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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登门

      殿柱顶梁,金碧辉煌,却无有墙壁,八面通风,挂有玛瑙珠帘,嵌有金石宝玉,身在此中,冷暖皆宜。

    殿内正中摆着一方大案,上置文房四宝,皆是顶好做工,来采庚铺开宣纸,拿起大笔,沾满浓墨,手拉衣袖,挥毫就。却是一道神符画法,笔尖蕴有灵光,随笔势而走,在纸上生出一条蜿蜒飞龙,张牙舞爪,蜷身仰首,似静似动,栩栩如生,待一笔落尽时,隐隐得一声龙吟,飞出一条虚光,而这时,宣纸上的神符,居然就此不见。

    边崖月在一旁看着,脱口赞道:“来师兄凝化符箓之术,愈发了得了。”

    太乙观以符箓起家,似来采庚方才做的事情,为此派基本功,虽则来采庚已成丹境,但随着道行日/深,愈发感觉这基本功的不凡,只觉此乃基石根本,不可轻忽。

    是以他无事时,就偏爱演化神符,体悟心得,他把笔抛在一边,任其在纸上染了一圈浓墨,笑道:“说到了得,哪有边师兄厉害,厚积而发,一飞而冲。”

    边崖月歉然苦笑道:“来师兄调笑我么?”

    “哪里。”来采庚正色道:“如不是你晚生,年齿小我,功行不及,去那峰顶会诸派的当是你。”

    边崖月道:“来师兄为我派道传,崖月怎能去得。”

    来采庚笑了笑,“来日道传再开,你便可踏入这一步。”

    边崖月不做虚言,“崖月确有此念!”

    “有此念便好。”来采庚收起笑意,逐渐凝重道:“今日我有一事,需与你商讨。”

    “是因奕象仙府?”边崖月一看来采庚神态,再联想不久前从峰顶下来,定是与弈象宗有关。

    “不错。”来采庚赞许一声,复又沉声道:“南帆渡铁了心不开方面之门,存心诛杀秋斩楼,甚至灭其全府。”

    边崖月沉凝不语,思索后道:“南帆渡这样做,其他几家怎么说?”

    “除无量外,自然是人人不愿。”来采庚叹道:“可是弈象之地,与他们较远,论来不算紧要,如今来了人,只不过是惦记奕象仙府内中物事。而我派与弈象宗紧邻,一旦被他人得之,嘿,卧榻之侧,酣睡猛虎啊!”

    尽管都是玄门一派,可谁也不愿自家后院,站着个可能醒来的猛兽,六大玄门互相之间隔的甚远,就是这个道理。

    而今弈象宗要再次开派,太乙观中怎愿?就如同昔年,四方道等三家,隐胁无量,被无量打散,在此事上,太乙观亦要将弈象宗未来,掌握在手中。

    只不过太乙观面对的局面,与无量当时所面对的大大不同,毕竟皆是六玄之列,不可能出动天象真人,强横蛮干。这才让他们这些丹境过来,就算有些事做差了,做错了,甚至失败了,还可由门中紫府真人,乃至天象真人弥补。

    六家对局,牵扯不小,均是把损失控制在最低范围,来达成目的。

    不然,你出紫府,我出天象,一旦真正斗起来,便没了缓和余地,反还让灵门那边看笑话。

    边崖月道:“师兄觉得,我派赢面多大?”

    来采庚苦笑,“都是六玄之列,我怎敢言胜。”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上派中,陈述利害,请出担山号海锄,一锄头抄了莽山,谁也没得赚。”边崖月意态绝然。

    来采庚微感吃惊,侧目讶道:“师弟心肠够狠,不过这样做等若掀桌,不到最后一步,想必门中诸真,不会答应。”

    边崖月不置可否,“来师兄是怎么想的?”

    来采庚道:“青剑湖便藏在神仙园中,连从内中出来的人,都不知进入之法,可见秋斩楼之谨慎。但这大阵残损,终有破开之日,届时我等进去,需护住青剑湖一脉。”

    边崖月道:“万一南帆渡先一步找到青剑湖,且不依他所言行事,师兄可曾想过?”

    来采庚目中精芒一闪,“你是说,南帆渡纳下青剑湖,使其成为海蟾宫下府?”

