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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江驰很恶劣地加重语气,“安承承以后要叫别人妈妈。”
“叫别人妈妈,别人妈妈……别人,谁……”陆雅欣无意识喃喃。
江驰嗤地一声。
她如此偏执的原因,他大概能看出一二。
她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人,小时候的极度压抑催生出极度偏执,她想拥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唯一让她认为能一辈子不分离的,就是安承承。
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她的延续。
安然跟安承承的不同一点是。
安然的出生不够正大光明,她没有踏实感。
于是这份感情只放置在一人身上。
她控制了两个孩子,只不过,一个有情,一个无情,一个满足自己的欲望,一个满足自己的期望。
屋子又重归平静。
江驰觉得没必要再留下,拍拍裤子打算起来。
起身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角落里的一抹寒光。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的孩子……都是因为那张照片……我什么都没了……”陆雅欣脸苍白,黑发散开,如同厉鬼。
一抹寒光落下,鲜血喷溅。
……
安然和顾洵跑了好远才找到一个复印店。
回程的时候,顾洵说起了从浩浩嘴里打听到的事。
安然听着听着,一颗心沉下去。
安承承偷过同学的东西,被班主任抓到,第二天这个班主任就被换掉了。
学校里,同龄孩子都讨厌他,背后说他是小偷。
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安然却听得浑身冰凉。或许安承承从不出去玩,性情阴郁的原因,都出在这一件事上。
她想起了安承承跟她的一次聊天。
安承承小时候喜欢恶作剧,他告诉她,他曾经偷拿过妈妈的东西,妈妈心急如焚的样子跟平时大相径庭,特别有趣。
当时,安然听了也没放心上。
现在想来,所谓的偷东西,可能只是一次恶作剧。
安承承是被纵容长大的,那时候安哲和陆雅欣都忙,很少教导他。
没有人制止过他的恶作剧,也没有人告诉他,就算是恶作剧,偷东西也是不好的。
所以安承承做事没有分寸。
没有分寸,可能会被曲解成恶意。
或许是许多次的恶作剧,让同学和老师没有相信他,或许是小孩子的自尊让他没有自我辩白。
陆雅欣的行为,让一切雪上加霜。
而她,真不是个好姐姐。
那只鲜血淋漓的猫,或许也是个误会。
她没选择相信他。
她下意识地判定了最坏的情况。
沈业平让她对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即使是对亲人。
她接受了恶,并将其传递。
风刮得她脸生疼。
将近五月的天气,依然留有凉意。
安然晚上只穿了件薄长袖,有些冷。
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干净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她停顿了一步。
“顾洵。”
“嗯?”
“我真不是个好姐姐。”她垂下头,手捏着外套衣角,缩着身子。
顾洵看着她,伸手将她身上的外套拢了拢。
“那就以后做个好姐姐。”
以后?
安然愣愣盯着脚尖。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下一次见到安承承,要先向他道歉。
她不该再拘泥于从前,现在的她要学会弥补。
长夜寂寂,出电梯,安然把外套还给顾洵。电梯门渐渐闭合,最后一瞬,他冲她笑了笑。
她亦回报一个笑容。
电梯门合上,空气又变得凝实。
安然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转了半圈便停住,狭小的走道,金属触碰的声音格外响亮,四周安静得吓人,好像预示着什么。
安然闻见了血腥味。
浓郁的,像是铁锈味……从屋子里散发出来。
安然手有些抖,她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念叨一定不会有事,一边继续转动钥匙。
门打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
血腥味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月色照亮的沙发,地板,墙壁,有骇人的血红。
一个人躺在地板,胸口插着一把刀,露出的一小段刀身反射出一抹银色冷光,寒意森森。
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安然脑子一片空白,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背脊抵在泛着凉意的墙壁,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加紧几步,拉开门,跑上楼梯。
……
短短几分钟过后,顾洵再一次见到安然。
她站在门口,发着抖,出口的第一句话,让他脊背发凉。
“我妈妈……躺着地上……浑身是血……”
她脸上布满惊惧,没从刚刚噩梦般的情景中缓过来。
顾洵镇定下来,把她一把拉进来,迅速关上门。
浩浩在客厅,见到安然。“姐姐,你怎么……”
“来了”两个字在看见她惊惶的样子后停住。
顾洵把安然拉到沙发,让她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没受伤。
顾洵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拿出手机,拨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令人心慌的鸣笛声在楼下响起。陆雅欣被送上救护车。
顾洵陪安然去警察局做笔录。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顾洵收拾出一个屋子给安然住下。
半夜,安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眼看天花板。
陆雅欣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她去探了鼻息。
没有热气。
心又一次抽痛,绝望和孤独似潮水般涌来,她猛地眨了几下眼,一点泪珠被挤到眼角。
外边有一弯冷月,鼻尖是陌生的味道。
十几年的光阴快进。
第一次见到妈妈的心情。
收到妈妈买的娃娃时的心情。
妈妈跟她聊天时的心情。
无数情感纷至沓来。
开心的,难过的。
最终,定格在她躺在地板上,满身鲜血时的——
窒息感。
总是这样。
所有跟她亲近的人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奶奶是,爸爸是,妈妈也是。
一行泪悄无声息滚进发间。
好像是一次预兆。
无数行泪急落。
后来,头发涨,眼皮渐渐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一次沉睡。
再一次醒来,还是深夜。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点四十二分。
没有过去多久。
喉咙干得难受。
安然坐起来,脚踩上地板。
她记得,顾洵家的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水杯。
轻微的咔擦声,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接了一杯水,晕乎乎地走回来,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