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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万水天涯,一气感应

      左御极走还未久,约莫去了百里之遥,猛然心揪疼不已,宛如血脉虫钻,直冲心肺,正讶异间,体内余力崩散,不受其身主导,行径各大脉络,当即闷哼一声,双目睁大,眼中血丝密如蚕茧,大叫一声,当场晕厥了过去。77nt

    未久,一阵轻风徐落,宁舟飒然而至,目光在左御极身上稍一转悠,一指点在后者眉心,片刻后,暗思,“居然有外气入体,助他功元拔升,看来,是牵丝惑戾的功劳。”

    伸手一拨,截住碑界之气,再看左御极双目,可见血丝逐步消散,但其深处,却是一片殷红,如似血色深渊,戾气深重。

    这一观视,宁舟便明朗了许多,“功元耗损,道体不支,不足以延缓牵丝惑戾,甚至引起进一步变化,倘是我未料差,此人醒转后,心智改变必然变本加厉,或许由此疯癫也是可能。”

    气有温凉,壮实汉子与待哺婴童,面对气候转换,所能抵抗与造成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左御极的牵丝惑戾,本已开始侵蚀他心志,又经一场苦斗,致使他陷入这幅局面,再是寻常不过。

    他一掌按在左御极头顶,使出九返象元,以此神通,对牵丝惑戾在体内的变化进行抽次剥茧。

    九返象元,望表知里,一返事实本相,尽在股掌之间,之前推演剑技如此,现今推演亦是如此。

    虽则他身上,也有牵丝惑戾,但毕竟藏于细微,难已探明,凭他现今功力,推演自身所耗时间与法力,必然是惊人的。

    而在左御极心毒深重,使出这门神通,则便利了许多,这般十天过去,宁舟无奈摇头一叹,“牵丝惑戾,不愧是大能遗法,深远博大,难窥万一。”

    这十天来,宁舟数次推演,其消耗着实可怖,数度半途而废,由于牵丝惑戾止不住,灵气不停入体,时刻都在变化,一次不行,之前的辛苦,俱然化灰。

    至此,宁舟确信牵丝惑戾,的确非丹境可解,与钟毓秀所言吻合。

    然得此结论,他却没太过轻松,不过幸好的是,这十天来所做,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得了些许心得,可以在之前的基础上,进一步压制延缓,虽则还是步向死亡之路,但较他人而言,无疑是可多活一段时日。

    山风徐徐,青草曳曳,沙沙声中,一片荒凉,无日光,无月光,远处青朦朦,直至青黑,看的久了,令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宁舟作罢此事,并未侵夺左御极一身功元形脉,以九返象元来推出其身上功法神通,盖因此派一身功法,大多与剑丸相合,而剑丸祭练也需从始至终,是以便是仿下,也不适应于他。就目前来说,此派唯其剑技还值得参演,余者概不考虑。

    宁舟摇摇头,席地而坐,静静等待左御极醒过来,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五个时辰后,左御极眼中多了些神彩,慢慢扭头望着宁舟。

    视线相逢,宁舟由衷一叹,那双目中充满了渴望,格外的明亮,比之星辉也不差分毫,似是夜中的一盏孤灯,努力的照向前尘,他知道,这是对生的渴望。

    但在眼底深处,宁舟看见了挣扎,还有绝望。77nt

    沉默良久,左御极口中发出嗬嗬两声,就像拉破的风箱,漏风一样嗬嗬嘶嘶,“我居然没有死,实在令我诧异。”

    宁舟道:“我在你身上得到了些东西。”

    左御极脸上没有多少神色,只是道:“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了黑暗。”

    宁舟饶有兴趣,“是何等样的黑暗?”

