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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分别之时

      荷紫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钱瑾涞逛到了东街口的杂耍区,杂耍艺人们的高超技艺引来围观者一阵又一阵的赞叹。看了没一会儿,荷紫见很多女子三三两两的往护城河那边赶,不明所以的问钱瑾涞:“这么多女子,她们是要去哪里?”

    “她们是去参加嫦娥归乡的活动,你要去么?”

    荷紫不明白什么是嫦娥归乡活动,想去一探究竟,“那是什么活动?”

    “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拉着她跟在那群女子身后往护城河走去。护城河两岸站满了人,东岸的小姐姑娘们个个羞羞答答的,西岸的公子书生们则个个扭扭捏捏的,只见你推我搡,隔岸眉来眼去,就是不敢造次。

    几番对视下来,小姐姑娘们矜持有余,公子书生们又不敢冒犯,只能相互以眼神传递着,忽闻众家公子中一人接到对岸一名小姐抛出的钱袋,人堆里引起不小的喧哗,这一有人开了头,岸边的小姐们都不再羞怯,纷纷与属意的公子以眼神交汇,将自己腰上的钱袋丢了过去。

    荷紫好奇的解下自己手中的钱袋,仰头看着钱瑾涞,“瑾涞哥哥,她们都不认识对方,为什么要把钱袋丢过去啊!”

    钱瑾涞接过荷紫的钱袋,用手掂了掂,乖乖,太君可真大方,袋子里约有一两银子了,普通人家的姑娘能有几十文便不得了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腰扣里别的银两塞进了荷包,然后又递给了荷紫,看着她把钱袋扣好,“你还没到她们那个年纪,肯定不知道了。嫦娥返乡的活动是为了给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有个人化的选择,嫦娥的故事你可听过?”

    荷紫点头,接着听钱瑾涞道出了下文,“嫦娥与后羿也算是分隔两世了,一个天上一个人间,这些未出嫁未选夫婿的小姐们便以此化身嫦娥的身份,寻找自己的缘分,她们平生是没有机会挑选自己合意的相公的,举办这样的活动,小姐们就有机会出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子。而这个钱袋也算是一种考验。门当户对才是上选,小姐们钱袋里的银两越多证明身份越高,若对方看见钱袋里的银两标榜的身份与自己相配便会在钱袋里放上同等的银两还给小姐,小姐收到钱袋发现银两与自己的相同便可与这名公子一同购买市集上的东西,来日可做定情信物,方便媒妁。”

    “那……爹和娘也是这样认识的?”荷紫忽然想到了钱大老爷和钱大夫人,这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模样,真是世间少见。

    钱瑾涞摇头,“这恐怕得去问问他们了!”

    荷紫看着身边那名有些胖的小姐,羞答答的看着对面那名公子,对方一袭灰袍,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温文儒雅的气韵,笑容宜人,那悠闲的步伐慢慢,在那群思春的公子书生们中间格外的乍眼。

    师叔?钱瑾涞眯起了眼睛,消失了几天,这个时候出现了?此刻他在对岸出现,估着已经跟了他半天了。

    “小姐,你可看上对面那位公子了?”胖小姐身后的丫头低声问着。

    穿着粉色衣衫的胖小姐,一双嘟嘟的手挡在了面前,圆圆的身子摇了摇,“羞死了,人家……哎呀!那位公子……”

    荷紫也看到了那名公子,对方的眉眼之间有种熟悉亲切,只见对方也望向她这边,似接收到她的注视一般,冲她微微一笑,竟让荷紫的面容泛起了火热,偏不巧这一幕又被旁边的胖小姐看到,以为对方冲她微笑,惊喜之下赶紧督促丫头将钱袋丢向对岸。

    钱瑾涞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暗笑,好个师叔,弄巧成拙了……

    对岸的何词只顾着看荷紫和钱瑾涞,并未注意他们身边的人,正欲迈步,不料衣袍被东西砸中,低下头便看见脚边的钱袋,再看了眼荷紫身边站的那位胖小姐,以及那个幸灾乐祸的师侄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想也不想拿起钱袋随手一丢,准确无比的丢在了那名胖小姐的脚边,扭头离去。

    那胖小姐圆嘟嘟的脸上一下没了血色,刚才……他明明对她笑了呀!难道她看错了?她身后也有其他女子,看到这一幕纷纷嗤笑,更甚有人窃窃私语,“母猪也能攀高枝?”

