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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用过简单的晚饭,祝小英梳洗完毕坐在床上,有些怨念地瞅了木桃一眼。

    “小姐?您想要什么?”木桃很会察言观色。

    “没事,没事。”祝小英咳了咳,抱着双膝往床里侧缩了缩,眼角不易察觉地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茶具。

    木桃在整理东西。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

    “小姐,您怎么还不躺下睡觉啊,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呢!”木桃一抬头,发现自家小姐仍抱着膝盖在床上坐着出神。

    “就睡,就睡。”祝小英咬了咬嘴唇,眼角又往桌上的茶具瞄了一下,喉咙还有些干涩地咽了咽。

    这一次木桃也注意到了,放下手中活计,忙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递给祝小英,“您要是口渴早说嘛,何苦就这样巴巴地看着?”

    祝小英接过茶杯,看着杯中的茶水在房间朦胧的灯光下晕出旖旎的温柔色泽,觉得脸上有些烫。空气好像十分憋闷,四周有很浓的熏香味,让她喘不过气。

    她并没有急着喝茶,而是缓慢地将头扭向床内侧,向里面的墙壁望了一眼……

    马文才和梁山伯就住在她隔壁啊。

    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啊。

    “木桃啊——”祝小英转着手中的茶杯,柔声细语地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

    “很晚了,你也快睡吧。”

    木桃憨憨地一笑,“不打紧,白天在马车上我睡了不少,还不困,现在把明天的东西整理好,免得天一亮手忙脚乱。”

    祝小英假惺惺地笑了笑,低头继续看着茶杯出神。

    “小姐,喝完了吗?喝完了杯子给我。”木桃很有眼力价地过来收杯具。

    祝小英抓着杯子微微躲了一下,木桃疑惑,祝小英赶忙解释:“我……我晚上会渴,这杯茶就放我这里吧……”

    “这怎么行,半夜水翻了就麻烦了!”木桃尽职尽责地坚持要把杯具收回,“要是晚上渴了就叫我,我再给您倒就是了!”

    祝小英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开了手,默默钻进了被窝。

    木桃仍在整理东西。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

    “木桃啊——”

    “怎么了小姐?”

    “你也睡吧,你灯亮着我睡不着……”

    “哦,那我把灯灭了,黑着也一样能看到。”木桃吹灭蜡烛,“这下您就能睡了”

    “……”

    “木桃!!”

    “哎呦,小姐您干什么叫这么大声,吓死我了!”

    “什么也别做了,现在就过来睡觉!”

    “可是……”

    “现在就过来!少废话!”

    “……”

    当小丫鬟终于在祝小英的威下不情不愿地上了床之后,没用一分钟就睡死过去。祝小英躺在床内侧,一边竭力抑制内心可耻的冲动,一边默念:要端庄,要矜持……要端庄,要矜持……

    她念了几十遍,内心渐渐平复,安静地闭上眼睛,用标准的公主睡姿准备入睡……然后,就在下一秒猫一样敏捷地跃了起来,跨过横在外侧的木桃无声无息落到地面,匍匐到桌前抓起茶杯一口喝干又飞回床铺,将茶碗倒扣在墙壁上,耳朵紧紧贴过去……

    一系列动作完成不超过五秒钟。

    墙壁的另一头,马文才与梁山伯的房间内。

    马文才从怀中拿出一张契文一样的东西,对梁山伯道:“你也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梁山伯缓缓点头,也从自己袖中抽出一张类似的东西,眉头微锁:“驿站往来官员,入驻前必出示堪合,怎么这里的官役竟没来索要?”  【注】

    马文才沉思片刻,起身打开房门,叫了两声“来人啊”,紧接着便有一个小官役模样的小子跑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马文才目光飞快地扫过官役的脸,身上的制服,脚上的鞋,垂在身侧的手……然后笑眯眯地对他吩咐道:“麻烦小哥给我们准备一壶好酒,再上两道荤菜。”说完又给了那他一些银钱。

    在官役接过银子的一瞬间,马文才并没有忽视掉他右手虎口的一道深痕,以及眼眸深处所迸发的贪婪和隐约可见的心虚。

    小官役接了银子便退出房间,门又吱呀一声合上。

    马文才回到梁山伯面前,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恐怕事有不妙。”

    梁山伯这时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一个香炉,抬起头与马文才对视:“驿站里……会有香炉?”

