奶茶店里呼着暖气，吹得人们在外面冻得苍白的脸和手泛了红，轻缓的音乐隐隐约约响起，几对情侣坐在位置上，相互调笑着。

    安然点了杯热奶茶，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奶茶，杯子里的温热传递到手心，是舒适的温度。

    那股热意让安然有些发愣。

    第一天上补习班时，顾洵给她的奶茶也是这个温度。

    她摇了摇杯子里的液体，记忆也随之飘飘荡荡。

    几天前，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沈涵青一直在她旁边。

    她说，你喜欢他。

    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安然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抽离，她的脑海只剩这一句话，埋藏得最深的一句话。

    随后，安然终于明白曾经出现的怪异感是什么。或者说，她终于正视这份感觉。

    安然不得不承认，沈涵青说得没错，她喜欢他。

    后来安然回房间，觉得很奇怪……她和他不过相处了几十天而已。

    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然后安然发现，认识他以来，他跟她说的每一句话，相处的每一个场景和细节，她记得清清楚楚。

    画面在眼前浮现，像电影镜头一般，一幕幕闪过。

    寒冷的长街上，他说：

    【来，跟我说谢——谢——】

    【谢……谢】

    他教她说谢谢，不觉得连谢谢都不会说的她很奇怪。

    ·

    补习课，他递来一杯奶茶。

    【上次拿你早餐的谢礼】

    【我不饿】

    【其实是店家买一送一，我喝不完，你帮我喝吧，拎过来挺累的】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

    他见她拒绝，就找理由，说得好像她帮了他的大忙。

    让她不接受都不好。

    ·

    鬼屋里。

    【我知道你很怕】

    【但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要怕】

    第一次，有人肯定了她的感受。

    小时候，亲戚觉得带她上街很麻烦，于是摸摸她的头说，外面太热了，然然一定会嫌热，去房间读书多好啊。

    不带她上街，是因为觉得她嫌热。

    这不是个疑问句，这是个陈述句。

    就好像，她什么都会接受，连感受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

    所以，她嫌不嫌热不重要，她们觉得是就是了。

    她的感受可以根据他们的目的，肆意变动。

    而她只能说“好”。

    ·

    医院里，他说。

    【要是困了就睡】

    【放心，我不会嫌你麻烦】

    很多人都表扬她乖，不用操心，只有他说，不嫌弃她麻烦。

    也是在医院，他站在她面前。

    【你得先向一个人道歉】

    【谁】

    【她】

    第一次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奇妙。

    ·

    超市里，他挑了一棵大白菜放在她篮子里。

    【我可是按照百度上的描述挑的】

    他一脸较真的样子可真可爱。她觉得他很有生活气。

    ·

    除夕夜那天，一起吃饭。

    用餐地点搬到了电视机附近，她第一次觉得吃饭也那么有趣。

    随后，他们下楼看烟花。

    【没想到我还会有这种想法】

    【你觉得这种想法不好么】

    【你觉得这种想法好么】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应该不好吧】

    【可是我觉得挺好的】

    【为什么】

    【因为是个人都有喜怒哀乐】

    【我以前还觉得你像个机器人来着】

    曾经的她，有很强的戾气，只不过一直压在心里，没人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而他却告诉他，有这些想法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那么，也是正常的。

    后来她想，爸爸妈妈抛下她一个人去a市，很长时间不回来，她受人欺负，心里不开心，埋怨他们的离开，是正常的。

    她听了班主任的话，因此联想到一些事而不开心，是正常的。

    爸爸跟别人好，她心情不好，在家不怎么跟他说话，也是正常的……后来她知道，是所有人都觉得爸爸出轨这件事不对，不是她要求太高。

    所以，她最开始以为浩浩是爸爸和赵曼琴的孩子而生气讨厌他是正常的。

    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应该去承认。

    只因为，它是正常的。

    不是不好的。

    至于后来，她总在浩浩面前保持一个奇怪的印象，是因为——

    所有人都说她乖，她很烦，甚至痛恨这个字。

    以至于终于有个人觉得她奇怪。

    她很开心。

    她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现在，她还知道，顾洵觉得自己像机器人。

    她又有一个自己。

    然后她说：

    【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来着】

    【不然我现在会更难过】

    感谢他发现了另一个她，感谢他一直是雷打不动的第一。

    让她终于摘掉了高中前一直是第一的称号。

    让她的成绩从第二掉落到第n名时不那么绝望。

    因为她不是从第一掉下来。

    后来他说——

    【别难过】

    殊不知，她是开心。

    而让她更开心的是，他送了她一个礼物。

    她很喜欢。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小时候的那个，说到底还是自己要求来的。

    再后来，他还教她打游戏。

    教她用手机。

    带她去玩，带她了解这座城市。

    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轻松愉悦的时光。

    他可真好。

    她记得，从游乐园回来那天，浩浩很不甘心地跟她说。

    【你才不知道我哥哥有多好】

    而她说。

    【他比我想得好多了】

    是啊，他比她想得好多了。

    以致于，她不敢再接近他。

    刚刚，她看见顾洵和颜宛夏在一起。

    觉得他们很配。

    开朗大方的女孩，随性纯粹的男孩。

    她没见过比他们更配的。

    ……

    坐了半小时，安然估摸着颜宛夏跟顾洵谈完话，发了条消息给她。

    【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没来得及告知你，抱歉】

    没几分钟，那边回了消息：【没事，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