    胖小姐顿时泪眼涟涟,一时间觉得面子挂不住,扭身发起了火,“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表白了就肯定会被拒绝啊!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就能接受啊……更何况……一点也不般配!荷紫站在她的身后,心中默想,正准备叫钱瑾涞回去,不想胖小姐猛然回身的力道撞着了她,让没有任何防备的荷紫脚下一滑跌进了护城河里,一旁站着看笑话的钱瑾涞措手不及,当下纵身跳了下去救人。

    胖小姐见状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旁边的丫头见此大声呼救了起来。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护城河两岸,顿时呼救声连连。刚离开没几步的何词耳尖的听到护城河岸边传出的呼救声,几个飞身飞到了岸边,眼见众人只见呼救却没有人敢下河去救人,而河中那起起伏伏的两个人头居然是钱瑾涞与荷紫。

    何词一个鱼跃跳进了河中,将这两个孩子一把擒住,催动内力将他们两个推上了岸边,自己也翻身上了岸。荷紫因为呛水暂时迷了神志,何词赶紧按压她的腹腔,积水一吐,荷紫逐渐醒了过来,但她旁边躺着的钱瑾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呛了太多的积水,加上本来身体就很弱,经不得冷寒,晕眩了过去。

    何词一手搭上钱瑾涞的脉搏,突然面色惨白,心中暗叫不妙,钱瑾涞身子羸弱,平素保养得体没有大碍,独独害怕冷寒,现下秋末,护城河水地气寒,这么一折腾,此前好不容易为他补充的能量全部消亡,如今若不尽快御寒,恐有命之忧。

    荷紫一睁开眼,就看见钱瑾涞的面容几近透明,连气息都变的微弱了起来,衣衫紧紧帖服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单薄的身躯。

    “瑾涞哥哥,你醒醒,快醒醒!”荷紫着急的摇晃着他的身体,豆大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惊,那名少年明明刚才还与她笑言,下一刻竟失去了生气。

    何词将钱瑾涞一把抱了起来,对荷紫吼道:“快过来,我们赶紧回去!”荷紫一抹眼泪,乖乖爬上了何词的后背,何词几个飞身快速的往钱府奔去。

    三个人一进钱府,荷紫立即跑到主屋禀告。何词顾不得介绍自己的身份,直奔钱瑾涞的房间,唤来阿胜,“阿胜,快去准备热水,把房内所有的棉褥、棉被送到瑾涞的房间,房间内必须立即热起来!”

    阿胜领命赶紧去做准备,何词将钱瑾涞平放在床榻上,大力撕碎了他的衣物丢到了一边,赶紧给他裹上了被子,双手放在他的口处,发动内力,钱大夫人赶来见自己的儿子面如死灰,了无生气,立即扑了过来,抓住何词问道:“我儿子怎么了?他怎么成了这样?”

    守在一旁的荷紫咬住下唇,怯懦的开口道:“娘……是我不小心掉进了护城河,瑾涞哥哥为了救我……”

    钱大夫人听完,一把推开荷紫,哀号了起来,“儿啊!你可不能有事,你若有事,为娘也不活了!”

    钱二夫人赶紧上前拉住神几近崩溃的钱大夫人,“嫂子,还是让这位公子赶紧为瑾涞治疗吧!”

    太君得到消息已经从内室急步赶了过来,快速的交代下面的人,“快,快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后,看到了床边为钱瑾涞输入内力的何词,心中有了一抹了然,“请问可是洛神医的师弟?”

    何词点头,并未停下手中发出的内力,一旁的荷紫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小小的手紧紧抓住钱瑾涞的手,一刻也不松下。太君见状,赶紧叫来了木棉,“快去带大小姐更衣,已经病倒一个了,还嫌不够吗?快去!”

    木棉要去扶荷紫,却被荷紫一把推开,“不去,我要看瑾涞哥哥醒过来!”

