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去死？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圭人怎么会离开我们？我恨你——”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很疼很疼。

    手指动了动，霎时钻心的疼自五指传遍神经末梢，指间一片湿濡。

    落在身上的打骂仍是持续着，她想说“别打了”，可是身体重得仿佛一动就会散架，脑壳一抽一抽的疼着，喉咙干涩得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暂时发不出声音。

    全身都很痛很痛，所以她只能蜷缩着身体，以抵挡去一些不必要的伤痛。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尖叫已陷入了疯狂，转而摔屋子里的东西，尖利的、凄楚的、怨恨的、痛哭的声音刺得耳膜发疼。

    “——圭人，圭人，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圭人——为什么不带我走？若不是为了她，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要疼我爱我一直到永远——圭人啊啊……呜呜呜呜呜……”

    尖叫声转为哭泣，是哀怨到极点的幽怨哭声。

    终于，身体得以喘息一口气，她慢慢睁开眼睛，在凌乱的屋子中央，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那儿双手掩面哭泣，穿着皱巴巴的和服，却可瞧得出其中致的布料与做工。

    屋子是日式和宅，木制地板，纸制的门窗，半掩的窗口外有一个悬挂着的晴天娃娃，在风中自由的旋转，露出一张苦脸。屋子里很空旷，摆设不多，而且能摆设装饰的东西现在已经成了地上的垃圾，丢得到处都是。

    只扫了那么一眼，她便拧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原来，人真的能两次穿越时空。

    遗憾后，心里有些不高兴，为这凌乱的房间，为了眼前哭泣的女人，为了自己莫名的重生，为了这莫明其妙的一切。

    她已经不再是草摩空了，草摩空已经死了，那她现在是谁？

    没有人给她答案，因为那个女人仍是哭着，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淌出，掉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水渍。这样的伤心，必定真的是经历了难以磨灭的悲伤罢。

    然而，她却不同情她。如果每个人悲伤的方式是伤害另一个人，直至将她弄死，这个人不是已经疯了，就是丧心病狂。

    那女人仍在哭，那么的伤心，莺莺切切的哭声吵得她心烦。捏了捏五指，发现手心里的血渍已停止流动了。

    不久，一个穿着佣人装的女人走了进来，温柔的扶起哭泣的女人。

    “夫人，您别哭了，明日子带您去休息好么？”

    女人抬起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看着明日子，声声含怨：“明日子，圭人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明日子将女人扶起身，抚平她身上的和服，揣扶着她走了，嘴里像安慰孩子一般的哄着：“夫人莫急，请您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就会好了。”

    “呜呜呜……明天圭人就会回来了么？”

    “……”

    从此至终，明日子没有瞧地上的少女一眼。

    许久，她慢慢坐起身，抚着抽痛的脑袋，全身上下散架了一样的疼痛令她明白这具身体一直在受虐，直到主人受不了，失去了生命。抬起疼得一抽一抽的左手，看到上面布满了细碎的割伤，泛着色的细碎疤痕，像是玻璃器皿制出的伤，不仔细看不会看清楚。手心里有一道刚割裂的口子，血已经止了，伤口肿起，白色的外翻，观之可怖。

    除了得了证实她活不久那次，她几时受过伤了？而且还是这种人为的伤害？

    环视房间一眼，她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抚了抚左眼，这只眼睛的视线很朦胧，几乎算是迷离一片，与右眼的清晰不同，一定是曾经受过什么伤致使它的视力锐减。

    这具身体的零件真残破！

    她想，若是重生的代价是这样，那还不如就让她从此死去。算上这次，她已经活了三世了，虽然每一辈子都不长命，却在第二世时拥有了很珍贵的东西，珍贵到她宁愿从此死去，不想再重来一次没有它的人生。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她抬首看向门口，看到了少女窈窕的身段裹在一套学生制服里，少女的面容逆着光，将手揣在裙兜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放肆与冷漠。

    等少女走进和室，当眼睛适应了光线，瞧清了少女身上的衣服，她的瞳孔跳动了下，瞳仁层层紧缩，五指不知不觉攥紧。

    那是，立海大学园的女生制服，曾经，她极其喜爱的一种服饰，傻傻的认为若是穿上它，定能和那个少年更贴进一些。

    这里，到底是哪里？是现实生活中的日本，还是那个遥远的记忆中所谓王子的世界？

    “哟，还醒着啊？”

    淡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少女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少女蹲下身，不算温柔的将坐在地上的她扶起，然后环眼四周，很习以为常的将她揣扶到廊前坐着，再回屋子里翻出了一个白色医药箱。

    她也不说话，默默的观察着这名明显认识这具身体的少女，见她容颜与先前那哭泣的女人有七成相似，皆是一种彩的美丽型，可是少女的表情与她的语气一般，对她有些冷漠。

    少女为她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发现都只是一些皮伤，过几天就会消的瘀痕，只有手中那道口子需要上药包扎。消毒水涂在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令她瑟缩了下身体。

    少女淡淡的瞄了她一眼，有些轻蔑和不奈，她说：“天水空，若真的很疼，下次就不要再出现在母亲面前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令母亲多么疯狂，干嘛还傻子一般的凑近找事？相信母亲见不到你，会更高兴。”

    她突然感觉到身体深处涌出的一阵哀伤与绝望，不是她的感情，是这具身体弥留的痛苦，灵魂虽然消失了，但感情仍是不可磨灭。

    少女继续说：“今次有些过火了，看你的手，估计一个星期都不能沾水了，这几天的话……”少女想了想说：“还是不要去学校了，请假在家休息几天吧。”

    利落的为她包扎好，少女娴熟的收好药箱，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她：“你怎么不说话？”

    往常这只不是总像个小可怜一般红着眼眶要哭不哭的么？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像个受气包，让人看了更忍不住想欺负。

    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令她有些不悦，很久了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同她这样说过话了。虽然不悦，但她还是遵从草摩空的本质，对少女露出一抹温和淡敛的笑容，有些陌生，却是淡淡的疏离。

    “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了呢，请问你是谁？”

    少女蓦地睁大了眸，发傻的看着笑容温和，眉眼弯弯的少女，以为自己听错看错了。

    天水空是绝对不会这样对人笑的，天水空也绝对不会对人这样说话，天水空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陌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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