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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人

      待到方闵听到“卞王夫”几个字,反倒平静下来,举筷夹菜,表情淡然。但巳四知道他是紧张的,夹菜端茶的手都有些抖。

    那说书人充分发挥了八卦天赋,添油加醋的把个“卞王夫失踪,王府竟未派人寻找、卞王侧侍为何如此心急,短短几日竟已扶正,疑是那侧侍害人夺位,占了卞王正夫的位置”说的声情并茂、淋漓尽致,甚至杜撰那黑心的侧夫如何谋划残害正夫,趁着人家家里落难,便使出了什么什么手段,让那可怜的正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人几乎怀疑是他亲眼所见。

    巳四却知道,肇庆国里那些人怎么可能不寻找呢?皇帝老儿可不是吃素的,虽说已过花甲之年,但几十年来侵权势,有着太多让人再无翻身余地的手段。别的不说,只看他反手之间让两个皇子同时落马,便可见一般。是以方家谋逆获罪,皇家不可能放过方闵方勋两个直系子孙,必定会派人搜寻;巳四“记忆”里还记得那鸾公子,记得那曾经对方闵明讥暗讽、两面三刀的小人嘴脸。所以王府也定然会寻人,不过,寻人的不是卞王而是那鸾公子,只是寻不到而已。从这一点来说,那说书人倒也并没有说错,自古以来斗家斗代代如此,花样都没有翻新过。

    几个人不时偷盱方闵,见他没什么表情,不由心里犯嘀咕。巳四心想,这顿饭吃的,胃胀气。

    方闵慢条斯理的吃完,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擦过嘴,这才慢条斯理的问众人:“吃好了没?好了就走吧,不是还要去翠屏山吗?”

    几人狼吞虎咽的吃几口,放下筷子,跟着咱前卞王夫走了。巳四无奈摇头,嘱咐等在外面的当地“导游”找辆大些的马车来,又同掌柜买了一大食盒吃喝,这才结账走了。

    翠屏山的确很美,农人住的木屋竹楼一座座建在山脚下,质朴无华;山上修竹与松林苍翠欲滴,挺拔而立;山间繁花如盖,蜂蝶飞舞。沿着简陋的山间小路,一路上去,游人如织。

    可几个人却没什么心情赏景,一步步跟在方闵身侧,几乎大气也不敢出。方闵看起来很是惬意,不时问那“导游”几句,或与巳四指点着周围风景,巳四频频点头附和。

    到达山顶,有处亭子,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巳四见那些人摇头晃脑,扇子翻飞,知道又是些读书人在指点江山了,问方闵要不要过去。

    方闵似乎很感兴趣,走进亭子与那些读书人见礼,坐下聊起来。巳四与德叔一家找了颗大树下坐了,一个个心情烦闷的样子。

    不觉日已偏西,那些读书人却仍谈兴正浓,方闵也与他们相处融洽,笑脸嫣然。几个读书人更加面红耳赤,纷纷露出今日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与方闵凑的越来越近。

    巳四磨牙,我心里不爽你们却这么高兴,没门儿。于是走过去很是“恭敬”的向方闵施礼:“公子,现下天色不早,要不要回去?还是在这里吃些东西再回?”

    方闵忘记那些不快,正聊得尽兴,也没考虑便道:“那就在这里用些吧。”巳四应是,回去提过食盒,谦恭的请原本占着亭中石桌的几人让位:“劳烦几位公子少爷了,我家公子出来游历,因身体不好,每餐进的都很少,这才带了吃食出来,以防公子劳累过度身体不支。有劳几位了,多谢多谢。”方闵听的莫名其妙,但也只是歉意的向几人笑笑,想看巳四要做什么。

    巳四几人虽然是离乡背井,但身上很是有些银钱,平日里吃喝用度也都尽量的细致,生怕把方闵方勋两个小少爷熬坏了。因此巳四今天点的,也都是人家的拿手菜。把食盒里的餐点茶具摆好,给方闵倒了杯茶。又拿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方闵,自己拿了一双:“请公子喝茶稍等,小的先试过菜再吃。”

    装模作样的一一夹了些吃了,这才躬身对方闵道:“各色菜肴都无碍,请公子进膳。”方闵目瞪口呆的只知道点头了。打从京城出来之后,饭菜都是自己人置办的,又远离了那些勾心斗角,哪里需要餐餐试菜?

