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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卯时正天光已经大亮,肖语做罢早饭掀帘探头往东屋瞅了瞅,老爹每天这时早就应该起床了,今天怎么没有动静?

    床上薄被散乱,老爹已经不见踪影。肖语摇头苦笑,人老了还真是闲不住,甭用问,老爹肯定又去地里侍弄那几垄禾苗去了。庄稼就是种地人的命,老爹对那几垄禾苗尤为重视,真真地把它们当做了命子。可是今天有点反常,每天老爹都是吃完早饭才往地里转悠,然后在午饭之前回来。今天怎么了?这么早!肖语心里不由纳闷。

    时间不允许她多想,大壮想是这时已在路口等她了。肖语匆匆吃罢早饭,给老爹留了一碗坐进锅里,屋子也顾不上收拾,便急急出门向村口走去。

    大壮远远的冲她招手,肖语左右四下瞄了一眼,并不见有村人经过,心稍稍宽慰放进肚里。

    并不是她心里有鬼,只是大壮娘那一出防她如贼,生怕她将其儿子勾去的可恶嘴脸实在让她有够厌烦。

    且不说那女人动辄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胡乱开骂让她头疼,就是大壮以哀求的眼神,要她不要还嘴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就有些受不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庸鄙俗、不通人情的母亲。唉,真替他悲摧!

    “姐,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没人。”大壮不无笑意地看着肖语说道。

    正是农闲时节,地里的禾苗已长到一拃多高,农人早已拔完了草,锄完了地,基本上就等着天降恩雨自然浇灌了。

    肖语所住的这村名叫靠天村,属于中越国西南的边陲小隅,往南隔着一座山便是映岳国。

    靠天村是依山而建,此地属于内陆,水源并不那么充足。因此村民们所种的土地大多都是山地,一年的收成全看老天降雨的多少而定。

    遇上荒年,颗粒无收几乎是常事。也因此,靠天村成了中越国赫赫有名的贫困之地。

    偏这里的人们大都死脑筋,守着中越商业发展迅速这么一个大环境不知道利用,一味的认死理就知道种地。这一点曾经让直辖它的奉阳知守大为头疼,用了好多方法依然扭转不了这些人深蒂固的种田意识。索最后也就只好放手不管,任由他们拼尽苦累侍弄那几亩薄田。

    人若不求上进你想提也提不起来,挨贫受累都是他们自找的,谁也无能为力。所以历任知守也就对他们睁一眼闭一眼,收成好时朝他们征收几文田赋,收成不好之时,适当地拨给他们几斗救济粮,让他们聊以度日。

    也因此,这个村子里的闲人很多,闲事很多,闲得无事讲别人闲话的人更是多之又多。

    肖语恨极了这种无事搬弄是非,甚或颠倒黑白的无聊之人。 如果今天她和大壮此举被村人看见,不定又要在大壮娘面前嚼出什么样的是非来。

    对于谣言她倒不怕,可大壮是个老实孩子,若因为她的关系回家平白遭受他老娘的无端责骂,肖语总觉得像自己欠了大壮的,实在于心不忍。

    走在路上,肖语忍不住问:“大壮,你不怕别人说你什么闲话吗?”

    “嗯?不怕!”大壮跟在后面,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声回答。

    “我的名声可不好呢。”肖语不以为然地说。

    “说什么呢,姐?”

    大壮紧走一步,赶上来和肖语并排。

    “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自己?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大壮颇不赞同肖语的说法,蹙眉瞪着她一本正经说道。

    肖语缩了缩头,大壮认真起来还挺吓人的。

    沉思一下,大壮又说道:“那个徐方亭,休了你是他自己没有眼光,不懂得珍惜你的好。若是我······”

    说至此大壮缄口不语,肖语挑着眉侧头看向他,“你怎么样?”

    大壮脸上立刻彤云密布,知道自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偏开头不敢和肖语对视。半晌,才加重语气,扭头对肖语说道,“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停顿一下,又说道,“你要记住,你是最好的,无论怎样,你比别人都好!”

    大壮说的无比认真,肖语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大壮,咱村也许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么心思的,其他人,嗬······”

    “姐!?”大壮眼里闪着不赞同的无可奈何,责怪地望向肖语,“别再说一些贬低自己的话了!”