    “确有这个可能。”边崖月回忆起平烽台的事情,“这南帆渡我曾会过,单从他经略莽山,布置这些,就知此人心机老辣,如不是宁道友洞彻先机,联合两派,借势而阻,今日结局,弈象宗已经落入海蟾宫之手。此人所谋利事,不愿分润,只能纳下青剑湖,至于满府诛杀,我认为这个可能不大。”

    来采庚微微点头,“不错,神仙园一开,六家进入,他纵是想这样做,也有人来阻他,唯有压服青剑湖。”

    边崖月问道:“师兄带我的黑玉上峰顶,可感应到其它黑玉?”

    “只有邓九章身上有,且还有两枚。”来采庚道。

    边崖月道:“只要取得七枚禁棋,便能把握主动。”

    “这谈何容易。”来采庚道:“邓九章绝不会让出。”

    边崖月笑了笑,“来日方长,或许真能被我派得齐呢,而今之计,还是得放在青剑湖身上,需先其他人一步。”

    “唯有如此了。”

    少顷,边崖月离开这里,去往无量居处,见得外有一位修士,起手一礼道:“太乙观边崖月,前来拜访。”

    顾梵溪凝目一观,见得对方眉心含紫,心感了得,还礼道:“在下顾梵溪,不知边道长来此,欲访何人?”

    边崖月一笑,“我与贵派宁舟宁道友有旧,不知他在否?”

    顾梵溪神色一敛,叹息道:“宁师兄遭遇内宙空境,不幸身故,有劳边道长挂念了。”

    边崖月怔了怔,几不敢相信,但他知这种事,对方绝不会瞎说,罢后,心里一堵,微感烦闷。

    他其实心有一法,来破弈象宗这局,只不过必须要七枚禁旗俱在,如今宁舟身亡,禁旗必然也失落了。

    顾梵溪观其神色,似乎对宁舟身亡,很不舒服一般,心下自忖,这边崖月应是宁舟在外结识的友人,劝道:“边道长无须伤怀。”

    边崖月回过神来,“不知宁道友在何处遭劫,我想去凭吊一番。”

    顾梵溪吃了一惊,忙道:“边道长情真义重,顾某赞佩,可那内宙空境很是危险,需三思啊!”

    边崖月微微摆手,“这我知晓,我只远处看看。”

    顾梵溪见边崖月执意要去,也是欣慰,便描述起来。

    虽则中柱浮峰,不停留一地,日/夜漂泊,可就像三重天内的星辰一般,隐隐有定势,如那北斗南斗,再是转动,与周边却连成一片,有迹可循。

    故顾梵溪描述大致方位,边崖月只要有心去找,便能找到。

    三寸斜阳宗来人不多,除邓九章外,只有左御极三人了。

    柳荷是要和宁舟一斗,这才跟来,而应飞沙没有自家主见,便跟着他人跑。

    邓九章一回来,左御极便问道:“邓师兄,如何?”

    邓九章冷笑,“还能如何,夹杂不清,口舌相击,得我头都大了。”

    左御极莞尔一笑,“我派精诚于剑,心思纯净,向来不喜这些,邓师兄便是想说,估计也说不过他们。”

    邓九章道:“无聊。”

    “确实无聊。”左御极道:“我派掌有两枚禁棋,不论如何,皆可入手。”

    柳荷问道:“无量与海蟾宫掌握弈象宗,若是不愿呢?”

    邓九章眼神一动,锋如冷剑,“敢?”

    无量及海蟾宫,能拿弈象宗说事,他三寸斜阳宗,主掌禁棋之二,要分润一二,谁能挑错?

    不然,一顶顶帽子扣上去,有的是人愿意加一把火。

    柳荷目现异彩,只觉邓九章这样的道人,才是剑宗风采。

    “咦,应师弟怎么不在?”左御极道。

    柳荷撇撇嘴,“他呀,说是那万石珠好生瑰丽,上去看风景去了。”

    左御极失笑,“他倒是好闲情,可惜不用在正途上。”

    应飞沙站在一颗大石之上,低头一瞧,脚下大石透亮有光,延出里,与其他石块光辉交映,划出条条炫丽明辉,成片成片的浮石,围绕苍山而转,明如丽天,却是一副好风景。

    他看了片刻,坐了下来,暗想这出来一回,确实不亏,在门中时,天天有人上门邀斗,短时还罢,时日一长,他便有些厌烦,暗思这么辛苦活一世,有几分乐趣?便真个无敌了,又能如何。

    这世间命长的,石块能算一家,可还不是抵不住光阴消磨,粉碎成渣,一切俱休。

    除非飞升,或可得享真正长生,想着想着,便有些意兴阑珊,游玩的兴致去了大半,正想起身回去时,忽而瞥见丈开外,有位道人正看着他,只是有明光耀眼,看不大真切,出于礼数,他道:“道友在此,也是游览石阵么?

