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艳阳斜照,日光洒遍女子全身,给她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影,明媚而又柔和,整个人散发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萧飞逸撇开目光,强抑住想要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了少年的脑袋,问妇人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此时显得异常安静,默立于肖语的身边,眼睛盯在门前的马架子上,若有所思。
妇人道,“咱这庄户人家也不会给孩子取什么好听的名字,只是他爹是个打铁的,他一出生,我们就管他叫了铁蛋,以后就把这个当名字了。”
“娘,我要改名!”少年突然出声,收回一直盯着木架的目光,看着妇人说道。
妇人愣了一愣,说道,“都叫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改?再说娘也给你起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来。”
“我要公子给我改!”少年的语气很坚定,“我以后要跟着公子做事,怎么着也不能再叫铁蛋了,多难听!”
萧飞逸笑了,“也对,铁蛋这个名字太重,别把我的铺子叫砸了。”
肖语立刻被他的玩笑逗笑,调皮的看了萧飞逸一眼,转头拍拍少年的肩膀说道,“要不你就叫发财吧,一准能把他的铺子叫发了。”
铁匠媳妇噗哧笑出声来,伸手拉了拉儿子,“要不你就叫这个名字吧,听着也挺好。”
少年脸色绯红,幽怨地看着肖语,动了动嘴唇,肖语急忙竖起手掌,打了个制止的手势,笑着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别当真,这里守着个文武双全的大能人,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叫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萧飞逸笑眯眯的看着肖语,“那妹子你说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
肖语急忙摇手,“这事你可别问我,我也没文化。”
萧飞逸意味深长的对她笑道,“哦,是吗?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肖语心虚缩头,把少年推至萧飞逸跟前,催促他道,“快叫公子,让他给你起一个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名字。”
少年腼腆的开口,“公子······”
说完,眼巴巴的望着萧飞逸。
萧飞逸低眉看他,眼里带着一层笑意,“真的想改?”
“嗯。”少年毫不犹豫点头,看着萧飞逸的神情,有如一只祈望自家主人垂怜的小狗,既期待又敬畏。
萧飞逸双手对搓举至口,沉思说道,“叫什么好呢?”
目光一一扫视过周围的景物,一圈转下来,山石树木尽收眼底。
远处白云苍穹,雁过无声。近处青松翠柳,芳草茵茵······
他在脑中列出十几个名字,仔细斟酌一番,最后扬声道,“就叫飞鸿吧,既取飞黄腾达之意,又暗合了鸿鹄之志之音,而且叫起来也爽口。”
铁匠媳妇惊道,“不可,公子的名讳已有飞字,他又岂可再用公子之字。”
萧飞逸笑道,“我本也没想把他当下人对待,这个名字,他用最好,将来我把他教成材,也好替我打理生意,到时在人前说出名字,别人以为我们是兄弟,倒是谁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肖语若有悟望他,频频点头。
借口找的很到位,不牵强也不让人觉得太过亲密。既表明了自己对这孩子的与众不同,又暗示了这孩子将来所要肩负的重任。
很高明的用人之道啊!商场如战场,有此等衷心为报救命之恩的属下,该是一个商人最高的期待回报值。
铁匠媳妇热泪盈眶,嘴唇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异常机灵,不待妇人发话,早已跪地俯身,长匐不起。
萧飞逸倾身而扶,几番相持,少年才拭泪起身,哽咽道,“公子的大恩,飞鸿一辈子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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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语最终没能得尝自己的心愿。孙铁匠卧病不起,她突发奇想的做把铁刷子的计划胎死腹中。
萧飞逸陪她往家中去取抱枕,两人弃车并排步行,一路引得不少村人观看。
虽然天气干旱,一月少雨,众村民为庄稼即将干涸而死,生计无以为续而愁。但靠天村强大的八卦传统,还是让这些人苦中作乐了一把。
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依靠村子里缜密的八卦网,不到半刻钟,村子里几乎一大半的人,都见识到了华丽马车后面的谪仙男子。还有那个女人!
