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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快点唦快点唦!”司机一只手端着牛面,一只手用筷子长长地挑着晶莹剔透的面条,不耐烦地说:“快点往后头走!快点快点!”

    上海和武汉跌跌撞撞地被挤上了车,被挤着往投币箱里丢了两块菊花币,被挤着跌跌撞撞地走到后面去。车很快就发动了,那轰鸣声仿佛也带着骚动和热血;上海的脸色晴不定,他轻声说:“他怎么可以一边吃一边开车?”

    最让上海震惊得是,所有的乘客都见怪不怪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学生在听歌,老太太们在大声讲话讲得吵死人了;还有上班族,这些姑娘们居然可以戴那么廉价的小饰品,还一边嚼着油饼一边坐车——一个姑娘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吃油饼!并且,要知道,上海所有的这些姑娘都是戴钻石耳钉的!

    武汉一副了然地样子说:“唉哟,你个么斯心唦。这不是蛮正常地事情嘛。”

    “会出事故的!”上海更加震惊了。车子迅速地拐了个弯儿,他一时没站稳,立刻倒了过来——武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站稳站稳,”武汉不耐烦地说,“莫给老子嫌脏!这里又不是你那里,冒得老死来死坐,把扶手抓紧!——”

    他的话还没说完,仿佛是要实现上海刚才的预言似的,车子又极其飞速地扭了个弯,宛如电影一样向前漂移过去——是的,上海惊骇得无法用任何语言构成来描述,脑袋里出现的全部是《头文字d》里的名词,可这,可这不过是一辆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像是脱缰的烈马,连发动机的声响也像是它兴奋的响鼻;但是它明明是有司机的!这司机一只手还挑着牛面!!你在玩杂技吗!!!还有,车上的人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无动于衷!!!!!上海和车上的一起,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包括有座位的人也是,一会儿斜到右边去,一会儿又差点要从左边掉下来了;所不同的是,上海的脸色越来越差,简直马上就要吐出来了,而所有以武汉为首的乘客都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人在座位上摇摇晃晃地睡着了!早上你睡个什么睡啊!!!

    上海握住扶手的手越来越紧。他盯着窗外,窗外的情形更加惊悚:高大的长长的公共汽车有着绝对的体积优势,在所有的私家车、的士中悍然地穿来穿去,毫无顾忌地走着之字形,并且没有任何障碍地维持着漂移的速度,所有的私家车和的士们都显得那么的文弱和无法与之抵抗。

    上海抬起头,瞪着眼睛看过去,哑着嗓子说:“司机还在吃面。”

    “是啊,”武汉理所当然地说,“司机师傅平时本来奏忙,冒得么斯时间吃个早点……”

    “但是!”上海勉强忍着不要吐出来,艰难地说:“这样会出事故的……而且他开得这么快……”

    “哎呀,”武汉见怪不怪,又有些宽容地说:“你以后坐多了就好了的。每天的公汽都是这样……”

    “你……”上海低着头,话还没说完,有一阵巨大的惯袭来拉着他狠狠地向后一撞……然后武汉直接从自己身上把他拎起来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让一让!让一哈子唦!”就下了车。

    “到了。”武汉说。

    不远处就是无边的长江和雄伟的大桥。天色在目光的尽头处和水面连成一线,一望而去,全是清新而白亮的意味。

    上海站在站台上,瞪着眼睛看着远方,然后“哇”的一声,吐了。

    “我说你哟……”省妇幼粉红色的病房里,神一脸谴责地看着武汉,摇摇头,又不知道说什么,转头向护士长甜甜一笑,指着正在打点滴的上海,问道:“他不要紧吧?”