    何词看了一眼荷紫,静下心思,安抚着荷紫,“你留在这里也无用,有师叔在这里,不用担心,快回去换完衣裳再过来,瑾涞估着就醒来了!”

    荷紫听闻,一抹脸上的泪花,“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词点点头,木棉授意便扶起了荷紫,走了出去。

    见荷紫出去了,何词这才讲了实话,“瑾涞身体恐寒,我与师兄多年为他进补才有了一丝成效。今日意外之举,算是将师兄与我多年为他补的阳气消亡殆尽了。”

    钱夫人一听,腿一软,“公子,我儿子……难道……”

    何词摇摇头,“这话我也说不得准,我主攻武学,医学确不是我的专长。如今师兄闭关,还要个把月才能出来,现下我也只有将内力渡到瑾涞体内先助他挺过这月,一切只有等师兄出关,才有定论!”

    太君点点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何词大大方方的回到:“在下姓何,单字词!”

    太君眼眸一眯,“你是何家离家多年的老十?”

    何词点头,“正是!”

    “荷紫可知晓?”太君心思转的很快。

    何词并不意外太君会问,摇头道:“太君务须多想,她不曾见过我。如今她已是你钱家的人,我这个做伯父的也不好嘴多说,但今日之事,不怪荷紫!”

    太君一摆手,不让何词继续说下去,便道:“心遥,手心手背都是,你回房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守着!”

    钱大夫人一听此话,心中也有了顿悟,点点头,“娘,儿媳知错了!这就回房了,瑾涞……”

    太君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好言安慰,“瑾涞是我钱家唯一的子息,能不担心吗?你也知道,能救瑾涞的只有洛神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吉人自有天相。刚才被你那么一推,荷紫那孩子心中定然伤心,你这个做娘的怎可失了公平?得空过去陪陪她,孩子还小,估计吓坏了。”

    钱大夫人点点头,带着木槿回房了。

    害怕众人影响了何词,太君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留在房间内陪着。见众人走完,太君颤抖的声音立即失去了刚才的冷静,“何公子,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个孩子!老身在此给你下跪了!”

    何词叹了口气,以言语婉拒了太君的行动,“太君何必如此呢?瑾涞是我和师兄从小看到大的,哪有不救之理。可瑾涞要想彻底将病除掉,必须随我回山里疗养,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太君还是考虑一下吧!世俗多烦扰,对瑾涞来说负担太重,不利于养病。”

    太君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脱口而出,“只要瑾涞能够恢复健康,分别十年又何妨?老身便做得这个主,何公子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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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紫被遣回了房间,木棉替她擦洗干净,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端上姜汤看着她喝了下去,才开口,“大小姐,可有觉得不舒服?”

    荷紫摇摇头,强打着神,“我很好,木棉姐姐,那个……娘……”

    木棉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蹲在荷紫面前,安慰道:“大小姐,夫人只是一时情急,少爷从小身子就不好,夫人在背地里没少流过泪,这几年经过洛神医的调理身体大有起色。只要有神医在,少爷身体恢复也是迟早的事情。大小姐就不要再担心了,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快些休息吧!”

    “可是,我想去看瑾涞哥哥。”荷紫心里着急,执意要去,此时,屋门被推开,钱大夫人带着木槿将荷紫拦下了,埋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娘……”

    钱大夫人遣退了木棉和木槿,走上前轻轻的把荷紫揽在了怀里,充满愧疚的低语,“荷紫,娘刚才失态了!你要知道……瑾涞是娘的支柱啊!他万一……万一……”

    “不会的,娘,瑾涞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木棉姐姐说了,有神医呢!一定会治好他的!”荷紫懂事的轻靠在钱大夫人怀里,小手还拍着钱大夫人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钱大夫人闻言低低抽泣了起来,“对,有洛神医呢!紫儿……你还好吧,刚才娘只顾着瑾涞了,你要再出个什么事,我……我该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又一轮泪水袭来。

    荷紫抬头伸手替钱大夫人抹掉了眼泪,“娘……我没事的!瑾涞哥哥也不会有事。”

    然而次日等待她的,却是人去屋空。而这一走……竟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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