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山脚下,寻了好半天,才在一块小石缝里,找到几种可以快速止血的草药。
记忆里,在正北的方向,应该有座瀑布,但又有一点不确定。还是决定去寻一下,唐突的敷药,伤口不加清洗,会化脓,到时候恢复的更慢。
我有一点轻微的夜盲症,在荒山野岭的索,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了,至于那草药嘛,是完全靠闻得气味。本人的鼻子,唯独对各种药材的气味最为灵敏,这应该是最值得我骄傲的地方。忍着疼痛,趴在地上听了听,没错,远处确实有水源。
青色的云拂过后,终于看到月亮了,视野里也变得清晰不少。月色下,不远处盈盈发亮。拨开树枝,水流声更加清晰。下了这个不太陡的坡,就能到达水边了。往下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下走,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千万别摔着!
“呃!”踩空了······
一阵天旋地转,以花样打滚式从坡上叽里咕噜的就下来了,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受到了惊吓后本能的就知道双手乱抓,乱叫的,等我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时,我已经趴在河边了。还好,在小河边就停下不在向前滚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大河还是小河,万一直接滚进去,可就完啦,毕竟,我----不会游泳。
“噢······”抱着头,坐了起来,我的脑袋一定跟很多块石头有过接触了,要不然不会、不会这么疼!再往前爬爬,把手伸进水里,水不凉,温乎乎的,还好吧,一只手臂就触到底了,至少河边不深。
脱下长袍,解下系在伤口处的衣袖,捧在手里粘糊糊的,全是血腥气,刺激着鼻腔,胃里一阵倒腾。苍青的月辉下,肤色惨白,前暗红色的,暗到有些发黑的伤口,狰狞可怖,皮外翻,甚至看到了骨头,还有发黑的,近似于蜘蛛网的血管。连我自己都觉得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真吓人,伤成这样都没事。我也有点太牛了吧!
跪在河边,将那段满是脏血的衣袖浸入水里,搓了几下,拧干,擦拭伤口。柔软的布料,和血糊糊的才一碰触,疼的立马打了个哆嗦,这也太疼了,真的,很疼啊,绝对不是夸张,老子想喊,想骂人,想哭!
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狠心。深山怪林里,猛兽多得是,比如:饥饿的狼!这般浓烈的血气会很危险。
伤口处清洗好后,浑身全是汗,已经虚脱了。从衣服里,掏出草药,挤出汁,涂抹上;再拿一片大一点的草药叶片盖住,最后再扯下右边的衣袖,包好。我很满意,这就是出生在医药世家的好处,突发事,要紧事,自个就能解决。
这种草药是比较珍贵的,叶片大如木盆,花和海底的珊瑚很像,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几十年一遇,叫“珊瑚花”,止血效果最好,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无大碍了。
月光时隐时现,我在林间穿梭着,这里距离我的宅第有千余里,不到天亮,我就可以到家。我体验到了真正的御风而行,身比雁轻,这是我以前无法体会到的境界。
我曾听师傅讲过,像香江一叶那样真正的高手,其轻功的程度,可以在百余里间,不借用任何力点,因为风,就是他脚下的路,就是他的羽翼。当时还小,当故事听了,左耳进右耳冒。直到此刻,我让风,成为了我脚下的路。才明白,原来他老人家不是骗人的!
武林盟主----香江一叶,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名震大江南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从这个神话般的人出现,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没变过,一直是他的。他是玄玉山庄的庄主,玄玉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
传言中的香江一叶,为人谦和,宽宏大量。仪容潇洒,气度不凡,不过自从当上武林盟主之后,就很低调了,几乎足不出户。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很多,但都没见过他。
至于他的年龄嘛,具体多大不晓得,不过可以推算一下:这人十六岁步入江湖这摊浑水,半年时间,就让差不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啦。十七岁,他就当上武林盟主了!这把交椅一坐,就坐了差不多二十年。估计他已经是半个老头了吧!