    粉色制服系的护士长一早上就遇到了帅气的病人和可爱正太型的家属,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他呀,没事的。就是劳累过度,还有点贫血,打点葡萄糖就好了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神和颜悦色地说。

    “最关键的还是要多休息,”护士长扭头看了过去,有些不满地说:“怎么搞得这么辛苦唦?肯定是总是熬夜的!不能熬夜……刚才医生也说了的,以后千万不能再熬夜了。”

    “是是,以后一定嘱咐他好好休息。”

    “现在的年轻人哟……总是工作,工作,把自己的个身体哟,不当个数……”她摇着头转身走了,一边念叨一边想着:今天早上的病人,几好看一个小伙子哟!怎么就晕倒了!还有来陪的那个小家属,在学校里肯定是个么唦,校草。至于另外一个年轻人嘛,长得也还可以,不过这种小伙子武汉满大街都是……

    小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然后转过头,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嘛搞的哟?你嘛就把他搞晕倒了?”

    武汉赶紧挥手:“肯定不是我搞的唦!还有,你莫瞎说,搞字不能乱用,么斯叫我把他搞晕倒了……”

    武汉今天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一大早的时候,上海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吃掉了那晚热干面,并且,虽然他不肯表现出来,但武汉知道,他一定还是觉得很好吃。

    那场景简直就是千古一遇!上海慢慢地,用筷子把面挑起来,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快点吃!”武汉敲着桌子说,“别搞得像吃意大利面似的!”——然后和古代廷里那些试毒的人一样试探地,慢慢地嚼。他嚼的时候,为了显得特别文雅,就好像杨利伟他们在航空舱里吃东西似地嘴巴绝不张开;吃掉了第一口以后,他的速度便快了很多。

    云嘉在旁边开开心心地说:“怎么样?沪君,是不是很好吃?我觉得,天庭的吃的都没有这个好呀。”他也像武汉一样,在大口大口地嚼,并不显得多么含蓄;不过,大概是由于天生的气质和多年来的修养举止,云嘉依然显得很文雅。

    早餐过后,武汉和上海决定出门,去解决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仙鹤依然在睡觉,云嘉则高高兴兴地给他们道别,然后呆在家里玩游戏,走之前还嘱咐道:“小武和沪君中午一定要回来吃饭呀!昨天那个鱼香丝很好吃!”

    “好,武汉一边笑一边下楼,“回来就给你做。”

    “你没车?”走到楼下的时候,上海皱着眉头问。

    “肯定没有唦,”武汉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公交车又便宜又环保,有么斯不好的哟。少点私家车,也少点堵车唦。”

    然后,在上海依然不情不愿地走上了公汽——他估计有多少年没坐过公汽了!武汉想——时,经过了那无比惊悚但是对每一个武汉人都习以为常的公交惊魂以后,上海下了车,吐了,然后,光荣的晕了。

    吐的还都是早上吃的热干面……武汉默默地想,谁叫你早上还要喝咖啡哟!咖啡这个东西不好!刺激肠胃,又苦,对身体肯定不好的唦……

    神听完他的讲述,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是该搞个车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你屋里住了的三个都是……唉哟,以后出个门也是方便些。”

    “这个以后再说。”

    “唉哟。也是的……”神看着持续昏迷中的上海,道:“他肯定是这段时间世博的事情搞得太心了……”

    武汉沉痛地点了点头,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谁都不知道上海竟然会抱着这么大的压力来这里。他到底忙了多久?多久没睡了……或者说是失眠?难怪他总是喝咖啡。唉,咖啡喝多了提神的作用也少了啊。现在开幕都没几天了,他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抛下了,专门为了这件事跑来这里——

    早知道还是有私家车的好。武汉有些后悔的想。

    “他估计还要过一会儿才醒,”神转头注视着他,静静地说:“他没病,就是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先跟我过来吧。”

    “是的……”武汉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问:“我也是奇怪你怎么一大早就喊我来妇幼……正好沪君也晕了干脆直接送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神不说话,带着他穿过长长的、粉色的走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粉色的甜蜜世界,粉色制服轻声细语的护士,就好像来到了鹦鹉经常逛的那个论坛一样;然而,这样甜蜜的气氛,却并不能发生总让人甜蜜的事情。大概,在医院,装饰成这样,就是为了要鼓舞生病的人们吧。

