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思山楂做药
要说侧柏兄虽是迅速赚来一贯铜钱,对这家境却无多大用处。这房子的前主人死后,村里人为免晦气,特在他下葬时把那些个被褥床单都一同放进了棺材埋了,林侧柏现在用的都是村长并上几个有钱村人施舍的,如今天热勉强能对付。只家里没米没面无法过活,村长便又做主让王家供应他段时间饭食也算作他出诊救治王家么子的报酬。为防这兄弟耍赖就此抓着王家不放,村长特规定这供饭时间就以一月为期。
王家本非富贵,如今多了一张嘴巴,还是忒大一张,伙食自然就变得紧巴差些。为此林侧柏心里没少抱怨,只这大夫一行在村里实在兴不起风浪,他在此地从天热住到天冷就不见几人上门问病。这也算是正常现象,毕竟村里人少有富裕,谁会只为个小毛小病乱花钱财?
这看病的财路打不开,林侧柏也不干等着,很快就索出别条财路。
那是在秋凉的某天,一日侧柏兄就着野菜地瓜胡混了顿晚饭,正靠在门扉上遥想美味佳酿,碰上隔壁家的徐小哥上山砍柴回来。却见他手里拎着两捆枯枝,原本该做盛放用的背篓里却是满满一篓子红彤彤的山楂果。
林侧柏不想这山里头还有这等好东西,这会忙叫住徐小哥想打听清楚。这兄弟搬进这绝户的小土屋已近三个月,邻里早就相熟,徐小哥听他交换自然走过去与他唠嗑两句。
林侧柏一问方知,这山腰子里有片野山楂林,没得人管却长势喜人,于是每年秋天,村里人都会去那里打些下来尝鲜。
“那地儿具体是在哪?兄弟你告诉我一声,过些天我也去采些来尝尝。”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徐小哥一瞥林侧柏的老残腿,立马摆手阻止,“那山腰子那块路不整,走进去得有些时候,大夫你可别没事找事!”这汉子说话虽是直,子却不差,话说完他就直接甩了自己背后的背篓到林侧柏跟前,“你也别折腾了,这些拿去吃,过些日子我上山再采些回来。”
林侧柏一看那篓子山楂被甩到面前,立刻就弯腰把背篓捧起来,也不晓得是真要推回来呢还是想抱牢点不让人反悔。他这动作做得猴急,偏嘴上还不停说,“那怎使得?太不好意思了。”
相比之下那徐小哥真是直爽到了底,他豪气一挥手,正要说乡里乡亲有甚个不好意思!只嘴巴才张开,突觉鼻头发痒,忍了半天没忍住,一连就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林侧柏险险避了迎面飞来的唾沫星子,正要关心几句,那小哥却已自己嘀咕起来,“哪个谁想老子了?这些天咋喷嚏打个不停?”
一旁侧柏兄听着不住挑挑眉,眼见徐小哥已朝他摆手往家门口走,他也不去多事,径自抱着那篓山楂回屋里折腾去了。
先打上井水洗好几个自己尝味,待饱了口福,这兄弟肚里的坏水就又控制不住地翻腾起来。只见他任斜歪在桌边又驾着他那条残腿在长凳上抖个不停,黑眼珠滴溜溜地转,手里还拿着俩山楂抛了接,接了抛,那流气实足的模样真是想叫他有点正行都难。
果真没多久,侧柏兄便心头一亮灵光乍现,只见他拿起方才洗山楂的水桶就跑去井边打上满满一盆水,而后倒了所有山楂进去,把东西放那儿泡着,他又回屋翻起他那原本就空荡荡如今也只放着些草药野花的家什来。
乒乒乓乓好一阵,这兄弟终于从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材里抓住几个黑褐色须状物体,一为麦芽,山药与陈皮,一为琼芝菜。他走回桌边借由亮光打量了番手中药材,虽是皱眉嘀咕了句“怎么有些发黑,不会是受过潮烂了吧?”只手上动作未见犹豫,不下便将那山药麦芽一类放碗里杵碎了备用,又另打水泡着琼芝菜。
而后林侧柏倒了洗山楂的脏水,拿小刀切开山楂果子去核,待做完这些就算准备妥当,他搬上所有东西去灶房,一股脑地全扔进锅里,生起火开煮,约莫一刻钟,锅里东西便融成黏稠凝脂。在此时熄了火,冷却后,这兄弟便开始用爪子把已凝在一起的东西捏成一个个指甲壳大小的圆,原料实在多,可给堆了山一样的满满两大碗。
隔天,林侧柏起了大早,他寻出自己最好的骨瓷小药罐一个,装上二十枚山楂丸子,就向程家宅子进发了。
说来自从这兄弟替程老太太除了病症,老太太几月来隔段时间就会叫他来看看,一来而去,他与程家看门的也就混得熟悉。这天叫人递了消息进去,程老太太一听林大夫主动来问她好,忙叫人把人迎进来。
侧柏兄在厅堂坐定下,先是关心了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预料之中,程老太太旁的毛病没有,只肠胃一项有些弱。这段日子虽吃药调理,却仍旧容易积食。有过上趟腹痛遭难,老太太一察觉胃里有些堵隔天就不太肯吃东西,如此下来,胃口便有些差。
听人说完,林侧柏沉吟点头,只见他面露忧色地对那老妇道,“老太太万不可怕积食就不吃东西啊。饭食乃人之本,切莫大意了。”
“可我这肠胃……”
“莫忧,莫忧,我最近正巧在做些药丸子想拿去县里头换钱,如今便先给老太太试一试。”说着,林侧柏就掏出昨个儿做出来的那瓶子山楂药丸递过去。待程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接过,他又让人倒出一颗给程老太太瞧瞧。
那老妇看着手中比寻常大些的暗红丸子,凑近闻上一闻,问道,“这可是山楂?”