恩?老头?心里不爽,老头这俩个字,在我心里完全就是那个姓九的变态的老鬼的代称!他娘的,怎么又像想起那个老杂种了!那个天下第一无耻大混蛋··· ···
心里很难平静下来,可我还是没有停下来静静心,这颗心,本就静不下来。
······
黑暗,笼罩着山林,笼罩着乡村、城池。这时的街道没有喧器,只有人去楼空后的凄清,黑黝黝的巷弄,阔气的朱红的大门,还有依然明亮着的灯笼,低沉的石狮······青石板的路面,还遗留有白天行色匆匆的人们的烙迹。
夜风刮过,一阵清凉,地上早落的叶子,在风中卷起,打旋儿,再飘落,追着风跑······
打更的,敲着破罗,扯着嗓子大喊“三更天啦,三更天啦。磨豆腐的该开工了!”
脚底碰触到房顶琉璃瓦的那一刻,才感觉到真实。我很累,跳下屋顶时,又一次扯痛了伤口。把守的大冥神教弟子,早就已经睡成死猪了。放轻步子,推门,迅速闪进东厢房。
赶快扯下这身已经臭的不能再臭的衣服,索到圆桌旁,拿起火石,碰撞之间,火星“兹兹”的响,引燃蜡烛。
手持蜡台,放下厚重的帘帐。
靠着枕头,观察了伤口很久,虽然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可是不能否认,这就是皮之伤,如果皮肤合的话,一个月不到就可以痊愈。
受伤的那一刻,我是很惊恐的,最主要是怕那老鬼在手上放了什么毒,然后用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弄死我。看来我小题大做了。自己没事了,全身都放松了······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那一日,独孤九天不是杀不了我,也不是不想杀我,是因为他没舍得!
第二日,我睡到下午才起床。
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洗澡,之后,喝了一碗粥,很美味的。
换了套衣服,还是大红色的,像是办喜事的新郎官儿,头发用和衣服相配的发带绑在脑后。
已经是初秋了,早晚天气泛凉,中午和下午时分的阳光最好。
大冥神教,分为左、右两翼;除了教主独孤九夜之外,就是左翼天王和右翼天王最大,他们两人是平起平坐的,这两人我没见过,教主我更没见过。我从属左翼,左翼和右翼人员分配等很多事情上都是有很大区别的。左翼天王座下,排在第一的是四大金刚,之后排在第二位的是八大法王,第三位的是十二鬼使;第四位是十二坛主,在下就是这十二坛主中的一个。官儿麻,不算大,可是在坛主之下,还有很多小角色的。
在下东方,大冥神教,左翼天王,第一金刚座下,第一法王直属坛主,可以与十二鬼使享有等同的待遇。也就是说我是十二坛主中最老大的,位子和鬼使一样。至于右翼的是什么样的情况,不知。
后院,三亩空地上,种了一些秋牡丹,万物凋零的季节,它们开的正艳,每一刻,都在用芬芳证明着,自己的存在。院墙上的藤萝花,已经谢了,还有那么几串淡紫色在风中摇曳。
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到这里转转。这时,我的脑子里,没有血腥的杀戮,心里也很静,把乌七八糟的算计全都抛到了一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境界?!
“禀坛主,右翼一位护卫来拜见您,他已经连着来一个月了!!”
“不见”
转过身,正对上管家惊慌的视线,在我转过头的一瞬间,他立马就低下头。战战磕磕的双手捧上一枚蓝白色的玉佩,形状为下山猛虎,虎的额头可这青字。
这玉佩我不陌生,是青的。青,是右翼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护卫,我来大冥神教认识的第一个人。他比我年长,在教里的时间也很长,很多事都是他帮我打点的。
我一步一步走上坛主的位置,有他不少的功劳,到今天,我活着站在这里,应该感谢他。有罪的人是我,但无罪的人却成了替死鬼。
青峰门,和玄玉山庄一样,都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哼,那一群可真是清高的不得了哪。外界都叫嚷着大冥神教是邪教,凡是和大冥神教有瓜葛的都应该人人得而诛之,难道他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是草芥吗?骂我们是邪教,哈哈哈哈哈,所谓的正义之士,总是爱把那些超过自己的人叫魔头,妖孽;超越他们的门派的都是邪教,魔教。
“叫他去厢房候着!”