    “嗯,这里的熏香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梁山伯将香炉盖子打开,里面还有些剩余香料没有燃尽,他细细看了两眼:“这种香料名叫绝味。”

    “有什么问题?”

    “绝味乃香料中味道最重,并且可以掩盖异味。”

    “异味?”马文才挑眉,心念一转便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之间忙用目光征询地看向梁山伯。

    梁山伯缓缓点头,轻声道:“绝味善于掩藏死物腐味,常见于……官府停尸间。”

    “那这里房间少……也就是说……”马文才眯起眼,脸上不但没什么惧色,黑亮的眼珠里竟然闪着莫名的兴奋。“其他房间里装的都是……”

    梁山伯瞥了他一眼,对于他莫名的激动雀跃表示不屑。

    马文才一出门便碰上这样新鲜又刺激的事,本来大喜,但随即突然想到什么,面色骤变。

    “遭了,英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刚刚那小官役的声音:“公子,您要的酒准备好了。”

    梁山伯与马文才彼此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两个眼色。

    梁山伯不动声色地抄起桌上香炉,轻手轻脚移到门后,对马文才微微一点头。

    马文才接收到信号,便一甩袖子,堆上一脸和煦笑容,一边去开门一边叫道:“来啦——”

    墙壁这边。

    祝小英使出吃的劲抵着墙偷听,耳朵都快从茶杯底子穿过去了,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正怀疑是不是自己三观不正,将人家柏拉图式恋爱的两人想歪,忽听走廊外小二的敲门声,竟是来送酒水!

    祝小英一愣。

    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如此有情调,竟然还叫了客房服务!

    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响,马文才一声销魂的“来啦——”顿时又把她拖入无限遐想,于是忙将耳朵贴回茶杯底,探听对面动静。

    半晌无声。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一直安静的房间终于传来对话:

    梁山伯:“桌子上!快!”

    紧接着一阵杯盘打翻在地的哗啦声,然后是身体撞在硬物上的钝响。

    “唔——”

    一声呻吟。

    祝小英心头一紧。

    马文才:“绳……绳子……”

    祝小英:绳子?!(⊙o⊙)

    又是一声呻吟,那张可怜的桌子似乎经受了什么无法承受的重量,桌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阵阵疑似被禁止压抑的呻吟……

    那边的桌子不会散架吧?

    祝小英隐隐担忧。

    桌子只吱嘎作响了一会儿,很快便停止了。

    祝小英疑惑地抬起头,确认再三才接受了这一不美好的现实:

    时间太短了啊……山伯兄,你要加油呀!o(╯□╰)o

    梁山伯与马文才的房间。

    那个小官役已经被制住,身上的官差服却不见了踪影。他还想挣扎,翻到了烛台,最后被梁山伯一个利索的手刀劈晕。

    马文才这时已经换上了那身官役服,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顺便抬眼看了看梁山伯,后者正缓缓活动着手腕,面上依然带着儒雅的笑容。

    “不错嘛山伯,身手还是那么好。”

    (偷听中的某人险些泪奔:文才兄,你的要求还真低…… = =)

    梁山伯没有搭话,只是将一身官役打扮的马文才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踢开晕倒在地的少年坐到桌边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你确定要这样做?”

    “当然。”马文才衣服穿好,将一把贴身匕首收入袖中,“都说二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若是真像我们预想中的那样,匪人将这处驿站占领,我们这点人本对付不了,离这里最近的驿站也要三十里,要是不想法子放出消息,恐怕我们小命都不保了。”

    梁山伯用签子拨了拨灯芯,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很无奈地看了马文才一眼:“可是想法子通知,一定要放火烧掉整个驿站吗?”

    “不然还有什么更有效的方法呢?”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烧掉驿站,事后赔起来要很多钱。”梁山伯依然神色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你竟然扔了一个土豆好浪费啊好浪费”。但内心却在腹诽:不过让你失了个荷包而已,报复心真强。

    马文才不理他,只是冲梁山伯眨了眨眼,便将门一推,轻身闪了出去。但身影还没完全消失,便又一头扎回来,小声道:“对了,不要告诉祝贤弟实情,他胆子小,我怕吓坏他!”