    “······唔。”

    还是别再逗这孩子了,肖语住声。

    大壮认真而焦急的神色让她觉得窝心,不管何时何地,这孩子对自己的关怀一直是发自内心的。来到这个世上,除了老爹之外,他是第二个对自己真正好、真正关心的人。

    肖语一颗心甜丝丝、暖融融的,侧头仰脸看着大壮,笑笑地说,“大壮,你看我脸上可写着弃妇、怨女几字?”

    大壮被问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着肖语,试探地问,“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肖语失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

    顿了一顿,肖语又道:“这点打击对我还构不成严重的心理伤害。”

    看到大壮犹自一脸的不放心,肖语郑重地拍了拍他手臂,“兄弟你放心,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大壮惊讶异常,眼神里带着无比的认真和不敢置信,“姐,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肖语非常肯定的点头,语气渐转轻微,“人是为自己活着的,又不是为别人而活,何必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跟自己过不去,徒惹自己心烦呢?”

    大壮定定地望住她,清明的眼底渐渐染上一丝别样的色彩。

    日头渐高,路旁沟渠里的老柳魁杨正渐渐往回收拢自己繁盛的影子。站成一排的壮树木,与之间已连荫成片,把路两边铺成两条暗沉的荫凉带,中间剩出一条笔直的亮白。

    阳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泻漏下来,扑在肖语的脸上,明灭的枝影把她勾画的如梦似幻。

    沉静柔美的女子,带着婉约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

    大壮的心跳不自觉漏了半拍。

    “姐,你真的是以前的林云霞么?”大壮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小心谨慎。

    “怎么?”肖语故作疑惑地看他,答非所问,“你认为我不是?”

    “不是,我觉得你跟原来大不一样,”大壮小心翼翼,思索着回答,“原来的你很胆小,怕见生人,也很怕事。这事如果放在以前的你身上,恐怕绝对没有这么想的开,恐怕······”

    “人都是会变的,”肖语打断他的话,“我嫁为人妇,遇到那样的家庭,想不坚强都不行。”

    若无其事的瞄他一眼,“你就当以前的我死了,现在的我已是另外一个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否则我都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憋屈。”

    大壮凝重地点头,似乎勾起对肖语坎坷经历的无限感慨,眼神里充溢着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心疼。

    肖语别开眼,以手拂过路边的垂柳细枝,“现在这样的我不是很好么?什么也不多思,什么也不多想,活的自由乐观,没了别人的暗害算计,你不是更应该为这样的我感到高兴吗?”

    “当然。”大壮毫不犹豫点头,认真看向肖语,脸上隐隐带着愧疚,为刚才的冒昧唐突感到自责,半天,才呐呐吐出一句,“我只是觉得你比原来更多了几分神采,好像很有主见,很自信的样子。”

    肖语心中暗叹,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这种主见和自信,放在我们那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能表现的很完美。

    抬头望着遥遥在望的城门,肖语把对大壮的愧疚掩在眼底,原谅我,兄弟,我对这个世界也正惶惶,心里没底,不对你说真话,不是我的本意!

    **************

    高大的城门矗立眼前,各色行装的人们,挑担的,推车的,走路的,俱各行色匆匆。

    平常忙碌的早晨,一成不变的城门,已经成了奉阳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与这道风景格格不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细瘦羸弱,满面沧桑。

    此时的老人,正寂廖萧然地蹲伏于高大的门垛旁。

    巍峨的木制包铁皮的城门,衬得他更加枯瘦弱小。

    宛如苍冥中的蝼蚁,脆弱渺小的连让人看一眼的动力都没有。

    “爹?”肖语忍不住惊呼。

    “老爹,你怎么在这?”大壮的惊讶不亚于肖语,几乎与肖语一同出声问道。

    两人不约而同,快步走动老爹面前。

    “我······不放心语儿,”老爹木腿木脚地站起来,捶着麻木的大腿说道,“我怕我这腿脚,和你们一起走耽误你们的行程,就······提前早走了一会。”

    老爹腿麻得站立不稳,微侧着身子单手撑住城墙,用力跺着一条腿,眯眼看向肖语二人,“还好,赶在你们之前······”

    “您什么时辰走的?”肖语蹲下身子,一边帮老爹轻捶大腿,一边问道。

    “呵呵,丑时。”老爹心虚的抖着胡子而笑,“我这腿脚愚笨,走这么长的路途中总得歇几气,又怕半路被你们追上,就提前多走了两个时辰。”

    ······

    气氛一时沉寂,肖语大壮二人皆默然无语。

    “怎么,丫头,你生气了?”老爹像做错事的孩子,带着讨好的语气问肖语。

    肖语低头眼泪悄然滑落,丑时,午夜刚过,所有人好梦正酣,老爹却已踽踽上路,披着星辰,踏着黑暗,一个人行走,只为圆天下父母的,对儿女那颗眷舔之心。

    我要拿什么报答你,我的父亲!