    道人回道:“不错,我在此游览了三五个时辰了。”

    应飞沙稍感诧异,这石阵初看还觉有趣,可看久了,便觉篇一律,连他也不爱看了,这人倒是兴致高,笑道:“道友能看这么久,可有心得?”

    道人说着,“还真有点。”

    应飞沙奇道:“能否说说?”

    那道人说,“这一说,话就长了,怕道友不爱。”

    应飞沙道:“那便罢了。”

    道人悠悠道:“我有个法子,保证道友愿,且还不厌。”

    “什么法子?”应飞沙不信。

    那道人嘿嘿一笑,剑华飞流电转,跨越丈之遥,应飞沙一看那剑华,陡知不妙,脸色一变,便要遁走。

    可来人功行高他太多,他的动作,如那小鸭般笨拙,怎能脱身,来人一飘,顷刻间落在应飞沙面前,脚步一踏,脚下大石成一地浮砂,飘出无数玉屑。

    来人把手一抬,按住应飞沙肩头,期间有缕浊气落入后者体内,一时心里一凉,不可动弹分毫。

    来人头向前倾,阴影覆在应飞沙脸上,“请容我自行介绍,在下江继风。”

    应飞沙暗暗叫苦,居然碰上这人,他不愧是三寸斜阳宗门生,尽管被擒,知晓没有好下场,心气却是极硬,强行镇定下来,抬首微笑,“应飞沙在此,预祝江道长,不得好死。”

    江继风阴测测道:“别急着咒人,你应该还记得,方才我所言。”

    应飞沙心里一个咯噔,怒道:“妄想。”

    江继风摇了摇头,“由不得你。”他取出一张灵灯枢相图,摆在应飞沙面前,“来,心诚一些,拜上一拜。”

    应飞沙冷然道:“你若有种,尽请一剑杀了我,想让我背叛门派,那是休想。”

    对这结果,江继风并不意外,只道:“冥顽不灵,只能如此了。”他起指一点,定在应飞沙眉心处,喝道:“乐土光诏。”

    乐土光诏,可控制受术者,但不如诚心祭拜,有损神魂,此法纵是功成,再是虔诚,也不算入教者,只能被施法者奴役。

    声如魔咒,贯脑而入,应飞沙就感脑子一闷,恍惚间似看见一座飞天宫塔,气势磅礴,光辉辐扫万里,无数人在下方,焚/香而拜,口中念着诸般语咒,一片虔诚,霎时间,一股祥和之感,流入他心中,居然使他心神一松,有些羡慕这般景象,眼睛慢慢闭上。

    江继风冷冷一笑,区区箓境,怎能抗衡他的法门,可忽地见应飞沙眼帘打架似的,逐渐睁开,目中一片血红,“妄想改我心志。”

    江继风冷哼,“那便压你心志。”他把灵灯枢相图一掀,披在应飞沙身上,等了片刻,枢相图骤然化光,从后者脑勺钻了进去。

    见此,江继风收回动作,一眨不眨看着。

    少顷,应飞沙目光睁开,眼底似有幽火闪烁,把身一纵,往下方飞去,落地之后,仰首看了看六座宫宇,稍一分辨,直往三寸斜阳宗那处而去。

    内中人少,甚是清净,他一来,便放出一缕缕魔气,这举动毫不亚于油锅中泼了一瓢水,立刻惊动三人。

    邓九章眼芒一闪,“猖狂,找死。”也不出去看,起剑一杀,顿时飞出殿外,直逼应飞沙而来,忽而一顿,却是通过剑眼,认出后者,不过只停顿刹那,连呼吸间都不到,继续戮来。

    应飞沙一叹,“面对故人,真舍得一剑而斩?”

    左御极从侧里出来一看,稍一愕然,明白了其中关键,斥道:“假借我师弟之身,哪是故人。”

    剑丸却倒飞而回,落入主人手中,邓九章跨出殿外视来,“晋神宗?”

    “然也!”

    “即刻离开我师弟。”

    晋神宗一笑,“待我说完,自当从命。”

    “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