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还债
离开尧居时,璇玑将我送出第二进,执意要看着我上轿离开,他深邃的眼眸里,我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不过我想一个人受了那么久病痛的缠绕,再加上死亡威胁,即便意志再坚强,也免不了会有脆弱的时候。
我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不觉想自己与璇玑还有多少机会,同在这片青空下?对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我不禁失笑着问璇玑:“要不,你送我一程?”我的提议让扶着璇玑一路走来的德磬大惊失色,伺候璇玑的其他奴才也暗暗脸色发紧,我看了心直往下沉,惟有璇玑自己露出抹微笑说:“是,门主。”
德磬心里怕是有一百个不愿意,可她服从我是惯了的,听从璇玑也是习以为常,所以虽然心中不愿,仍旧领着奴仆去准备马车,走前她担心地望着璇玑,璇玑低头含笑说:“去吧,别把你的夫君看得如此娇弱,独自站一会我还是可以的。”璇玑这话说得无比温柔,听得德磬不觉两颊绯红。
我在旁边听得是一脸尴尬,惟有别开头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并且示意喜儿去扶璇玑,就听到喜儿一声惊叫,我忙回头就看见璇玑朝一边倒下,来不及想其他,我忙跨前一步拉住璇玑,透过衣料仍能感觉到,底下那具身体的冰凉,我暗自心惊,一个人的体温为何会如此低,璇玑朝我脸上扫了眼,抿嘴就把我一手推开,我没想到他到这时,还给我闹少爷脾气,完全没有防备下,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收住脚步,他那头幸亏喜儿手快,在他倒下前将他整个人搂住。
“你还闹的是什么少爷脾气!要真不待见我,你也别送我了。”我说着,走近璇玑,要帮喜儿一把,璇玑很是憋屈的冲我看了眼讪讪说:“送,我送。”可人一直往喜儿那边缩,就是幅要避开我的样子。
他大爷怎么就不想想,喜儿虽然练武,可独力扶一个男人,还是很吃力的,我真想敲开璇玑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豆腐脑。
璇玑估计是察觉到我的怒火,撇了我眼小声说:“众目睽睽、叔……”听到后面那个字,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大的蠢事,伸出的手顿时收了回来,璇玑没往下说,可见我把手收回,脸上却露出阵落寞的神色,我心中不觉苦笑,提醒我不要扶他的人是他自己,见到我真的不扶时,受伤的也是他自己,他这人怎么就如此反复无常。
为了避嫌,我、璇玑、喜儿还有德馨,合共四人,共乘一辆马车。上车前,我特意交代马夫,沿途要避开会颠簸的路,为了让马车走得更平稳些,我们一路缓行,马车在路上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去到外城琉璃厂一带,来时我们都是避开这些人多喧哗之地,现在为了不颠簸,无奈之下惟有走这条大路,这一路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原本已经很缓慢的马车,被人流堵得是走走停停。
上车以后,我不愿与璇玑说话,便一直没有开口,德磬、喜儿见我们这样,就更不敢说话了,璇玑倒好,干脆靠在德磬脚上,闭目似乎已经睡着,我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为何要提议叫璇玑来送我。
闷极无聊下,我随手揭起车帘往外看,就发现街上的人都在往前探头,似乎在围观着什么,我低声问可车外的侍卫才知道,原来是前面不远处有人斗殴。顾不得看热闹,我怕惹事立刻便命侍卫调转马车。穿越回来古代几年,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叫我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你宁可绕行多浪费些时间,也不要轻易去招惹一些你不清楚的麻烦。
另一侧闭目养神的璇玑,听到我的决定后,微微点了下头:“年七你长进了。”
他虽然是在夸我,可我听了却高兴不起来,什么叫我长进了,那不是说我之前一直是猪脑袋!
“不高兴了?”璇玑躺在德磬腿上睁眼问我。相处那么久,我早学乖了,轻易不接他嘴仗,只扭头对车外的侍卫说:“赶紧离开这里,我们还要赶着回园子。”
还没等侍卫回我个是字,马车竟骤然给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阵惊呼声,混杂的人声中,车帘被人一下从外揭起,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老头探头进来就说:“来,来,你们这些小娃快下车来,给老汉评评理!”
我们车外满布暗卫,即便伪装成行人的暗卫不便出手,那出侍卫身边跟在车左右那四名暗卫也应该将人拦下,怎么会任由旁人随意揭起车帘,这叫我们车中几人心中趋是一惊,璇玑更是睁眼坐起,与喜儿对望了眼,喜儿首先揭帘出了马车,没听到喜儿的警告声,璇玑就想让德磬跟着出去,我知道他是要德磬去看看,外面是否真的安全。
德磬不过是个弱质女流,我侧身挡住德磬的出路,自己领先由车上走了出去,出到车外就见,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本跟在马车旁的侍卫,也被人拦在了外围,先下车的喜儿身旁,站着那个酒糟鼻子的老头,老头前面不远站了个穿了身褐色短打,手里拿着柄锄头的年轻男人,老头和那年轻男人正你来我往的在吵架。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乡下人吵架,可我发现那年轻男人虽然是在和老头吵架,可眼角余光一直朝我们马车这边看来,出于直觉我回身就想把要下车的德磬推出去,提声就对马夫道:“走,立刻离开这里,这是个陷阱!”
马夫听了立刻扬鞭,可这时从旁边的屋顶上,跳下个手中握柄巨大斧头的胡须男,他凌空直朝马车车厢劈来,我当下失声大叫道:“出来,璇玑快出来!”