    “姐,咱们走吧,回去总得雇车拉货,老爹坐车回去,也就不用再受行路之苦了。”

    大壮的话自头顶传来,肖语用力眨眨眼睛,挤掉眼里的湿气,扬头换上一副笑脸,轻松起身,搀上老爹的臂弯,娇笑道,“爹,走吧。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走这么远的路也不告诉我一声,可别怪我不理你呦?”

    上扬的尾音带着少女的娇嗔,责备的话语被眉梢眼角的狡黠刻画成生动的笑脸。老爹如蒙大赦地长出一口气。

    城里的早晨忙碌而不喧嚣,繁华却不拥挤。肖语执意在混沌摊前给老爹叫了一碗混沌,老爹抖着胡子大加反对。无奈拗不过肖语大壮两人的车轮劝术,只得乖乖就范,坐下来囫囵吞枣一般,把一大碗混沌连汤吃光,这才达到肖语大壮二人的满意。

    肖语早就把该买何种颜色的布料在腹中打好底稿,差的也就是在绸缎铺中挑选质地。因此一行人在绸缎铺中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一切皆以肖语的选择为准。很快,几批选中的缎料敲定,老爹自告奋勇出去雇车,大壮帮肖语结算。各行其事,帐结好,老爹的车也雇好带到。几人分批把包好的缎料搬运上车。

    最后一匹轮到肖语搬,老爹肖语二人在门口错身而过,肖语进门,老爹出门,肖语跟老爹打趣道:“爹,咱以后若是天天这么搬布料,您是不是就不用去种地了?”

    老爹双手托着布料笑呵呵道:“那是,我闺女这么能干,我以后可就等着享清福喽。”

    肖语看见老爹手托布料依然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把布料刮起套的戒备架势,忍不住笑道:“爹,这外面包着一层罩呢,你不用那么小心的。”

    “呵呵,我倒忘了。”老爹依旧笑呵呵说道,说话功夫已走到车前。

    肖语转身再度入屋,胖掌柜一直站在布料旁笑脸相陪。肖语低头整理布料,瞥眼瞄着老爹,见他和车把式聊得正欢,悄声对掌柜说道,“那老人家的体形老板你也大致心里有数了,你看给他做件衣裳大概得需要多长时间?”

    胖掌柜随着肖语的目光向外看,稍微目测老爹的身量并在心里算好尺寸,点头说道:“三天时日足以。”

    肖语点头正欲说话,只见一中年男人忽然立于车旁,不知在跟老爹说些什么,之后,就见他色厉目冷,大声呵斥老爹,“李忠白,你教养的好女儿,还敢让她到城里来丢人?”

    男人的呵斥声很大,连隔着几阶台阶在屋里的肖语都听的清清楚楚。肖语放下布料急忙往外走,只见老爹点头哈腰朝男人说个不停。男人依旧怒气不消,鼻孔里似乎重重哼了一口气。

    肖语此时已疾步跑下台阶,拽住老爹仍然朝男人哈腰的动作问道,“爹,怎么回事?”

    老爹看到她时眼里现出一丝慌乱,急急冲她摆手并用力往屋里推她道:“丫头,没事没事,你快进屋,不是还没和掌柜的结完账呢吗?”

    老爹这明显的托辞,使得肖语更加怀疑,她扭回身竭力看向中年男人,却在分光错影中,看到男人冷冰冰的带着嘲弄的目光,正轻蔑的看着她。

    男人森森地对着老爹依旧奋力推着肖语的背影说道:“你以为让她躲起来,就能抹杀她带给别人的羞辱了吗?”

    老爹听了身体一僵,回过头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老爷,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爷俩吧!”

    男人依旧冷哼。

    肖语顿时被男人的态度和老爹对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激怒,站住已经退在台阶下的身形,冷冷地看着男人问老爹,“他、是、谁!”

    老爹嗫嚅,男人却异常冷厉地说:“我是你亲爹!怎么,把我们家的脸全都丢尽了,却反而不认识你爹了?”随即又重哼道:“你干的好事!早知道你是这副德行,当初就不应该认你!”