“是”家丁退了下去。
突然觉得园子空荡荡的。
为了炼成寒冰鬼爪,我可说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夜之间,我杀光了青峰门所有没有利用价值的,有价值的全部转移到我私建的密室里,青峰门的武学是纯属,我要用他们来辅助我,将九老头的内力转为我有。
青峰门的没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左翼天王其实已经开始将矛头指向我,也就是在这会,青帮我背了黑锅。教主废了他的武功,交给了武林盟主处置,还青峰门几百号冤魂一个公道。
当时的情景,比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还要盛况空前,各门各派的都集聚到了玄玉山庄······后来我听说,每个人在青的身上都挖去了一片,暴尸三天。再最后我就不知道了。
他有一子,叫宁宇,今年应该已经十六岁了。来见我的,我猜会是他吧!
抬起头,盯着太阳看,等到我转移视线看向别出时,眼前一片漆黑,之后是紫色的、青色的、红色的光圈。这是幻像,但却是我在这一刻看到的。
红色的衣摆,拂过青石板地面,穿过回廊,几只麻雀在庭院中央的假山上来回的嬉戏、追逐的闹着。锦鲤偶尔会吐出水泡,好不悠闲。
推开门,一身黑衣的、纤瘦身影,正在看圆桌旁的丝线和绸缎出神。听到脚步声,他才转过头。
白净的脸,是明眸皓齿时期特有的青涩,眼睛很大,还很圆,两道眉又细又长,看起来很书生气。衣着虽然是布衣料,却让这孩子看起来更加的清秀。他的老爹是个标准的美男胚子,而这小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讨人喜欢。
他发觉我进了屋子之后,立马就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天膝跪地给我问安:“拜见东方坛主!”清脆的话音儿像是百灵。
“恩,起来坐吧!”指着圆桌旁的木椅。径自坐到他的对面,他只是往桌子这边靠了靠,却没有坐下。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我感觉到他惊慌不定的视线在偷瞄我。
“让你坐就坐吧!”或许是我的语调太低沉的缘故,我总是觉得他怕我,好像见到了无常哥哥似的。想到这,差点笑出声来,我有那么吓人吗?呵呵······
“东方坛主,没想到您不光武功盖世,才思敏捷,还会刺绣。看您的针法,细腻,均匀,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啊!”
武功盖世!才思敏捷?哈哈哈哈······刺绣也是用来夸奖男人的?我最喜欢看少年撒谎时的样子,分明已经露馅儿了,还在故作镇定。看他迟迟不肯坐下······
伸过手,一把将他揽了过来,腰真细,仰着头看他,其实,我是真的想亲近一下这孩子。没有父亲的照应了,也没个娘亲,过的会很辛苦,这一年,没少被欺负吧。不过看他绷紧的笑脸,就知道他想多了。
“你有事,就说吧,毕竟,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你!”
“我······”挣脱出我的怀抱,扑通的又跪倒地上。
“东方大人,久闻您藏有各种奇药,小的恳求,您能赏赐我、赏赐我一颗可以提升内力的奇药。求您了,宁宇这有礼了!”
“当、当、当”的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恩······你要的东西,我有!”我笑着扶起宁宇,用力箍紧他的胳膊,强迫他坐到我的腿上。宇的眼圈有点红,跟个大姑娘似的。这脸蛋,还有几分姿色的。
“大、大人,您若觉得小的荒谬,或是······总之,就是,如果您不给我,我也会感激您的。”我还没怎么样,他就乱成这样了。
“呵呵呵·····”轻笑出声,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我还是少年那会,应该也不比他差吧!他开始发抖了,抖得还挺厉害。
“宇,你怕我是吗?”