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撇嘴——就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她凭什么?跟那个天仙一样的男人走的那么近!
一群小孩子跟屁虫一样,三三两两散落在马车的围前左右。
他们关心的不是那一对让人有爱有恨的男女,而是这一辆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华丽丽的马车。
其中有胆大的,跳蛙一样,趁着车夫向前看路,扬鞭喝马之时,猛地伸手上泛着乌油油墨光的车壁,然后再蹦着跳出老远。之后再若无其事回头看看微笑着的一男一女。
见二人并无恼怒之意,于是更加胆壮,一次一次的把小黑手往马车上招呼。
铁匠儿子孙飞鸿由车内探出头来,冲着这帮孩子呲牙瞪眼。
小孩子们挥着拳头跟他较劲,年岁最大的那个喊道,“铁蛋,你啥时候走狗屎运了?能坐上这么好看的马车。你跟他们说说,让咱们也坐上去行不?”
孙飞鸿晃了晃拳头,呲牙道,“再让我听到叫我铁蛋,我就打你!我有名了,以后叫我飞鸿大哥。”
小孩子们很势力,一窝蜂似的叫道,“飞鸿大哥,飞鸿大哥······”
孙飞鸿得意地扬眉笑了起来。
年纪大的那个孩子问道,“飞鸿大哥,我们都叫完了,你能让我们上车吗?”
孙飞鸿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小孩子们嘁嘁喳喳的发问。
孙飞鸿偷偷瞄了一眼缀后的萧飞逸,一本正经道,“因为这车不是我的,我也不能做主。”
小孩子很是失望,还是那个大的开口问,“那我们一下行吗?”
车夫厉眼扫过来,声气说道,“不行!这么点的小孩,碰着你们怎么办?一边玩去。”
那孩子撇撇嘴,横胳膊抹了一把鼻涕,梗着脖子嚷道,“不行就不行!谁稀罕似的。”
一声呼哨,大大小小的孩子立刻作鸟兽散。
肖语忍不住发笑,看到那个最小的孩子还穿着开裆裤,肥肥的小屁股随着跑动,一拽一拽的露着白花花的。又见他两条小短腿用力倒腾着,张着小手紧追前面的大孩子,细声细气地叫着‘哥哥等我’,模样煞是滑稽可爱。她终于笑出声来。
萧飞逸侧头敛目,专注地凝视着明媚而笑的女子,眸光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他轻声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肖语没有听清,微微仰头追问了一句。
萧飞逸笑着道,“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
肖语狐疑地看他,“我怎么好像听你说到孩子之类的。”
萧飞逸的话说的急而且轻,她本无从分辨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直觉地觉得他的话应该跟自己有关。她心里不自觉的‘突’了一下。心底那柔软的弦被这个小小的孩儿触动,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渴望,如果萧飞逸这时候再向她说一些暧昧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哪怕只是像烟花般短瞬的绚烂也好,只要曾经拥有,只要能有一个他和她的孩子,即使结局再惨,她也会竭力承受。
她有时真的痛恨自己的畏首畏尾。现代的失败婚姻,和来古代后人们对她这种身份的排斥不接受,都再再让她止步不前。她一贯坚持用现代人引以为傲的理智来规划生活,她还曾为自己能如此清醒的分析对待将来而沾沾自喜。可是今天看到这群可爱的孩子,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有了动摇。她开始扪心自问,这种自以为是的理智真能为她带来好的结局吗?
萧飞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啊?”肖语回神,家门已近在咫尺。她满面疑惑望向萧飞逸,“你知道我家?”
七拐八弯的山村格局,街不成街,巷不成巷,到处是旮旯胡同,他如果不曾来过,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找到她家?
“没有,”萧飞逸摇头,“我本来还愁第一次来找你得费点事呢。”
“那么······”你们怎么这么轻车熟路?