“不瞒老太太,是放了山楂做底料。”林侧柏殷情道,“您不妨尝一颗试试?”
程老太太依言吃了颗,却觉药丸带有些许清香,且酸甜生津,引得人想继续拿第二颗。
“嗯,果真是有些不同。”老太太已又叫丫鬟倒了一颗放进嘴,林侧柏瞧着笑眯了眼,却听他说,“这药丸有健胃消食之效,老太太您饭钱吃上一颗,饭后再吃上一颗,小老儿虽保不得很快见效,但却是能改善老太太的肠胃效用。”
“承你吉言。”老太太笑着回应,“还不知这瓶药丸该算多少?”
“哎~老太太说这话就是见外了,这药丸因是打算卖去县里药铺的,所以我在其中加了不少药材,只如今还不知效用可否显著,那销路更是不敢去想。现给老太太试试,已属冒犯之举,怎还能问您要钱?”
“林大夫这就见外了,你的医术我老婆子最是信得过,又何必客气?”老太太早第一次就把林侧柏当作悬壶济世的仁慈之人,这会如何都是要有些表示,她挥手便要叫身边丫鬟去支钱,林侧柏心里早有打算,这会硬是不肯要钱。
两相推诿到后来,侧柏兄索梗着脖子对程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这才是把小老儿我作外人看吧,我说了不收银钱便是不会收的,您若真要给,便是瞧不起我这个人!”
程老太太被他一梗只觉好笑,还道他是天耿直过了头,这下也不好再提那钱财报酬,只笑着与他说,“不收钱,那就陪我这老婆子吃顿饭吧,咱们也好验证验证你这药灵是不灵。”
山楂并上陈皮麦芽之类本就都有开胃消食之效,效果虽不说是显著,却仍会有改善。要往长久里讲,的确算灵的。
林侧柏自在程府饱餐一顿回来,便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果真七八天后,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翠竹就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那时,侧柏兄早就把一大堆山楂药丸三十枚一装地准备了近十个小药罐。这兄弟白天向来是大门敞开,这会一听到翠竹在门外吆喝着进来,便赶紧装出副要把那些药罐包起来的样子。
翠竹那日在老太太跟前也听到林侧柏说要去县里卖药丸的事儿,这下还道他是准备出发,忙上前拦住了他。
“林大夫这是要出门呀?”翠竹翠竹,当真是取对了名字,俏丫头的声音就如同才掰开的青瓜,脆生生的实在喜人。
林侧柏听得心里舒服,只见他正了正身形,而后才回道,“今个儿天气不错,我便想着跑县里去瞧瞧,看能不能把手头这些药丸子卖出去。”
“大夫真是要去卖药呀?”
“那是当然,这天气开始冷了,我可得早些换点钱以准备冬衣了,今个儿隔壁徐家的正好也要往县里去,翠竹姑娘要是无事,便容得小老儿先行一步。”
“怎的没事了!我这是来给老太太取那药丸的!”翠竹一听林侧柏要走,忙挡住他的去路,不想这人是挡住了,药丸却是——
“哎哟!我竟是把老太太这头给忘了,这药丸都给我装好要去卖了,可没有剩啊!”
翠竹一听林侧柏果真没给老太太留下些药丸,又想老太太出门前嘱咐她这会要多买些回来,心里便有些急,她跺了跺脚说,“大夫您怎的能把我家的份给忘了呢?老太太这几天难得胃口好些又不再腹胀……”
这姑娘撅着嘴娇嗔憨态尽显,林侧柏心里荡漾地想着姐儿你咋这么俏哟~面上却是难色渐露,“可是……我这药丸都是要拿去卖的啊……”
“得了得了,既是要卖又何必跑去县里,林大夫便把这些药丸子都卖与我们家吧。”
“可是……”
“还有甚好可是的,林大夫你给出个价便成!就卖去给县里的价!”
就等你这话呢俏姐儿!翠竹求药心切正给林侧柏掐着要害,这兄弟心里大笑三声,立时从善如流,只见他慢慢伸出两指头,在翠竹眼前晃了晃,而后才说——
二两银子,我这药需得二两银子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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