    左御极一撇嘴角,笑了两声,“你了,恐怕也不能抗拒大能的手段。”

    宁舟略一沉默,突地洒然笑之,“尊驾临死前,还不忘在我心底留下阴影,我若说不能,无疑是承认有了怯意,再继续下去,便将扩大怯意,我如说可,在这颜风秀面前,在你耳中,则是一口自欺欺人的谎言。”

    左御极大笑一声,“这是一条通往命终的路,是死劫,然在死劫之前,你将变成,不知己身,不知相熟,沦为只知杀戮的妖魔。”

    “人的心中,若只剩杀杀杀,此般景象,残酷绝伦,不啻是野畜,确可不必视作人。”

    “言尽于此,在我命终前,给我一个痛快吧!”左御极闭上双目,脸上有着深深的倦意。

    宁舟罢,只觉匪夷所思,左御极性情冷如刀锋,宁折不弯,轻易间绝不低头,更不会在未死时,不做丝毫他想,直接求死。

    但事出必然有因,就此可知,在牵丝惑戾下,左御极知道如果再不死,必将化作一只无情无智的野畜,毫无尊严,可怜兮兮的毙命。

    左御极明显不愿做这样,类似野畜的人。

    “有何遗言……”宁舟话还未完,左御极便有些癫狂,脸色扭曲,直接喝止,“休来矫揉造作,堂堂无量高弟,一把刀也挥不动吗。”

    “罢了,遂君之愿。”宁舟背过身去,有一线寒光飘出,略一闪烁,左御极神魂被灭,身死道消。

    停留了片刻,宁舟取走流萤飘血,略微把玩,把剑一抛,居然分光化影,一剑寒光飞出六影,在地上一斩,切出一条百丈狭沟,“好剑,便由你来伴你主人吧。”

    沙土掩埋,剑与人深眠地底。

    稍后,宁舟回转原先所在,继续参修,虽则孤身一日,但有道与之相伴,沉浸其中,倒也不失趣味。

    过得数月,宁舟心有所感,眼望林外,见有一片竹叶飘过,眼神微动,手腕微转,那竹叶似被吸拿,不由自主的落入掌中,拿一法诀,那竹叶顿成一片异彩,内中有蚊蝇大小的字符闪过。

    看罢之后,不觉一笑,“越师兄有心了,不过既有劫至,何须避它,待我三尺白刃,一试英豪。”

    携风而走,飘然万余里,见得前方有片山峡,老藤攀壁,沟壑如峡,上有飞水而落,溅似玉珠,挂如洪涛,澎湃之势,望之赞叹。

    宁舟自上空越过,略一远眺,就发现远方有一座峻峰屹立在地,稍一思量,收气敛意,眉心紫印逐渐消失,而后再度用出外丹,道袍卷动似帜,乘风而行。

    峰顶之上,设帐亭五座,按五行之位,无分宾主。

    寇心准环视之下,见一座帐亭内位有空缺,微一皱眉,暗忖,“这邓九章迟迟不至,也不知作何打算。”

    来采庚道:“寇道友飞传信,约请我等到此,可是有何要事?”

    寇心准言道:“此界地气杂乱,灵机消然,不适我辈久存,时至今日,不满诸位,寇某所余之物,只剩三月之用,我想诸位与我情状,几无相差吧?”

    姚弘象点首道:“寇道友所言无差。”

    来采庚,越长信等俱是称是。

    寇心准见之,神色一肃,“我有一拙见,可设法延长此况。”

    来采庚精神一振,“哦,不知寇道友高见何论,还请示下。”

    寇心准左右一看,振声道:“此事倒也简单,我等在此立约,以斗法为名,以定输赢,其赌注则是丹药宝材等物。”

    来采庚罢,略一思忖,笑而不语,目光有意无意向姚弘象看去。

    越长信心头一动,似笑非笑道:“此前亦是寇道友相邀,立契诸派,不得乱战擅启干戈,行袭杀之事,但有发现,共杀之。而今却一改初衷,又言约定,可教越某甚难思量啊。”

    “此一时彼一时。”寇心准解释道:“那时因灵机困乏,为免我等伤了和气,是以立约。而今碑界迟迟不开,在此坐困还不知到何年何月,再等下去,恐无性命,是故一论道法,不存私争,两两相斗,生死胜败,天由命,或许还可活下一二人。”

    说罢,寇心准取出一封信筏,“这是寇某遗,内中详述我出山经过,倘若我败死,绝无任何怨言,只请胜的道友,携此至我宗门,以免师门长辈见我迟迟不归,心中挂念。”

    越长信看了一眼寇心准,心中暗嗤,道:“寇道友此意,姚道友想必也是认同。”

    姚弘象大笑一声,“寇道友所言甚好,反正难得出去,何不趁此机会,论斗称法,也不枉我辈苦修一生业艺。”

