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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派来的这很重要

      妫画符的脑子里像装上了生锈的齿轮,一格一格转动得很慢,此刻是什么问题也想不了了,脖子被她自己掐过之后所蔓延开的痛楚一直挥散不去。

    自虐般,身体不受控制地牢牢记住了那个痛的感觉,仿佛这么做便会习惯了,真的到了那一刻便能不那么痛似的。却在痛的同时又想到自己脑袋猛然飞离身体,然后血涌如泉喷出来的惨状。

    妫画符紧巴巴地皱着眉头,上了自己的脖子,仿佛为了加固般,两只手合拢抱住,爱惜地抚着,虽说不过碗大个疤,但她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

    心情郁郁得连呼吸声都重了,听到自己的呼吸才忽然回过神来,是啊,她还没死呢,还没到死的时候呢。迷茫灰暗的眼睛渐渐有光聚拢。

    妫画符被满脑子碗大个疤逼迫得又活了过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没有到最后,怎知不能绝处逢生!妫画符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她现在不能乱,她要集中神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有限的消息梳理一遍。

    那双犹如点漆般的眸子,在这昏暗的一隅成了唯一的亮点。

    那个牢头提到,是铁面无私的四王爷监斩。那么斩的是什么人?妫画符初来乍道,对这众所周之的一点,她却是一无所知。那姑且先不管斩的是谁,也当她妫画符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闭着眼睛也能劫法场。

    只是在这之后,自己还没有被提审过,为什么就直接被判了个斩首?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难道他们不在乎杀手的幕后指使吗?擒贼应当先擒王,斩了她这个小卒子,就是斩了线索,就等于抓不到幕后首脑,不能斩草除,那必然春风吹又生!

    古代人连这个也不明白吗?这到底是几百还是几千年前?这种无处施力的现实让妫画符非常挫败。

    正常来说,当社会体系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了政治权利中心,那么就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而现在直接斩她,怕是有意包庇着什么重要人物才对。

    想到这里,妫画符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个确实是有极大可能啊!

    这时候,妫画符脑子里的齿轮才渐渐顺滑起来。

    四王爷是不是真的铁面无私,这个是她不可考证的。但四王爷拥有不审即斩的权利,这点却是可以肯定。反过来说,他既然能开口说斩,必然也能说不斩。妫画符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怎样让对方不斩了自己?这就必须要有一个够分量的理由。

    再往下一步推算,就当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那也必须是见到四王爷,才有机会将这个理由称述出去。

    重点,便是在这里了!

    她妫画符现在是个死囚,见什么人,不是她说了算。这可怎么办好?

    她抓着自己的马尾在脸上扫来扫去,皱着的眉头一刻不得松懈。她是死囚啊,本出不去。她在囚室里走来走去,然后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她是说如果,自己穿越成的是一个皇家女子,拥有和四王爷一样的权利那便好了!但她也知道,事实就是事实,她没有成为什么皇家女,不能想去哪儿便哪儿。

    妫画符的思维忽然停滞了一秒,一拍自己脸颊。怎么忘记了呢,对方贵为王爷,我不能动,他可是随便哪里都去得!他完全有权利召见自己!

    如果能被他召见,大家见上了面,妫画符本身是要功夫没功夫,在这里要熟人也没有熟人,绕180个弯也不可能和那个死囚扯上什么关系,显而易见的,她滚下来那就是凑巧,那就是一个误会!她完全能解释清楚啊!这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再好不过的洗脱自己的理由。

    一时间,妫画符茅塞顿开,就连理由也是随着这个想法一挥而就。她的眼睛大亮,现在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让四王爷召见自己?

    当所有的结都解开,只剩下这一个问题的时候,妫画符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哎呀,刚才只记得问那些无聊事,一点重要消息都没打听到!”妫画符捏着自己脸颊,恨不得提了这脑袋往墙上擂两下。

    一看墙壁上那斑驳的痕迹,还是作罢。

    忽然脑子里又炸开了一道光。

    他不提审自己,必然是以为本姑娘会死鸭子嘴硬!敢劫法场了不是。但老天怜见,她会死鸭子嘴硬吗?她不会!一定知道什么说什么!

    妫画符惊喜地揉着自己红了一大块的脸颊,困兽出笼一样的雀跃。迫不及待地将脸脸凑到门缝里,手卷起来放在唇两边,深呼吸,然后是一片大喊的声音:“大哥,我要自首!”呸,不对,她已经在牢里了。

    “大哥,我要交代,我头上有人!有人指使我干坏事,我要交代,我要争取宽大处理!大人,哥们,大哥!大哥大大!来个人啊,劫法场那是有人指使的,我上头有银,我愿意供出主谋,我愿意合作,我愿意转为污点证人,听说过擒贼先擒王吗,我是谁派来的这很重要啊!大哥,帮我传个话行不行啊,我愿意交代啊……”

    半晌后,进来了一个人。

    正是那个有八卦神的牢头,他冷着脸,剔着牙,“真供?”

