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
春天快来了。
整个冬天大伙儿都在吃硬邦邦的风干片和干粮,此刻迫切需要补充新鲜饿可口的食物。象征春天来临的第一场雨后,我们这帮年轻人有如饿狗出洞般,成群结队地奔赴后山树林,准备开展本年度的首次露天烧烤活动。
通常在这类活动中,有女朋友的人会自发形成一个团体,不但可以顺便当做多人约会,还能有效阻止单身男人混进去趁乱撬墙角。光棍们一般会加入“被遗忘者”团体。该团体以增进单身汉间的阶级友谊,分享追女情报与心得为目的,我和阿木都是其中的资深团员了。阿森是今年新加入的成员,不过我们都觉得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我带了两只藤编的小筐,准备在松林中采些蘑菇。那里有种叫做松茸的蘑菇烤起来非常香,光是想像一下都要流口水了。我的室友背着弓箭准备去打野味。他的弓是自制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强度和韧比我们族里最厉害的弓匠做出来的还要好。阿森陪我走入松林的深处后与我分开,打算在附近寻找猎物,走之前还叮嘱我遇到危险时要大声呼救,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大哥一样,不过我没有跟他计较。
刚刚下过雨,蘑菇们都像吸饱了水一样拼命往外冒。我正采得欢乐,忽然看到一只大山**慌不择路地从我身边跑过,直直地扎进面前的灌木丛中。不知怎么回事,它钻进去之后居然像是卡在里面一样不停地挣扎。我扒开树丛一看,里面不知被谁拉了一张麻绳编成的网子,山**这种傻鸟遇到危险总是闷头往灌木里钻,这下刚好把脑袋卡进网眼里,退又退不出来,只能闭目等死。这个法子倒是简单方便。我们从来没用这种方法捉山**,恐怕又是岩他们部落的人搞的。
既然并非友邦之人所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左右看看没有人出现,迅速钻进树丛把那只倒霉的山**从网子上弄下来,心想这下又多了一道好菜。抱着**爬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天上似乎飘来一朵乌云把太阳遮住了,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多了个人。这个人长得可真够巨大的,我即使站起来也要使劲儿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巨人手里拎着一只兔子,没有表情地看着我。看来这家伙就是设网的人了,居然被他抓了个现行,这下可不是一般的倒霉。我学着怀里的山**一起哆嗦起来。巨人沉默了一下,开口说,他比较喜欢吃**,能不能把我手里的山**给他,他用兔子来换。我连忙把山**双手奉还,对方便把手里的兔子递给我。巨人拎着山**正要走,突然虎躯一震,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震惊地盯着我采的蘑菇猛看。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里迸发出了渴望的火花。我立刻狗腿地捧了一筐蘑菇奉上,对方非常欢快地接过来,心满意足离开了。
过了不一会儿阿森背着只小山猪回来了,看到我抱着兔子站在原地,奇怪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了让刚才发生的事情彻底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我若无其实地告诉他,这只兔子竟然自己撞到树上晕过去,被我捡了个便宜。世上就是有这么傻的兔子。
后来我们饱饱地美餐了一顿。那天我的胃口特别好,一个人吃掉了小半只山猪,最后是靠阿森背回去的。
肚子很痛。
而且一直腹泻,拉得快虚脱了……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年族里爆发了很相似的疾病,很多人都陆续被感染,最后拉肚子拉到死掉。也许我很快就会像他们一样变得越来越衰弱,然后过不了几天,一颗无论在文学还是艺术领域都同样耀眼的新星就要陨落了。
回忆我短短的一生,实在没有为人类做出什么特别大的贡献,除了一本小说,两部诗集和大量杂文外,也只有十几幅画,二十多件雕塑和三首曲子值得一提了。我用干枯无力的手握着阿森的手,交待他要让这些作品好好地流传下去,然后我死后麻烦找一处面朝大海,背靠高山,春天有蘑菇,夏天有鲜花,秋天有野果,冬天有积雪,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有很多鸟屎和马粪的地方好好安葬。
阿森丢下我的手飞奔而去,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希望他不要太难过,赶紧哭完赶紧回来,因为我还没交待他怎样照顾我的驴呢。
阿森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一手还拖着面色红润、明显是之前正在给女孩子看手相的好色老神棍。大巫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头地把我摆弄了一会儿,很肯定地告诉阿森,我的病只是因为昨天吃太饱撑坏了。奇怪,听完这句话我忽然感觉好多了。不管怎样,至少人类的巨大损失还可以再延后一段时间发生,真是可喜可贺。
我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痊愈了,因为还有其他事情亟待解决,例如怎样挽救阿森单方面发动并实施的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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