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大事
最近这几天,赛尔街上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奇克肖咖啡屋恢复营业了。
第二,楚维秋入狱了。
第三,王泽霖跳楼了。
先让我们来看看这第一件事。
在关门歇业了整整五天后,奇克肖咖啡屋终于重新开业。不过,这头一位上门的客人却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喂!再来一杯咖啡!”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向某人喊道。
“我靠你……”「大爷」二字还未说出,吕克汀的手臂便被人掐了一下,外加一枚眼刀。
“……请稍等。”使劲儿捏了捏扫帚柄,吕克汀黑着脸前去下单。
吕步见状,心里甭提有多乐了。哈哈哈!不枉他今天特别请了假过来看看,这白使唤儿子的感觉真是爽!
“小言啊,帮我加份炒饭,多放点葱花。”
“好的,您稍等一下,马上就来。”言子修不敢怠慢,立刻走进了厨房。
墨奇见状,偷偷问王泽霖,“诶,这拽得二五八万的大叔是谁啊?”
“嘘,小声点。”王泽霖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嗓门道,“那可不是什么二五八大叔,而是吕克汀他爸!”
“不会吧?!”墨奇瞪大眼睛,“怎么外形变了这么多啊?我记得小时候吕叔叔可是院儿里最帅的人呢。”墨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带着一脸坏笑大叔。而后者正继续以折腾自家儿子为乐。
“搞什么啊,我要的是卡……卡什么基,你给我端的是啥玩意儿啊?”无视身旁服务生露出的凶狠目光,吕步依然找茬不断。
“我靠!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吕克汀抹布一甩,终于爆发了。他撸起袖管,随时准备干架。而刚从厨房走出来的言子修也并未上前阻止,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有哪一天,这对父子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顿饭,那才叫不可思议。
“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殴打顾客?”吕步挑眉,故意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嚷道。
“你——!”吕克汀的拳头捏得死紧,可他明白这是在店里,决不能做出会影响店铺形象的事。但眼前这该死的臭老头,不教训他简直没天理了!
“去,给我重泡一杯。”吕步笑得张扬,似乎笃定对方拿他没辙。
就在吕克汀气得快发疯的时候,一份喷香扑鼻的炒饭被稳稳地放在了餐桌上。
“吕叔叔,您点的炒饭。”言子修面带微笑,态度温和有礼。
“哦……”吕步忽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但一时之间也没多想。
“这是我亲自做的,请您慢慢品尝。”微微一欠身,言子修悄悄拽住吕克汀的衣角,示意他回去干活。
万般不情愿之下,吕克汀只能边磨牙,边走去另一头拖地板泄愤。其他人见没戏唱了,也都纷纷各归各位,谁都没有注意到言子修那一霎那间勾起的嘴角。
真正的报复,是要让人有苦说不出,有痛不能言,有吃不能吐。
所以,当吕步咽下第一口饭时,他的脸立刻就绿了。
多加了半勺盐的炒饭,足以让他回味无穷。而且言子修已经说明这饭是他亲自炒的,假如吕步跳起来大吼饭有问题,那么事情就会变成他这个恶公公在故意刁难儿媳妇了。
真够的。
吕步恨恨地想。不过,有如此能干的媳妇陪在笨儿子身边,他这个做爹的也能安心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吕步最怕的不是儿子喜欢男人,而是他那冲动的个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虽然他曾动用权力保住了儿子的饭碗,但要是再来个比杨斐然更狠的,他可能就真的力不能及了。
“……买单,结账!”硬撑着吃完了整盆炒饭,吕步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没办法,被齁的。
吕克汀冷着脸将账单拿过来,拍在他跟前。
“……多少钱?”
“免单,我请你。”
“啊?”吕步有点惊讶。难道这小子良心发现了?
吕克汀扯了扯嘴角,硬生生道,“请自家老头子吃顿饭的钱,我还有。”
吕步一怔,连掏皮夹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老头。”吕克汀叫道。
“干嘛?”臭小子想反悔?
吕克汀嗤了声,撇嘴道,“以后想吃炒饭,就到店里来,我请你。”
难得温馨的话,却吕步不知所措,只好将目光偏向窗外,半响后才憋出了一个字,“嗯。”
言子修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心里也由衷感到高兴。可是还没等他放心多久,两人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小子,你会炒饭么?”
“总比你连咖啡名字都叫不全的好!”
“你取的名字怪里怪气,一点都不好记!”
“臭老头!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卡布基诺的名字又不是我取的!它本身就叫这名!”
“靠!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揍啊?!”
“明明是你找茬!”