    梁山伯:“放心,我知道。”

    祝小英听到隔壁房门声响,又有人向自己这边轻轻走来,吓得忙丢掉茶碗缩进被窝,装作熟睡。

    为了不打草惊蛇,梁山伯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江湖手段从外挑开了门闩,将门无声推开。

    “谁!”睡在外面的木桃突然感到一阵凉风,立刻惊醒。

    “嘘,是我。”

    “……文才兄?你怎么进来了!”

    “英台,别怕,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什么也别问赶快收拾东西,我就在门外等你。”说完,梁山伯也不再解释,便出去守在走廊里。

    祝小英与木桃一头雾水,但从梁山伯语气严肃来看,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立刻行动起来,与梁山伯会和于门外。

    “文才兄,究竟……”

    “嘘,别出声!”梁山伯作禁声状,“英台,跟紧我!不要往两边房间看。”

    梁山伯想要抓住祝英台的手,但想到她的女儿身份,最终还是没有抬手,只是又谨慎地嘱咐了一句:“跟紧我!”

    ……

    马文才扮成官役离开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一路没有遇见什么人,直到来到一楼大堂,才迎面撞见一个与自己相同服饰的人,于是急忙低了头,放矮了身子。

    “喂,小四!楼上那三只肥羊怎么样了?”

    马文才忙回答:“已经喝下加了料的酒了,等一会儿他们睡得像猪一样,咱们就可以动手!”模仿少年的声音模仿得竟然七分相似。

    “干完这一票咱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这满楼的死人味老子真他妈受够了!”那人抱怨,“行了,头儿让我们先去下等房那边,那边都是这三只肥鹅的仆从和马夫,好像有几个练过的比较难搞。”

    “成!”马文才颠颠地朝那说话之人奔过去,只要再往前迈几步,窗外的月光就可以照在他脸上,身份便会被识破。

    “哎呦……哎呦哎呦……”马文才突然捂着肚子,堪堪停在了月光之前,不多不少。并借着捂肚子的动作将脸埋得更低。

    “臭小子,你又怎么了?”

    “我……我想去茅厕!”扔下这句话也不等那人回答,便一溜烟跑走。

    “喂!茅厕在这边!”那人喊道,然后笑骂了一句,“没开过腥的小兔崽子,一提宰人就躲得远远地,就是个能下药骗人的窝囊废!”

    马文才其实并没有跑远,只是躲在楼梯的影里,静静地看着那人走远。

    他并非不知道茅厕在哪个方向,这个驿站他幼时曾与父亲一同来过,清楚地记得这里的布局方位,他之所以对那人撒这样的谎自有他的道理。

    等确定周围无人,他才悄悄地往那人离开的方向迅速追去。

    “哎呦!”黑暗无光的走廊里,木桃脚底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倾,条件反地将手伸向两边找支撑。不料身侧的一扇门却并没有门闩,随着她这一推,门应声而开。而木桃也因为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栽进了那个房间。

    浓烈的的恶臭扑面而来,夹杂着甜腻的血腥,散发出如鬼魅般郁的气息。

    “木桃!”祝小英跟在她身后急忙去扶,一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

    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

    下等房门口,一群拿着雪亮大刀身着驿站官服的人,听到这寂夜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吓得集体愣了一下,险些以为是厉鬼寻仇。但也只是愣了那么短暂的一瞬,这些杀人如麻的悍匪便分出部分人马,提刀循声奔上楼去。

    【注】

    堪合,驿站使用的凭证是勘合和火牌。官府使用时凭勘合;兵部使用时凭火牌。

    驿站本是国家出现以后,政府专门为传递公文和军情所设置的通信机构,但因为财政对馆驿支出安排费用有限,而实际耗费巨大,为保证正常运转,唐代前期一般由政府指定当地富户主持,这些富户称驿将。

    有些头脑灵活的驿将则利用馆驿从事商业活动,达到“以商补亏”的目的。所以一些非官府的旅人,只要手中有堪合就可以在驿站换马歇息。因此那时堪合是可以通过一些渠道买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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