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秦弦歌
被黑暗包裹的人不自主的就会和恐慌相伴,那是个若即若离的影子,也许在背后、也许就躲在那漆黑的角落,静静的盯着你来看。
我讨厌黑暗,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
在秦岭的时候,娘亲总是会从柜子里把那个闪烁着光亮的珠子拿出来,放在我的被窝里。散发着的柔和光亮包围着我,心中也会安定下来。我钻进被子里,连头一起蒙住,就像这是个只属于我的光亮,永远不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熄灭。后来我发现,那颗珠子竟然还有能治愈伤口的力量。
当我问及那颗珠子的来由时,娘亲总带着一脸的笑容,轻声念出那几个字。
樱,红樱。
我的师傅,也就是江湖上被传说的神神叨叨的红衣女侠,红樱。
红?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姓氏。
当我亲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去探究那古怪的名字了。因为她,就是红樱,只能是红樱。
娘亲过世后的第三晚,我哭肿着双眼缩在被子中寻找那丝光亮。
被子被人掀开,我被她暴的从被子中扯出来,那颗珠子也被她摔得粉碎。
我惶恐的无所适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几乎已经吞没了我。而她,我的师傅只轻描淡写的哼出一句话来。
“这点黑暗还难不倒你。”
虽然当时还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十几年后,我终于对这句话理解透彻。是的,这点黑暗真的难不倒我。如果想活下去,唯一的途径就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寻找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光亮。将自己平白暴露于亮光之下,无异于是背道而驰。“藏拙”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在草丛里躺到月入中天,动动脑子想了一下,押解的时候日头已是奔了下午,好么,从我醒这都躺几个时辰了,还没反过乏来。不过也是有些好迹象,渐渐的手指也不那么麻了,脸上也能感到是草擦在脸颊边痒痒的,脚底下一只癞蛤蟆呱呱的叫,喂你走开!走开啊!
费了好大劲才动了动脖子,看胳膊上还淌着血,不止住不行,那可不得平白流血流死啊,好不容易才躲过了那生死一关,好歹也得活下去给师傅瞧瞧,那咒符没白给我。我叹了一口气,谁想到那小不点的东西效力那么大,瞧瞧,这都是哪,现在还是不是淮南境界都不知道了。
现在想想倒还挺后怕的,这东西头一遭用,那可是生死关头,我都瞅倒外墙上埋伏的刺客了。估计再有几息,恐怕我这脖子就的被戳穿吧。哟,一刀进去一刀出来,留俩窟窿,前面一个后面一……可以栽花了。
装酱油还撒呢,我那可是血,自己身上的血啊哟喂。
整个身子被活活扭了个劲,眼前一抹黑,那一瞬间虽短,但绝对可以让人用这一辈子去回忆的惊险十分。龙神保佑,当时怎么没把我捏成一团粉末,洋洋洒洒还能在人世间留下点东西,生与死不过转念之间。虽然前一段日子对我来说已经够的上生不如死了,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才发觉,那不过是餐前的开胃小菜,甚至连菜毛都称不上。那真实存在着,令人由衷的恐惧并真心顿服。
叹气,叹气,叹气……
不过还活着,还活着就好不是吗?
琼山城里自己混乱去吧,反正跟我是没有关系了。
谁生谁死谁活着谁去管那些劳什子事,统统跟我秦弦歌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虽然觉得对不起小夏忘川,都是那么铁的关系了,我真应该之前就告诉他们一声,看小夏那脸白的,跟一头扎面缸里似的,演戏子都会被人笑抹粉抹太多。
抽了口气,算了,从头开始吧。眼不见心不烦,泱泱琦凤就找不到个能容我秦弦歌落脚之地?大不了再上天山,去抱那逍遥妮子的大腿而已,她也不会见死不救……嗯,大概吧,虽然不怎么肯定。
不过在那冷地方窝上一辈子,多憋屈啊。
算了我还是先等等看再说,至少的先能动啊……
闭上眼,呼气调息。
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张脸,其实我心中比谁都明白。
爱恨交加,思绪纠结,相聚的日子如流水般从眼前淌过,记忆深刻的让我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描绘那轻若蝉翼的笑颜。很难为自己找到一个放下的理由,真的,很难。唯有我自己才知道,支撑我这段日子熬过来的只有——虽然我曾对她怀有强烈的憎恨,但是,在上刑场、在我咬碎那枚符咒让阳乾坤颠倒之时,心中只有她一人,在柳树下翻书,间或扬起头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是呢,是呢。
我秦弦歌张张扬扬过了十几年,逍遥快活,万事皆莫从心中过。
也许,真的是报应来了。
我再也没有借口反驳自己对她的渴望,不是朋友、不是憧憬、不是好奇、不是依赖、不是……什么都不是,我想自己可以陪在她身边,坐拥日月星辰、赏遍繁华美景,坚如磬石般不移不变。
这是一种执着,打由心底里升起的一股没来由的冲动与感动。只因她,即使座下的石头与野草也变得更加美好;只因她,我最厌恶的秋夜也被温暖的月色包容;只因她,我不思油腻也罢;只因她,我……
我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我了。
我竟然试图想要脚踏实地的站在这方土地上,扬起头宣告,我,秦弦歌,不逊色于任何人。
这是潜藏在骨子里连我自己都不肯承认的自卑啊,陆彻雪啊陆彻雪,你只是站在那里,不闻不问,看着我。而在我心中,却掀起了浩瀚无比的波澜。
你终究是害惨了我,我以为可以将自己骗的密不漏风,你就像是一面真实的镜子,注视着你的双眼,倒映着的最真实的我。
叹气,唯有叹气。
可你终究是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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