“臭小子……”
言子修扶额。看来,要这对父子好好坐下来谈话,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到了下午,吕步正式告辞。临走之时,大家皆出门相送。吕步也很满意这群年轻人,甚至对墨奇说,如果资金上或其他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吕克汀虽然不情不愿,但一想到下次再跟老头子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态度也就自然软了下来。
上车之前,吕步还拍了拍言子修的肩,大有“我把儿子交给你了”的意思。
“哦对了,有件事或许你们听了会高兴吧。”吕步摇下车窗,“楚维秋的案子审完了,判了三年,人已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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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远凡坐在书桌前犹豫了很久。
这一周来,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只写着收件人姓名的奇怪信件。信的内容他没有看,因为光是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就让他不敢轻易拆开。
既然当初已经决定了从此不再相见,那么这些信也就没有阅读的必要。
可是,楚维秋入狱的消息却如同一枚炸弹,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浪。吕克汀特意去警局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人被关得很远,远到要乘两天的长途车才能见到他。而那几封信也是他提前写好,算准了日子寄来的。
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那人到底有什么企图?种种疑问,使得这个原本普通的木盒突然变成了潘多拉魔盒,仿佛一打开便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危险。
但,无论你看,还是不看,信始终都在那里,不会自动消失。
一声长叹后,肖远凡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取出了其中的一封,谨慎裁开。
「暮凡,展信悦。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尤其是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或许在你看来,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不否认这一点,也并不后悔。因为那些人对我而言,无足轻重。我甚至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因此而恨我。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你对我,很重要。」
「我不确定这种“重要”是不是就等于“喜欢”,可我明白,当你说要和我划清界线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绝不!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
「你说的那些话,我有好好考虑过。但是你要和我永不相见,这我做不到。不过你朋友脸上的伤,我已经委托了他人,我的兄弟会负责带他去消除疤痕。当然,我的责任我会承担。以我自己的方式。」
「想必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身在监狱了吧。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让我们相互冷静下来。或许你的确不想再见到我这个人,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完我的信。我保证,我每天都会写。至于回信,我不强求,你就当在看小说好了。这样,我也好有个念想。」
信很薄,只有一张纸。而肖远凡的心情,却很复杂。这封信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接受。为什么那人还要选择继续纠缠下去呢?难道划清界线对彼此不好吗?他依然可以做高高在上的楚家少爷,何必为了证明自己有担当而去坐牢?这不是……有病么?
肖远凡摇了摇头,又将信放回了盒子里。对于楚维秋这种近乎于偏执,甚至称得上幼稚的行为,他苦涩一笑。
“对不起,我没兴趣陪你再玩下去了。”而且说不定,这只是那人开启的另一个游戏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第一个替身游戏,他玩了五年。第二个游戏,如果没猜错,他是想玩感情牌吧?肖远凡苦笑。难道楚维秋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开局,就无法规定期限的么?
“还是姑且把他晾在一旁吧。”肖远凡对自己说。
毕竟,人活着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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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让我们再回到之前提到的那第三件大事。
王泽霖跳楼了。
其实事情原本很简单。柳明绪身为当红影星,自然会有绯闻传出。比如和某某女星关系暧昧,曾是荧幕情侣,最近又被狗仔队拍到两人共同进出hotel的画面,并且其中一人衣衫不整。于是,兴奋的娱乐记者们立刻制作了相关报道,在电视以及报纸上大肆宣扬,顿时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虽然此类八卦新闻屡见不鲜,但对于正处在热恋之中的王某人来说简直如遭雷劈。心急火燎的王泽霖同志抓起手机便拨通了电话,直问对方究竟怎么回事。然而非常不巧,当时的柳明绪刚被老板训斥完毕,心里正烦躁得很,脾气也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当他听到王泽霖那充满质问的语气后,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难道因为你救了我一次,所以我就必须跟你交往吗?笑话!这不又不是古代,你大脑秀逗了吧?!听风就是雨,我还准备跟她结婚呢!你能怎么样?!什么?跳楼?好啊,你去跳啊!跳下来没死的话,嫁你都行!死变态!”
就因为这句话,一场闹剧发生了。
据吕克汀回忆,王泽霖选择跳楼的地点位于柳明绪公司的隔壁,步行时间约为五分钟。因此等到柳明绪得知消息时,大楼底下已经被围观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记者,警察,救护车,消防车,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场面蔚为壮观。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想不开呢?”
“谁知道啊,可能是失恋了吧?”
“真是作孽啊!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你说他这是何必呢?”
“唉!”
柳明绪戴着球帽和墨镜挤在人群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混球竟然真的跑去跳楼了!难道他不会分辨真假吗?自己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啊!!
“可恶……平时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话!”柳明绪气得直磨牙。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糊糊的身影正在屋顶上徘徊,如果再往前一步,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消防队员已经打开了气垫阀,医务人员也都做好了急救准备。到了这个时候,不论前因如何,后果是铁定小不了了。
“死变态!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柳明绪一跺脚,径直往大楼门口挤去。
不过,与楼底下紧张的气氛不同,天台上,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两人神情淡泊,好似老友聊天一般,毫无紧迫感。
“我说,你还真准备跳啊?”中年男子眯着眼睛点了烟。“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为了那句话跳楼?太不值了吧。”
“我没想跳啊。”王泽霖来回踱步,一脸轻松自在。
“那你站那儿干嘛?”