“不、不,是······是、是很敬畏!”
“别怕,乖,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知不觉的把头埋进了他的口。这样的距离好近,是亲近,可以感受到我的温度,和他的心跳。
“大人、大人,你、您······”
突然,他使出了一股蛮力,甩开我的手:“大人,我不是轻薄之人!如果您实在是不愿意帮小的这个忙,也没关系,但请尊重我!”一脸正经,一脸正气。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跑去。
“如果我给那?”此话一出,他立马僵住。我知道他在犹豫······
“我给,我说了,就不会害你!只是,我不想白给!”
宇微微的侧过脸,“我知道,我要。您直接说条件吧!”
“那你先过来!”
果真,在欲望面前,都是禁不住诱惑的。夏娃偷吃禁果,难道真的是诱惑之蛇----阿撒兹勒的错?
站起身,缓缓的走到他的跟前,托起他的脸。
“你的脸很好看!”掰过他的下巴,转过头,正对上前面的铜镜。距离远,有一点点的模糊。凑近他的下巴,悠悠低语“可是,我不喜欢。真的,怎么看,都不舒服!”
铜镜中的两张脸,位置一高一低,一个苍白的如同死人,一个红润靓丽。我连续六年修炼寒冰鬼爪,还附带的炼了些毒功,肤色不正常什么的,在我这,也算是正常了。用中指来回的刮着宇的鼻梁,暗黑色的指甲,在铜镜里,分外狰狞可怖。
“我不喜欢你的脸,宇,我们该怎么办?恩?你说我们可该怎么办才好啊?”略带着哭腔,吻上宇的额头。
寂静了良久!
“乖孩子,我不会强迫你的!”轻轻的捏了下他的鼻头,我笑着说:“我从来都不会去强迫一个人,必须在我的意愿下去做、去完成什么!”
“为什么要我毁容???恩?东方大人,你的脸比我美百倍千倍,你这又是为何?”不明白,真的很费解。
“没有为何!我只要你的左脸!你自己看着办。”坐回木椅,拿起绣到一半的手绢,银色的小针,穿透雪白的丝绢,紫色的线,一针一脚的编织成淡紫色的花瓣··· ···
“我同意。我们什么时候交易!”
“随时,只要宇有时间!”
“现在”
“好”突然有种想跳起来,原地转几圈的冲动,哈哈哈,我太兴奋了,真的!很兴奋,很兴奋!
其实,刚刚在绣花瓣时,我特别的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在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左脸,适合什么样的那?
关好门,放下帘帐,点燃蜡烛。宇一脸泰然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要毁容的是我。
他扬起的脸,是那样的倔强,他是勇敢地。年少特有的轻狂、骄傲,还有一丝不明的情感,是对我的怨恨,或是鄙视。
将颜料放于圆木桌上,拿好银针。我有好多种图案,比如让我着魔、疯狂的紫鸢花,但我全部都摒弃了。要用更好的。
一针刺下去,再拔出,细小到无法发觉的针孔处,会慢慢的出现一点红,然后是半球形的血珠,最后是一股殷红色的细流,滑过白净的皮肤,像是从眼角溢出的泪,血红色的泪。额头上的汗,在不停地流,我用了两个时辰才完成,这个过程如此漫长,宇,没有说过疼,没吭一声。他的唇在抖······
从美人尖,到鼻尖,到下巴,连成一线,整个左脸我为他刺成了浑然的苍灰色,没有一丝杂的图案,就像是一块天生就有的一大片痣。
当我把放有提升内力的药丸的锦盒交给他后,我把铜镜递给他,想让他瞧瞧自己的样子,但是这家伙没理我,谢字也没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继续绣我的紫鸢花!宇,我知道,你会恨我,而且是永生无法释怀。一旦有机会,你会第一个踩死我吧?!我要让你记住四个字:“人心险恶”这样,你才能在这乱世有存活下去的可能。总有一天,你会崇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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