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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

      一夜好梦,真不愿醒来。依旧闭着眼睛回味梦中旖旎,整个人仿佛飘飘然浮在云端。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眼前这个理直气壮打断她美梦的罪魁祸首逍遥自在的坐在她靠床的凳子上。不是说古代男女大防吗?不是说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吗?就算同父异母的姐弟也要守规矩吧。

    她很不爽,可是看上去宁无缺似乎比她更不爽。小小眉头皱着瞪他:“这些槐花桑葚是八皇子送你的?”

    这种口气让人很不舒服。“是呀,八皇子不仅长得好看才华出众,还待人亲善。见我辛苦采摘,就及时送来了。你要吃一些吗?”

    宁无缺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扭身径直跑出去了。她呵呵奸笑着,就知道你这小屁孩争强好胜,这下可好,处处矮人一截了,这几天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慢条斯理的洗漱穿衣,虽然她其实也懒得自己动手,奈何让同又不怎么亲近的女婢帮忙确实有些心理障碍。整理完毕后,取了一些茉莉花泡茶吃桑葚作早餐,这小日子还是很快活的。

    今天北堂铭烨又跟她的王爷老爹呆一块说是商谈要事,自然上课取消了。如此一来又开始被封建礼教荼毒了,她的心情又开始云密布了,不免恨恨的想,那宁重暮一把年纪了还要占着大好资源玩年上攻实在可耻!不过话说回来,北堂铭烨虽说很祸水但无论怎么样也不是做受的料碍…难道她爹…才是真相?

    这真相还在犹抱琵琶半遮面,打断她美梦的死孩子又跑来了,在她哭笑不得的目光中将一大筐桑葚和一大筐槐花扔在了她面前,然后用小下巴对着她,斜视着偷瞄她的表情。

    这孩子碍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因为见识太多了极端自我暴戾任自私自利目中无人的小孩子,对待宁无缺的时候自然就心生嫌恶。后来相处渐渐的改善,才发现这孩子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还能说什么呢。说实话,这里的孩子生存条件残酷太多,穷人家的孩子要为生计苦苦挣扎,富人家的孩子要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那样的训练成长是能让他们保留一点童真已经很难得的了。自从戚如回家,宁无缺来与她见面的次数少了很多,就是他们在一块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找上来说是师傅要检查课业或者王妃要见他之类。至于她,王妃倒是比以往更是亲厚,常常嘘寒问暖,除了不让宁无缺跟她一起混日子。

    戚家世代忠良深得帝宠,出过好几任高品阶的后妃,戚家军英勇善战纪律严明,在民间威望极高。朝廷有一半军权掌握在戚家这一代武将戚少乾手里,而戚少乾只有戚如这一个女儿。宁重暮虽有王爵的名号,毕竟封在越地,远离京城,鞭长莫及。

    所以,很轻易可以看得出宁王妃在打什么主意。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顺着王妃心意带两个孩子玩多让他们亲近,一是为自己孤寂二也是怜惜,希望他们长大以后回想童年还会记得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岁月。

    戚如回家了,她跟宁无缺自然就没有在一起相处的必要,宁王妃寄托在宁无缺身上的希望极大,他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在这种时候,北堂铭烨的出现就显得更明显压迫倍增。她心里对宁无缺的疼惜又多了几分,于是好声好气的哄上一阵,把罐子装满水上槐花,桑葚交给满满洗净拿来给宁无缺当零嘴。拿出自己几天前辛苦做好的弹弓——

    宁无缺眼睛一亮,从她手里夺过小弹弓自顾自得把玩起来。

    斜睨着她:“这是你做给我的?”是她做的没错,可没说是给你的……

    “嗯。”

    “还不错,我要了。”努力维持高高在上的王爷脸,冲出院子就去寻石子试玩。

    靠,老娘那是做给自己玩的!木头削坏了好多,磨光表面磨得手疼,牛筋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手,还想着用来打点鸟吃的……不过嘛,看着他那兴奋童稚的笑容,想必以前渴望很久了,看着那些平民孩子玩弹弓努力克制着自己……

    能让他这么开心也算值了。

    宁无缺心满意足的去上学了。她也该去跟宁锦莲一起女学了。拖拖沓沓的去到嬷嬷讲学的学堂,恹恹的坐下。少顷,宁锦瑶也袅袅婷婷的来了,走路如弱柳迎风,端容的轻轻坐下的姿势分外优雅高贵。那种真正的王府千金小姐的韵味气质,让她忍不住想破坏的同时又想狠狠的嘲笑自己。