王泽霖微微一笑,“老孙啊,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蠢的人么?好歹我也当过一回缉毒警,基本常识我还是有的。”
孙达明吸了口烟,“那行,我给小吕打个电话,刚才那小子急得啊,就好像你是他媳妇儿似的,啧啧。”
王泽霖表情一僵,嘴角抽搐,“老孙,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孙达明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阵,长叹道,“我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找了个男媳妇儿,另一个眼瞅着也要步后尘了,老头子我才应该想不开哟。”
王泽霖脚一软,无奈道,“老孙,孙大叔!你别扯远了行不行……我只不过上房顶想用望远镜偷窥我媳妇儿,你说你叫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我不就准备放气球表白吗?你至于这么跟我对着干吗?”
孙达明瞥了他一眼,“你小子不是想唱戏么?老头子我帮你一把罢了。有事没事玩什么浪漫?早叫你别学法国人那套不实际的。好好的警校不读,偏去法国学厨子。好不容易你二伯把你骗了回来,警察考试也通过了,你又学小吕跑去开店。要不是你二伯病了查不了那宗毒品案,你小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警局吧?”
王泽霖抬头望天。
对于从小没有父亲的他,二伯就像是亲生父亲一样。小时候的王泽霖非常崇拜警察,甚至立誓长大后要当一个像二伯那样刚正不阿的警察长官。但是,一切都在十八岁那年发生了改变。他无意中得知,原来生身父亲其实不是因病过世,而是在一起突发案件中被警方误杀身亡的。可笑他还一直想当警察,真是天意弄人。
于是,王泽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警校的志愿,选择出国,学起了父亲曾经的职业——西厨。至于之前他会当起缉毒组组长,完全是因为二伯病重时的委托。虽然自己讨厌做警察,但二伯的养育之恩摆在那里,他无法拒绝。
孙达明是二伯的老部下,也是唯一知道这些真相的外人。
“老孙。”王泽霖开口道,“你先把人都撤走行吗?那么黑压压的一群人,我怕跳下去之后会砸到群众。”
“哦?你准备跳了?”
“废话!你都搞成这样了,我不跳行么?”王泽霖白了他一眼,“诶,我说,这下面的气垫结不结实啊?我可不想真玩命啊!”
“不知道。我不是消防署的。”孙达明实话实说。
“……靠!你够狠!”王泽霖往下看了看,心里有点怵。
这年头,想痛痛快快娶个媳妇儿还真是不容易。
“你们放开我!我是……我是他朋友!”楼梯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泽霖原先苦哈哈的脸顿时有了光彩。
柳明绪推开试图阻止他上楼的警察,笔直冲到了天台。他见到王泽霖的第一句话,不是劝阻,也不是安慰,而是怒气十足的:“你作死啊?!”
“啥?”孙达明惊得烟都掉了。暗道,这男媳妇儿怎么一个比一个凶悍?幸好自家的小鬼喜欢的是女人,否则他真该跳楼了。
“王泽霖!我警告你快点过来!要不然……要不然咱俩就玩完了!”柳明绪并不知道对方的那些小心思,只以为他是听了自己那番话才会这样,内心焦急万分。
“可……不是你说,如果我跳了没死,你就嫁给我吗?”
“嫁你个头啊?!这里是十二楼!!你难道要我嫁残废吗?!”
“你说你要跟那个老女人结婚,我当然绝望了嘛。”
“你——!她比我还小两岁,什么叫老女人?!你个混球宁愿相信狗仔队也不相信我吗?!”
“可是……”
“闭嘴!”柳明绪快气疯了,这混球怎么变得那么磨叽?!真是欠调/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滚回来!”
“唔,那你得答应我,不能跟她结婚。”王泽霖故意装傻,将计就计。
“……好。”其实他本来就没想结。
“也不能因为这事跟我分手。”
“……好。”本来就没想分。
“行,我不跳了。老孙你自己看着办啊。”王泽霖脚步轻快地走向恋人。随后两手一牵,小打小闹着离开了天台,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孙达明被晾在一旁,独自烦恼该如何解决后续问题。越想越不甘心之下,他顿生一计。
“喂?你的高倍望远镜还要不要了?”
那头的王泽霖毫无戒心,傻乎乎地回答,“哦,望远镜啊?那就送给你了。诶,我那可是进口货,高倍的啊,看啥都一清二楚。”
闻言,身边的柳明绪顿时停住了脚步,面露疑惑。
“高倍望远镜?你带着它跳楼?”
“呃……观察地形嘛!”王泽霖企图打哈哈蒙混过去,可惜他笑得实在太僵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柳明绪拧眉想了想,没过多久便明白了其中原委。
“……呃,小绪?”王泽霖见势不妙,倒退着寻找逃跑路线。
“……王——泽——霖——!!”怒火指数爆表,柳明绪顾不得什么形象,气得追着他挥拳。
“妈呀!小绪我再也不敢了!!”王泽霖抱头鼠窜。
“别跑!!看我不宰了你!!”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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