    “穿上这个。”走到一间小屋里,神挑出一件白大褂递给武汉,再自己穿上一件,然后变魔术般地戴上厚厚的眼镜,再拿出一个本子,一只金笔——

    “你到底要干什么?”武汉一边穿一边忍不住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继续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病房门口,每一间粉红色的病房里都发生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然而,他们并不能因此而悲天悯人的为之停留;他们不是神。

    “到了。”神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孩子怎么样?”他和颜悦色地笑着,对病床上抱着孩子的母亲说道。武汉跟在他后面,他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人质疑神的医生身份;至少,他看起来也像个实习医生。虽然年纪那么小,但是气质非常老成——不过这也是神平时就保持的形象。

    “还是那样,”母亲显得格外憔悴和不安,“昨天一直发烧,烧一会儿退一会儿……医生,我真担心……”

    “没事的,”神尽力地抚慰她,“我们有最好的特效药,会退烧的……”他把孩子轻轻接过去,像一个真正的医生那样了他的小额头,然后问道:“刚才多少度了?”

    “37°5,”母亲显得有些绝望,“晚上的时候到了38°多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总是一会儿烧,一会儿好……打了那么多针,怎么还没好呢……医生,你看,你看看他的小手……血管都没有针眼的位置可以再打了……孩子打针的时候怕痛,他一哭我也难受啊……我希望病的是我自己……”

    她说着说着就啜泣起来了,她的丈夫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此刻也只能轻轻拍着她安慰。神和武汉默默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武汉沉声问道。

    “你注意到那个孩子没有?”神轻声说,“他病得真是可怜……”说着,他们又走进了另一间病房。

    依然是一样的情况。只是这回带孩子的更凄惨,是一个六旬老妇,也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所幸还有一些儿女在旁边劝慰着,他们便默默地又退出了门,武汉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孩子因为发烧造成的潮红的脸。

    轮流走过了几个病房以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一开始那间小屋。武汉默默地把衣服换下来,心里堵得要命:“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都看到了,”神沉声说,“四五个孩子……全是一样的症状。我和武大的教授认识,才知道了这件事……一开始是武大那个教授的孩子出现了这种状况,然后他们发现,一个病房里其他的孩子,全是这种情况。”

    “然后呢?”武汉问。

    “现在是全省的专家都到这里来了,”神显得有些暴躁地说,“所有的专家都查不出个结果。协和的,同济的……还有那些大学教授……他们天天见了面就吵架,一个说是流感一个说是先天遗传一个说是病毒感染没有除……然后各种药换了又换,把这些小伢折腾得要几造业有几造业,还是冒好。”

    “……这……”

    “对,”神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望着武汉:“这个病,到现在还没查出病因;它就是感冒……一感冒就发烧,把小伢的脑袋都要烧坏了……然后反复退烧都退不掉,都是几岁大的小伢。归结底就是抵抗力低下……看起来像艾滋病是不是?可是这些小伢都查过,没有人有艾滋病……什么病毒都没有,除了感冒病毒,什么都查不出来。”

    “几个小伢同时出现这个情况?”武汉重复道。

    “是的。到现在病因还没查出来。整个湖北医学界高层,现在都瞒着这件事……专家天天吵架,快要闹翻天了。”

    “听起来……”武汉深吸一口气,下决心般地说:“是不是和这次异变有关?……和上海那边头上长角的小孩……”

    鹦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小孩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些孩子头没有长角也没有明显的异变;但是,这些事情应该都是和有联系的……”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发现,这些生病的孩子都指向一个我之前测出的异变结果……”

    武汉凝住了耳朵仔细听着,却只见他开口,一字一句地说:

    “所有的这些孩子,都是在去过九山之后,开始得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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