    越长信却是不言,早在寇心准提出时,他便知道这事定有其他人附和,姚弘象赞同,他并不意外,

    观元宗,炼兵谷与海蟾宫,并称南方三派,前两者之间,素有来往,弟子间也多有私交。

    越长信内心深处,并不想依照寇心准所言,因无量一派有足足三位丹境,反观其他任何一门,皆不足以与之并论,对上谁家,都可战而胜之。

    但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非但他明白,寇心准更是了然于胸。

    因担心无量一门三丹境撕开面皮群殴,为避免以众击寡,他竭力促成此事,要以单打独斗定输赢。

    而太乙观也是心怀私心,则作壁上观,无论两方作何选择,都不发声,无形中产生一股威慑力。

    越长信明白,如不签契,必被针对,届时说不定要一家面对两派,甚至三派的压力。

    所谓论法赌斗只是托词,关键是消灭无量有生力量,打击潜在威胁,起码要在人数上,与各家齐平。

    越长信既然看出不对,当然不会轻易妥协,“这生死大事,岂可轻忽,眼下还缺一派,这约又如何立。

    寇心准早有准备,铿锵有力,“值此时刻,既然不至,便有异心,事后共伐之。”

    越长信眼睛一眯,知寇心准与姚弘象已经下定决心,借其规则,势要斩除敌手。

    他若还不应下,恐怕就要立马面对两派合围,至于一旁的太乙观,怕也是愿为此出一份力。

    正犹疑间,他眼眉一动,侧望远处,便见一条银虹自天而降,如是星河飞瀑,堆玉屑,尽相追逐,绚烂之景迷人眼目,令寇心准等人惊疑不定。

    唯越长信略显惊喜之色,至于项青鼎和王朝棕则是愕然以对,怎也不敢相信来的居然是宁舟。

    飞虹落下,宁舟一看越长信双目,深处似有异光,暗自一叹,眼为心之窗,由此可见,便是越长信也逐渐被牵丝惑戾侵蚀了,再看其他人,皆无二致,其中区别只有深浅罢了。

    宁舟见礼道:“越师兄。”

    越长信心里百感交集,他预感此次会面后,恐怕杀伐将起,于是传宁舟,让他注意行藏,不要现身,谁知后者竟然亲来助阵,一时感动莫名。

    宁舟妙丹深藏,越长信也看不出来,但宁舟此举让他内心欣然,也不多言,“来的正是时候,一旁坐吧。”

    宁舟微微一礼,踏履上阶,把身坐定,环扫一圈,诸人纷纷收回目光,再度寻思,场面一时静默,唯有风声。

    他们任是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无量还能来一位借助外丹的修士。虽则外丹不如正丹了得,往日他们即便见了,也必然不屑,但如今无量还有其他人在场,有四人之数,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姚、寇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读懂对方,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正要再逼无量时。

    忽宁舟道:“诸位,如要灵机维系本元,我倒有条路可走。”

    寇心准闻言一惊,却是不信,“宁道友莫非胡言,碑界如是囚牢,虽则广大,可这十来年也悉数造访,未曾发现半个灵机所在。”

    宁舟晚到些许,前因都从越长信那得,不假思索便断定,此举谋算指向无量。

    若真与玄门诸派厮杀一场,宁舟倒也不惧,可还有晋神宗潜伏,此辈了得,他怎能放心,“诸位莫是忘了晋神宗。”

    寇心准哼道:“此人消失已久,百寻不得,若能找到他,贫道早已将他寻之杀灭。”

    姬少琴愤慨难当,“宁道友既然提起此人,莫非有他行踪。”

    “寻他不难,”宁舟笃定万分。

    姬少琴却不信,“有何为证。”

    宁舟道:“诸位在此十数年,想必平日行功时,内心深处时有异感。”

    这不是秘密,关键众人不知因何而起。

    宁舟看无人否认,“发此异感,实因碑界藏有一气,此气能扰心牵神,只要放开身心,不去压制,细细感受,则可通过此气,感知其他人所在。”

    “这气为何名?”

    宁舟道:“万水天涯,一气感应,如悬无形之丝,气伏于身,百般撩拨,似惑人心之鬼,是为牵丝惑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