我拉着德磬,德磬拉着璇玑,几乎在最后一秒从马车里逃了出来,等我们转头,马车车顶已经被那男人劈开了个大洞。侍卫们这时已经和这些想偷袭我们的人打了起来,喜儿以一敌二本没办法抽身回来帮我们。
璇玑眼角微挑,也不望那个提着柄斧头朝我们杀来的男人,只把德磬推到自己身后,细声说:“不要慌,别乱走,救援的暗卫很快就会到。”
我知道这话他是对我说的,老实说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要想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做为年七被人追杀,那真是习以为常了,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奋起顽抗,撑到救援来到,要么就此等死,我当然不会选后一项。
璇玑和我手上都没有武器,即便有武器,估计对着重斧也没有优势,我转身刚好看到身后,有人挑着担臭豆腐在卖,就因为他是卖臭豆腐的,所以虽然周围人挤人,他身边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我跑到他身边一脚踩到他脚面上,被花盆底这样踩上一脚,即便脚骨没断,怕也是够呛人的,他来不及愤怒,抱着脚就跳到旁边呼疼,我随手把扁担转身递给璇玑,璇玑接过那扁担时不觉嘴角抽动,惹得我直朝他瞪眼,这样的情况下,能找到样东西当武器,已经很好了,还计较什么。
那使重斧的胡须男,轻蔑的朝我们看了眼,张嘴哈哈大笑指着我们说:“老爹,就他们,男的站都站不稳,女的只会躲在人后?”
“别看那女人一介女流,并不懂武的样子,她可是双手染满血腥的大刹星,将你弟弟妹妹害死的人就是他们,还多说些什么!”那边与喜儿缠斗中的老头怒道。
胡须男当下目露凶光,提斧朝璇玑劈去,而从喜儿那脱身的年轻男人,手里握着那柄锄头,一锄头就朝德磬锄去,听他们说的,我知道他们误以为德磬是我,可他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找我寻仇,我便毫无头绪。
我拿起一箩筐臭豆腐,扬手就朝那年轻男人泼去,臭得那个男人是连退几步,璇玑那边借着扁担的巧劲,将胡须男档在了几步之外,不让他轻易靠近,重斧是短武器,不能近身,他也拿璇玑没办法。
见臭豆腐见效,我忙把另一箩筐臭豆腐分给德磬一些,与她一道朝锄头男狂砸臭豆腐,臭得那男人脸色发青,捂嘴直想吐,胡须男见我们这边这样,自己也是久战不能近璇玑身前,转头就朝年轻人吼道:“大牛,我们换一下。”
那年轻人听了如蒙大赦,抱着自己那把锄头就朝璇玑冲过来,胡须□本不怕臭豆腐,德磬扔出块臭豆腐,刚好砸到他眼上,他随手拿起放进自己嘴中,咀嚼了几下笑着对我们说:“好吃,这啥玩意?怎么那么好吃!”
交换以后,璇玑那边也已经守不下去,他原本就连站都要人扶,因为生死悠关才出死力去扛,原就没有久战的耐力,扁担对锄头也没了长对短的优势,几招过后,扁担就被锄头一锄下来断成两截。
我听到德磬尖叫声,顾不得去管提着斧头朝我们劈来的胡须男,扭头就见到德磬搂着已经倒下的璇玑,那年轻人锄头高举,就要朝璇玑头顶锄来,我翻身将怀中剩下的臭豆腐统统朝年轻人砸去,然后和德磬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璇玑就往后逃。
直逃到一家古董店前,那店已经店门禁闭,我们无处可逃,我和德磬仰头就看见胡须男提着斧头朝我们直劈过来,璇玑将我们两人护在自己身下。眼看已经避无可避,我把心一横,将食指递进嘴中咬破,挤出点血珠就想朝那胡须男弹去,可从胡须男后面冲上来的年轻人,扬手就朝将把粉末朝我们撒来。
看见那白色粉末时,我就知道不好,他们为什么会有阳生极乐藤的花粉,胤禛不是说所有的阳生极乐藤都被他派人毁了吗?这种对我生来就带有的血蛊如同毒药一般的花粉,不是说已经不存在这个世间上了吗!?
璇玑用仅余的力气翻身,将我整个人护在自己身下,我没忘记他曾为我过蛊,这些花粉对他来说,也是种致命的毒药,我挣扎着想把他推开,却见到他笑着叹息说:“年七你果然是个猪脑袋……”
不知是因为花粉影响,还是被人点了道,听完璇玑说的这句话,我就昏了过去,人再醒来已经在另一驾马车上,如果不是看到喜儿担忧的目光,我会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在做梦。
“我们……我们现在在哪里?”我的嗓子沙哑无比,喜儿喜极而泣说:“回主子,正在回圆明园路上。”
“后来?”我昏倒前,明明见到那胡须男要杀我们,现在我完好的躺这里,到底是谁救了我们?
“回主子,是罗刹堂堂主领人来救了我们,主子您那时候已经晕了过去,堂主说若不赶紧送您回圆明园,皇上必定会担忧,我们便没等主子您醒来就上了路。”
璇玑还能这样吩咐,他……他应该也没事吧,我忐忑地问:“那你们堂主,他的伤势如何?”
喜儿听了我的问题,脸色如常说:“大夫说没有大碍。”可她紧绷的双手出卖了她,我翻身坐了起来,淡淡说:“转头,我们回尧居。”
“可是……”喜儿听我这样一说便急了,甚至揭起车帘,我们这时甚至已经隐隐能见到圆明园大门前的石牌坊,我面容紧绷道:“没听到我说的吗,回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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