    方闵回头见几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便要吩咐巳四多拿几双筷子,让几人一同就坐。哪知巳四刚好回头向几个人躬身歉意的说道:“请几位公子见谅,小人一时疏忽,未曾带得许多碗盏筷子出来,且公子在府中就不喜与人一同进餐,就不请几位用了。”说完也不看几人,就垂手躬身的站在方闵旁边。

    方闵无奈,伸手夹起一块**块,巳四赶忙上前说道:“小人知道公子今日游玩累了,必定会有胃口,因此特意多点了几味。据那掌柜的说,这**可是经过很多道工序才制成的。先是大锅里卤了,里都进了滋味,再出锅晾凉,然后进油锅炸了,放盘子里待用;小锅大火加了油,放进盐、糖、酱、陈年老酒勾芡,再加入备好的**汤,熬成红香浓醇的汁,浇在盘里的**块上,这才成了。浇了汁的**块外酥里嫩,咸香适口,一丝腥味都没有,是最适合出游野餐的了。”说完又垂手躬身的站在方闵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方闵扶头,不知道巳四搞什么鬼,只好痛苦的把“咸香适口”的**块放进嘴里。就这样方闵夹一样,巳四就上前躬身介绍一番,直把旁边坐着的几人给引的腹中轰鸣声大作。几个读书人早早吃过午饭就来这翠屏山了,一下午指点江山下来,早就口干舌燥了,在巳四的一番做作之下,更是饥渴难耐,纷纷起身约了方闵改日再谈,告辞去了。

    方闵哭笑不得的看着巳四,斜眼瞥他:“你今天这是发的什么疯?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既然如此,你就旁边伺候着吧。”说完也不看巳四由得意变得沮丧的嘴脸,叫德叔一家,坐过来一起吃。

    两个小的早就在巳四舌灿莲花的时候,就饿的想窜过来了,无奈被德叔、德谨一人一个抱住,只能在一边眼馋不已。现在禁令解除,也不用人喂了,纷纷大快朵颐。

    德叔直笑的老脸通红,德谨也奇怪的看着方闵:“公子,在府上您都是这么用饭的吗?这么说来,一路上小人几个可是失礼的很。”

    方闵笑道:“哪里就需要这么夸张了,皇上他老人家都不至于这么吃饭。”德谨听了频频点头:“我就说么,这也太折磨人了,要这样吃法,我早在旁边饿毙了。还不如回去吃窝头咸菜来的痛快。”

    方闵点头,转脸却对巳四道:“来啊,还不给本公子布菜,傻站着做什么?”巳四脸上带着谦恭的笑,点头哈腰的替方闵每样夹了些在盘里,完了还真乖乖垂手站在方闵身后,一言不发。

    德叔也不看巳四,夹起一块**块,翻来覆去的看了,才放进嘴里:“嗯~~这经过卤、炸、勾芡浇汁的**,吃起来就是不同,嗯,不错不错。”

    德谨也夹了尝尝,似乎也没有那么美味,张嘴刚要说话,德嫂一口菜塞过去,德谨只顾大嚼也忘了疑问。

    巳四见也没人替他说好话,就开始耍宝,耷着膀子捏块帕子捂嘴,憋细了嗓子扭捏道:“你们欺负人家,人家一番好心,让那些讨厌的走了,好叫大家一起吃,你们却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不依嘛~~~”说完还拿帕子抹抹眼睛,身子扭股糖样的扭来扭去。

    这一下把几人给恶心的,呛咳的,喷水的,德谨指着巳四抖:“你……你恶心不恶心啊?”方闵更是大笑不已,想不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巳四,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

    巳四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拿起筷子自顾吃了起来:“哼,看你们还看热闹。”

    气氛融洽的吃过饭休息一会,几人这才回了客栈。

    晚上吃过饭,德叔年纪大了,走了一天路早累了,回房休息去了。德谨两口子便也带着两个小的回房。

    方闵回到房间坐下,巳四给他倒了杯茶,打算去叫了热水来洗漱过就歇了。方闵叫住他让他坐下,却又不说话。巳四只好耐心等着。

    沉默良久,方闵才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一起告诉我?”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巳四默了下才说:“既然已经离开,而且也不可能回去了,说与不说有何相干呢?”

    方闵沉默半响才道:“是啊,反正都已经回不去了,这也是早晚的事。”说完起身走到窗边,不再说话。

    其实方闵心里也明白,自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方家获罪,皇家不可能让一个罪人之后进入宗庙,他是不可能、也不适合做卞王正夫了。所以卞王改立正夫是迟早的事。那人不是痴情的人,更不会等他。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快的就把他抛到脑后,让他心痛之余,还有心酸与不甘。这些年来,他对那人的爱意从没变过,那人并非不知,如何竟能这么干脆的改立正夫?他并不稀罕那个位置,只是心里毕竟还存些想望,只当自己虽然从那人身边离开了,但过往的情分那人总还记得几分。哪里知道,那人就这么轻易的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让人痛苦之余,心里什么都留不下。方闵从没想过,他倾心爱着的,竟是个如此无情之人。

    巳四知道他会难过,但这是难免的。这种事不比其他,还是要自己想通了,放开了才行。

    他也不好劝说什么,虽说自己也抱着那么点小心思,但巳四还不至于没品到去议论别人是非,只暗暗盘算,以后多哄着他些,日子久了自然会放下。

    巳四叫小二端了水进来,让方闵沐浴洗漱,要更换的衣物都准备好,这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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