    肖语无名火腾腾往脑门上窜——这个男人,真是厚颜无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当初听老爹说过,在徐方亭考上状元之后,为了攀结官贵,这所谓的亲爹才舔着脸皮厚颜与林云霞相认。也怪林云霞是个懦弱没主见的人,架不住这人的几句好话,加之此人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搬出父女亲情来让林云霞乱感动一把,就此便认下了这个没养育过她一天的生父。肖语一直纳闷,林云霞的母亲因这个男人的忘情薄幸而死,林云霞怎会就轻易原谅这个男人了呢?

    如今再听这个男人的腆颜之词,肖语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已由胆生。不为别的,就看他呵老爹像对待他自家大儿小女的样儿,肖语就已经怒不可遏。

    她冷冷看向男人,目光如匕。如果眼神能变成实质的话,她真想把这个男人就地正法,大卸八块,以报他对林云霞母女的薄情寡义之仇,和对老爹的呼喝怒斥之恨。

    直到男人错开眼神,不敢再与她对视。

    肖语目光冷冷越过他,瞟向越聚越多的人群。

    人越多越好,正是该作个了断的时候了!

    再回眼余光中看见胖掌柜也和店内伙计几人,一溜排开站在台阶上。大壮想是如厕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嗤然而笑,冷森森看着对面男人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大叔,因何这么肯定说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男人再度冷哼,态度不屑之极。

    “请问我吃过你家的一口饭?喝过你家的一口水么?”肖语闲闲凉凉地问,“还是穿过你家的一件衣裳?”

    怒极反而冷静下来,她不再喜怒宣之于面。

    男人被问的愣了愣神,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眼内的冷然退却几分,蔑视依旧不减,不摇头也不点头,沉默无语地站在那里。

    “还有,自我有记忆时起,供我吃供我喝,我长病了替我熬药,冷了替我盖被之人,只有一个,”肖语语速缓慢异常,字句却逐渐铿锵,“那就是我的亲爹!”转头看向老爹,双手轻轻握向老爹的肘臂,昂头看着男人,“就是他,姓李名忠白!”

    老爹激动的浑身颤抖,瑟瑟地用手不停地抹泪,抖着胡子在肖语耳边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男人的脸色异常难看,眼睛狠辣地盯着肖语,冷硬地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你的爹只有李忠白一个,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肖语悠然冷笑,想这么快就撇清关系吗?很好!想赶快摆脱我的‘名声’带给你的‘耻辱’吗?很好!!!今日我就如了你的意!

    凉幽幽望向男人,不无讥讽的惊讶道:“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呀?你只负责生了我,却没花一钱银子养我,你想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再者说,我如今已没了有权有势的婆家,变成名副其实的弃妇,你说,我们还能扯上什么关系?”

    男人再也没想到肖语大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扯出自己的丑事,而且一付满不在乎的语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简直气炸了肺,满眼的不敢置信里怒溢着恨其不顾廉耻的滔天怒色,抖手指着肖语咬牙骂道:“你,你,你还有脸抖落你的丑事!”

    肖语笑道:“怎么,我是弃妇很可耻么?我被人休了,一没去抢,二没去偷,三没做杀人越货之事。”眼神扫过众人,“我觉得,我不应该比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还可耻吧?怎么就有人说我丢了他的脸呢?况且,我过我的日子,别人过别人的生活,我没妨碍任何人,我这样的身份与别人有干系吗?”

    男人被肖语噎得脸色青紫,背光的酱紫衣衫在肖语微眯的目光下几不可查的轻抖,衣袖内握拳的部位微微而颤,被宽大的衣袖遮挡的微不可见。肖语怡然的笑着,目光环视众人一圈,冷不丁提高声音大声说道:“众位父老乡亲,我肖语是弃妇的身份从来没想瞒过大家,是非好赖,日后大家自有公断。在这里我想声明一下,我的家人,”回头看一眼老爹,继续说道,“我的爹,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个女儿,所以这才是我真正的家人!至于其他的人,都与我无关!就好像我与众位乡亲一样,我的荣辱好坏,本与各位无关。”

    说着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再重新环视众人,长吸一口气说道:“所以众位对我,以后若在街上见了面,或是某种场合之下见面,如果有忍不住想评说一番的,请不要当面对我指点,我肖语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的嗡嗡议论,搀着老爹一步步跨上台阶,径自进到胖掌柜的绸缎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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