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把一整盘大份的土豆炖牛都吃了下去，连一点酱汁都没有剩下。

    依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吃过之后，莲华安静的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果汁，然后一点头，道：“多谢款待。”

    “不……不用……话说你一定有一副橡皮胃吧，这么一大盘。”依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浪费食物，神明会生气的。”

    “神明生不生气什么的，以后再说啦。”依娜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回家换身干衣服，再这么穿着一定会感冒的。”

    “我没有家，我说过了。”

    她确实一开始就说过，不过她吃东西安静又优雅，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样子，依娜甚至怀疑她是哪个贵族家里闹脾气出走的小公主，自然就把她是“流浪儿”的话给忘了。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打工。”

    “嗯？”

    “我做饭绝对比这家店厨师做的好，不知道店主愿不愿意雇用我。”

    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远处厨师听了拎起勺子就要去料理了她，被店长抱住拖回去——开玩笑，她对面做的可是圣森特拉尔排行第六的佣兵，排行第一的暴力女依娜。

    依娜额角青筋乱跳，更加确认了她一定是个贵族小姐，并且从没被教导过人事险恶。

    忍不住伸手猛晃她的脑袋，“喂喂，是我请客啊，你挑剔个屁啊。而且我有什么办法，这家店水平就是这样，要不是你饿的走不动，我会到这种地方跟你吃苦吗？”

    这次厨师和店长同时拎着菜刀要料理了他们，被一群人抱住拖回去。

    “不过啊，这跟谁做饭比较好吃完全没关系。你才只有19岁吧？要知道，雇佣30岁以下的童工可是犯法的。”

    莲华沉默一会，还是克制不住的囧了，“三十岁还是童工，多少岁算成年？”

    依娜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很惋惜的道，“你就没别的打算了吗？你才十九岁，正是该逃学、早恋、偷妈妈口红、藏导师假牙、拆掉锻造室、炸掉炼金房的年纪。难道真想就这么过下去？”

    喂喂，你们的十九岁过得也太丰富了吧。

    “上学。”莲华想了想，回答，“我想上学。我需要钱，所以必须工作，如果不能合法打工，那么只好去黑矿场挖煤了。”

    这次囧掉的是依娜。

    “……挖煤需要二级矿工执照。还需要总工房处出具的开采许可证。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莲华已经没办法把表情调整到“我不是在开玩笑”频道了。

    依娜低头沉思了片刻，“你真的是个流浪儿吗？”

    莲华点点头，“流浪孤儿，所以也没有亲人可以投奔。”

    “公民资格呢？”

    “……没有。”

    “户籍？”

    “没有。什么都没有。”

    依娜叹了口气，“当佣兵就可以获得户籍，排名挤进本城前十名，就可以获得公民资格。但是进了前十名，就要跟国王签署效忠条约，一旦开战就必须服役——当然，比正常兵役多了雇佣金，而且数额不低。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个流浪孤儿。”

    莲华想了想，“谁都可以当佣兵吗？”

    “只要有我的推荐，你可以在随便哪个城市注册佣兵。但是，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莲华仍在回忆漫画的情节，“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从找小猫小狗做起吧？”

    依娜头上再次暴起青筋，“你果真不知道当佣兵意味着什么。好吧，现在告诉我，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莲华望向她的眼睛，“我送过报纸、牛，当过保姆、收银，还在酒吧做过夜班。我会调酒、跳舞、洗衣、做饭、修屋顶、补地板……”

    “我收养你。”依娜捂着额头，很头痛的模样。这姑娘果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这个时候她很后悔接下海默尔的委托——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工作质啊，她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小姑娘拉入佣兵这么危险的行业，“你负责洗衣做饭修屋顶补地板，每天给我调一杯酒。我给你编外公民的资格，这样你就可以读免费学校。但是，如果开战，我战死了，你就得顶替我的位置，去当灰，你明白了吗？”

    莲华忽然说不出话。她流浪十年，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除了莲衣，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的对她好。

    “为什么？”

    “因为老娘我已经六十岁了，上午刚被臭男人甩掉，想要试试看养个女儿防老了。走吧，去办领养和入籍手续。”

    依娜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出这个结果，但是……当莲华直视她的时候，在那双明亮的黑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那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才有的坚定，可以牺牲一切、放弃一切的义无反顾，还有不解世事的天真与自信。

    她对这样的孩子，最没有办法了。

    至于海默尔的委托，让它见鬼去吧。

    直到办完领养手续，趴在市政厅治安任务委托板旁边的大桌子前，跟着依娜翻阅各家公立学校的详细资料，莲华依旧有些不明状况。

    “你比较想学魔法？占卜？工程？”见莲华一直没有回应，依娜有些头痛，“难道你想学武技？”

    “封印，”莲华看着她手里各个学校的宣传册，虽然只随便翻了一下，但她还是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们的主旨——告诉学生和家长，他们在魔法教学或研究方面有什么突出成就，“我想学怎么解除封印。”

    四周忽然悄寂无声，依娜张着嘴巴看她，她身边正在给小孙子挑学校的慈祥老太太和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子有理想是件好事。加油。”

    “怎么了？”

    “没有。”依娜赶紧回过头，“要解除封印对吗？那么就学魔法吧。”

    她从一堆宣传册里挑挑拣拣，最后抽出三分。

    海姆瑞魔法学院，公立综合学校和圣森特拉尔综合学院，想了想，先把圣森特拉尔的宣传册递给她。

    “圣森特拉尔是阿西卡最好的大学，当然不免费，不过奖学金很丰厚，三等以上就能抵消学费。四等我也勉强负担得起，但如果拿不到奖学金的话，我就只能卖血供你上学了——如果你能考上，通常来说我卖血供给也是值得的，但是我不会，你明白？”

    莲华点了点头，愿意买血供养她的人，已经和魔王一起被封印了。

    “然后是海姆瑞魔法学院，这是军校，所以毕业后你必须服兵役。但是它的魔法水平甚至可以和圣森特拉尔魔导学院媲美——至少在战斗力上。”顿了顿依娜又补充，“这儿也是个明星学校，你能从这里毕业，以后肯定飞黄腾达。”

    莲华点点头。

    “最后是公立综合学校。如果前两个你都考不上，那么也只好来这里进行基础学习了。不过这也不差，是圣森特拉尔魔法教学水平最好的公立学校。”

    介绍完之后，依娜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魔法这种专业对天赋的要求相当苛刻。这世上就是有人天生魔力不足，所以就算连公立学校都不要你，你也没必要感到自卑。”

    莲华没答话，只是仔细的翻找宣传手册上入学考试时间，最后抬头问：“6月9号是哪天？”

    那一天是海姆瑞魔法学院招生报名的截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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