萧飞逸突然笑了,对她睒了睒眼睫,“你猜。”
肖语内心无力地抽搐——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句话。
第一次大壮娘说这两个字,为她招来了柳三姑。
第二次柳三姑说这两个字,是想把她配给一个残疾人。
她一直把这句话和‘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划等号。
如今这句话,几乎已在她心中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
在她看来,这句话对她的残害结果,几乎快跟那个‘穷’字媲美了。
而今萧飞逸又来了这么一句,她心里默默哀叹:时也!命也!
恐怕这中越国的人都喜欢说这句话吧!
萧飞逸可不知道她与这两个字有如此的渊源,见她听完后面现古怪,急忙举了双手作投降状,伏低做小的姿态道,“好,不用你猜,我告诉你。”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马车,“那不是有现成的识路人么。”
肖语没弄明白他的意思,迷茫地看着他,“你的车夫?”他怎么识得我家?
萧飞逸无奈地摇头,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笨,车里坐着的孙飞鸿,不是你们村里的人么?”
肖语恍然大悟,怎么把那孩子给忘了?
马车停在门口,孙飞鸿跳下车帮车夫拴马。
大壮家的门口站了一群女人。
肖语自来古代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
半街筒子的人,大人孩子,男女老少,仿佛过年看会一般,三一群俩一伙,甚是热闹。
肖语作为现代人,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儿家一样,动不动就羞羞答答。她大大方方环视众人一圈,一边往院里相让萧飞逸主仆几人,一边笑着低声对萧飞逸说道,“你到我们这小山村来走上一遭,快赶上皇帝出巡了,差不多把全村的人都调出来了,差的就只剩山呼万岁了。”
萧飞逸轻笑一声,抬眼扫了扫大壮家门前的那堆女人,俯首在她耳边说道,“他们会不会把你当成‘皇妃’?”
肖语心头一颤,萧飞逸温温洒洒的热气扑在脸上,酥□痒的拂着耳边的肌肤,她急忙侧头。
却不料两人正并排走在窄小的门洞内,木头大门虽然最大幅度的敞开着,奈何凸出的门框横出门垛半尺有余,她之前目测门洞并排行走两人富富有余,所以并没和萧飞逸错开身体一前一后进院。
不成想萧飞逸有如此的举动,她一急之下没有细致考虑,慌忙中歪头,却哪料到自己赶上小襟,不偏不倚,头正磕在坚硬的门框上。
萧飞逸对她的如此举动始料不及,在她歪头的瞬间便疾速地往回拉她的身体,可是只差那么零点一秒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一眨眼的功夫,肖语的头便重重磕向门框。
萧飞逸心里一紧,本能的把她拉向怀里。
肖语疼的泪珠横流,昏天黑地的仿佛心尖都在打颤。
她用力咬紧下唇,闷哼一声,珠泪纷流中,想要伸手去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贴上被撞之处。
虽然那只手已经轻之又轻的替她在揉了,肖语还是疼的呲牙咧嘴,嘴里不住的发出‘嘶嘶’声。
头顶上的声音异常温柔的传来,“很疼吗?”
肖语怒道,“换你来试试?”
萧飞逸笑道,“说话还这么中气十足,证明没有什么大碍喽?”
肖语更怒,直觉的想要抱头蹲身,坚决地不理此人。
自己的疼自己来缓吧,别人谁也代替不了。
不成想两只胳膊本动不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被萧飞逸圈在怀里。
“丫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爹的声音由院里响起,肖语顿时满面彤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即使在现代,她也没这么前卫过。如今这是礼教严苛的古代,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还有老爹······
她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只听萧飞逸在头顶上方从容的对老爹应道,“语儿的头磕在门框上了,她此时有点站立不稳,必须得有人扶着才行。”
肖语心里暗暗叹气,这一抱,无论如何也无法同他撇清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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