    “真供!”一双眼睛像春日湖面,有粼粼波光,语音也是气力十足,仿佛她是大好青年正要去报效祖国,正要去捐血,谁拦我宰谁。

    牢头说:“你等着。”

    门再次关上。

    妫画符一屁股坐下,乖乖等起来。

    到了晚上,有人给她送来了一碗辣椒盖饭。

    好饿。

    忍。

    待四王爷接见我时,一定要求吃香的喝辣的,翘上半天尾巴才说话。

    妫画符一边嫌弃着辣椒盖饭,一边捧着饿得快要不清楚的脑袋,为了不让自己掉分地去扒拉那碗饭,她最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转眼间辣椒盖饭的时间又到了,这次送来的人是牢头。

    妫画符看也没看那摆成了一排的三个碗。只充满希翼地看着牢头。

    牢头不疾不徐,撂下碗,慢悠悠地说:“四王爷说,他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不劳烦小兄弟你了,你就安心住着吧。”

    犹如青天白日忽然遭了一击闷雷,把妫画符劈得内焦外嫩。踉跄着退了两步,靠着墙壁才站稳。

    牢头叹息了声又说:“你还是吃点吧,下午行刑。”

    “你能不能别老提醒我快死啦!”她吼完之后,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地上有蟑螂、残渣冷饭、稻草。一样一样,仔细地看着。连牢头“啐”了一声,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劫法场还想翻案,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知道主谋了?那,斩主谋了吗?

    或者是主谋基太深,他动对方不得,所以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提审?她想喊个四王爷不方便提审的名字使对方乱一乱阵脚,却也是不知道该喊什么。

    手指在墙壁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照顾她的叔,还有爸爸妈妈,还有那个面目和蔼的老和尚。

    虽说老和尚拿人钱财不手软,但人家是泄露了天机呢,而且那字字珠玑的提示,也让家人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这对家人而言也是减少了一些伤害的。

    每个人她都好想。

    她好想家,她不想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她什么也没做却被判了死刑的朝代。

    他们本不讲道理,没人权!

    眉头越皱越紧的妫画符,忽然痴痴笑了出来,呵呵呵,想弄死我,老子我还有个名字叫小强!

    他们都不讲道理,自己又何必非要喊个确切的名字呢?她浅浅的呼吸着,生怕略微用力都会乱了心,断了弦,这可是一救命的弦,所以她浅浅的呼吸,像伏蛰在暗处预备伺机而为的动物。

    王爷么,自然是离皇位不近不远的。

    只要是皇位么,最怕的不就是有人篡位!

    是了,她只要说四王爷好狠的心,指使完他们,就把他们当弃子,四王爷要篡位,四王爷无情无义,四王爷杀人灭口,四王爷要篡位!

    哈哈哈,看你见不见我!

    “来人啊,我要供主谋!主谋就是四王爷!他心狠手辣,他指使完我们就想杀人灭口,四王爷要篡位,四王爷有野心,四王爷养私兵,四王爷要杀皇帝!”

    最差的情况不过是死,反正她也是活不成了,除了一条命,再没有其他可以失去的。这般博了命,就算依然活不下去,仅仅只是见到那个冷血无情的监斩那也是好的,成了鬼也好找债主不是。妫画符喊得一身热血沸腾,对死亡的敬畏,脑子里幻想出来的碗大个疤,反而在此刻消散了大半。

    这回牢头来得很火速,“瞎喊什么喊!嫌你死得太轻松吗?你小子就预备着一身剐吧!”

    然后愤愤地又匆忙走了,仿佛在伺候着什么大人物,谨慎的模样与之前截然不同。

    但怎么老是小子小子的叫她,她也十六了好不好。虽然是一身看不出身材的制服,一个乱七八糟的马尾,也不用这么喊啊。

    她现在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哼,正要继续喊,突然回想起牢头说的那个“一身剐”是什么意思?对了,这到底是什么朝代啊?不会有十大酷刑之——鱼、鳞、剐吧?!

    妫画符光洁的额头上忽然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想象着自己被一张渔网裹着,刽子手从渔网的洞洞里,一刀一刀地剐她,第一天剐完上点药,天天不剐死,天天起早黑地剐——

    一个激灵,她张开的嘴巴立马闭上,像吃了一只死蚊子般,涩涩发苦。

    妫画符紧紧地咬着下唇,眉毛已经成了蚯蚓状。她是真的忘记了,这里是奴隶制社会,刑法繁多,她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其实那个什么四王爷,跟她也没多大关系,是老是少她都不知道。见不见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那番叫喊的激情被冷水泼醒之后,脑子里一片清凉,呵,自嘲地一笑。她把污水往四王爷身上这么一泼,哪怕有机会解释清楚了之前的误会,也是不见得有活路了。

    基本可以断定,她是一定要死的,那么现在她可不可以要求,请让小女子死快点?早点死了,也好早点找阎王说理去。说什么理?反正有很多,但是现在满脑子的鱼鳞剐,暂时没空想那岔。

    时间过得很慢,没有人来回答是否可以让她快点死,她干燥的手触上自己光洁的皮肤,描绘着如果有疤会是一个什么模样?鱼鳞的模样么?顿时连自己的触都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一分钟过得有如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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