    嬷嬷今日讲学内容主要是如何做好一个好主母,一个贤惠又要会把持内务的正妻。王爷的女儿们自然是不会做妾侍的,于是在这过程中还少不了提到圣人朱熹,教导女子应该严格遵守不失身不改嫁的传统道德,要严守贞,甚至以身殉节……诸如此类。

    嬷嬷说话絮絮叨叨如裹脚布又臭又长,讲得朱熹听在她耳里更是恼火不已。只在一边暗骂,朱熹,老娘|你!朱熹你个|贱受,老娘用假阳|具捅暴你的小菊花!!

    骂了一阵觉得无趣了,便不时偷眼瞄宁锦瑶,就见着她专注的听讲,那副认真的神情颇为迷人。心里怨念,像这种千金小姐,也就像‘西厢记’的前身‘莺莺传’里的崔莺莺一样死读书没脑子,被个穷书生骗财骗色最后沦落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的下场。

    在她那龌龊猥琐的小心思晃悠中,时间慢慢走过,嬷嬷也终于结束了讲学,可以回去吃晚饭了。她和宁锦瑶走出屋子却见宁重暮与北堂铭烨在一群下人侍卫的簇拥下走过。不必回首,蓦然就见到那么个风姿绝佳的少年在灯火阑珊处浅淡轻笑,没听清在说些什么,只看着那求吻型的粉樱唇,眼睛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宁锦瑶看看她那副魂都被勾得没影了的样子,眼光也落在北堂铭烨身上。

    “八皇子不宜做女子的良人。”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不带任何感情。说完,便翩然离去。

    她被惊得呆呆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她的这个优秀的三姐平时除了一些必要的问候之外连寒暄也是少见,这么突然的跟她说一句话还真罕见。等等,她说的是‘八皇子不宜做女子的良人’?她嗤笑,淡定装逼女!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五天,在嬷嬷讲学时度日如年,只盼着北堂铭烨来。他也不多讲诗书了,跟宁姐妹俩说了不少趣闻轶事。她虽有不少曾看过知道的,但经由他的口中就觉得分外有趣,比那些死板的记载要生动得多。这个人碍从里到外都让人着迷呢……

    这日午后,她闲来无事在屋子里翻腾,看有没有一些她老妈莫兰珂的偷情日记本什么的。竟还真给她捣鼓出一幅画来,画里没有任何能引发她想象的人物,只有一棵树,几簇芊泽花兰花草,并没什么特别。

    还有题了一首诗:

    百味旨酒,有飶其香。神其歆止,洋洋在傍。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这诗……她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啊,前面一句跟后面一句感情转折也太快了。最后那个‘怨’字笔画狰狞扭曲,看着都有些想打哆嗦。不过,撇开怪诗不谈,光看着画着实很眼熟啊,这画中景物分明就是自己小院的某个角落啊!是了,肯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宝贝秘密藏在那。她胡乱把画一卷噔噔奔去。

    树没错,花花草草也没错,宝贝在哪?她凶狠的瞪着画,以玩找茬游戏玩出来的眼力敏锐的发现树右侧花草丛中的不寻常。很好,她挽起袖子呸呸几口水拿起铲子开始挖宝。我挖我挖我挖挖挖,‘丁当’一声,哈哈挖到了!她极其亢奋的丢下铲子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香瓜大小的小陶坛,放在地上谨慎的打开——

    她被扑面而来的酒味熏了个踉跄,大脑还转不过弯来,搞半天是一坛酒埃还以为有什么房中术双修修仙呢,真扫兴。

    正当她意兴阑珊打算怎么处理这酒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吓得她跌倒坐下。定睛一看,一个穿着灰布大襟的六旬老头蹲在她面前,确切的说是蹲在那坛酒面前,闭着眼睛极为陶醉享受的嗅着酒香气。

    老头笑得和蔼:“女娃娃,这酒是哪弄来的?分老朽一半吧。”

    她陡然认出这是第一次遇见北堂铭烨时一并见到的老头。心里突的打转,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雕里的初遇洪七公!绝世高人啊,能跟宁重暮北堂铭烨走在一起的人绝对不简单,再顺着他右手,更是心情澎湃的发现少了一食指。高人啊高人,高人就是与众不同啊,这人绝对是跟洪七公一样的绝世高手,不过是一个好美食一个贪杯中物。

    想罢,她也殷勤上前去。“这酒是我娘酿的。前辈喜欢就都拿去,能得前辈的如此青睐就足够了。”

    老头大喜,呵呵直乐,也不跟她客气,就开始捧着陶坛小酌一口,眯着眼沉醉片刻说:“真是上等的百味旨啊!”

    百味旨?那画里的诗说的就是百味旨酒了?

    再饮了一口,老头继续赞:“不错不错,就是略显绝烈了些,这坛百味旨的味道当真少见。”

    她突然想到那些透纸而出的怨恨决然,突然有些明白了。有些事,旁观者只见当事人所作所为,又怎知她心中所想?

    即使老头再小口浅酌,一小坛的百味旨酒也见了底,老头不舍的舔干净最后几滴,陶陶然的问:“你个女娃娃请了老朽喝了这么好的一坛子酒,老朽就教你几招武功招数教你以后不被人欺负。如何?”

    她心说,来了。机会一定要抓牢啊抓牢。忙跪下说:“求前辈收我为徒!”

    老头皱着眉头:“老朽生闲散,不耐烦收徒弟。”

    “实不相瞒,我求前辈收我为徒,其实是想离开宁王府。”

    “你是王府千金,在这里锦衣玉食有何不好非要跟我个老头混迹江湖?”

    要下猛药了,她开始声泪俱下的哭诉:“前辈来这些天应该不清楚王府内的家务事。我虽是王爷女儿,却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我娘是卑下的歌姬,前些年就去了,剩下我在王府无依无靠。前辈要传我几招武功,可这世间规矩严苛,就算我会得些功夫防身又怎敌得过那万般算计。

    您是不知道,女眷内宅特别是廷王爵里绝非会些功夫就可以平安度日的。如今我不过是小卒子,不会有人谋我害我。可以后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沦为他人的棋子。如今我不知天高地厚求前辈收我为徒带我出王府,就想着不会被随意拿去当父王拉拢他人的工具。乞求前辈成全。”

    老头眉头皱得更紧,“这……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我收你为徒可以,不过你切要留在鸿越派,老朽是不会带着你的。而后若是王爷令你回府,你又怎生交代?”

    她喜出望外:“前辈只要带我远离火坑,其他的我自有办法应对。”虽说老头不愿带她,可现在只求离开王府。只要出了王府,她就不再是宁锦瑶了,从此天高任我飞。叫她回去?当她傻啊?

    “那么既如此,这就带你去见宁王爷吧。你这女娃娃真够巧的,老朽刚好要自顾自得出王府四处逍遥就被你这酒香给引来了,也算缘分一场,这师徒名分也该是注定的。”

    她连忙跪着磕头唤几声“师父。”喜不自禁的又问:“可否带我一个婢女一同去?她虽说是我婢女,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非同一般……”

    还未说完就被老头打断:“小丫头去习练武艺还带丫鬟伺候照顾,有这么娇贵的吗?若是这样,还是趁早别去的好!”

    她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又起,这一次真真正正认识到‘羞耻’‘惭愧’。呐呐不能言语只低着头。她确实放不下满满一人留在王府,可究其原因,恐怕百分之六十还是依赖满满的照顾。她心里一边唾弃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一边跟老头说好话,终于哄得老头面色好转。

    “你名叫锦瑶是吧。唔,看你这丫头也鬼机灵的,以后便跟我兄弟学武吧。老朽名叫刑义堂,你便做我挂名徒弟。我兄弟名叫刑义寿,是鸿越派副掌门,其人可能严苛。不过对你应大有好处。”

    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细细思索,总有些怪责自己此间作为太过轻率。若是刑义堂为人歹毒险恶把她拐卖到青楼妓院她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可没那个兴趣跟去青楼的男人有什么瓜葛纠缠。一场赌博,幸好,她赢了,却也不过是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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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沉沉,宁王爷宁重暮寒着脸看完一份密件,再递回给左近的北堂铭烨。北堂铭烨的脸在烛光下染了光晕,本该温暖美丽的画面却因那肃然冷厉的气氛而添了几分冷沉滞。

    武林衡山派清河派千与派百余名江湖好手被杀。

    千机营五百兵卒被灭。

    粹锋军千余军士被灭。

    ……

    这样的事,接连不断的发生。帝王震怒,下令彻查。

    民间皆有传言:

    魔童之能,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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