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我邀请你来演一个角色，你愿意吗？”李导的表情依然那么随意，好似只是随便一问，并不正式。

    曲词却认真的思索片刻才答：“如果不是限制级的演出，没有暴露身体的镜头，那么我想我愿意。因为除了学生以外，我的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身份是老师。”

    李导似乎有些意外，再次打量了她一番，“听起来似乎你挺忙，能保证配合我们的拍摄时间吗？”

    “我确实很忙，所以不能做到随传随到。但是我的工作时间都相对有弹，只要您能提前给我时间表，不突然袭击而且拍摄地点不会太远的话，我可以提前做好日程安排。毕竟您说了，只是一个很小的角色，我想不会花太多时间吧。”

    李导又挑了一下眉，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那么试下镜吧”。

    曲词知道试镜这个词，却完全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于是坦白的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试镜，我该做些什么？”

    李导笑着说：“等下按我说的做就好”。然后转头对刚才为她们开门的那位张导说：“就在这儿试吧。”

    没有多余的话，但是张导却似乎领会的很透彻，立刻起身出去准备。

    坐在李导身旁的人突然问曲词：“曲小姐在哪所学校就读？”

    曲词这才看向那个人。第一眼的感觉是肤色很健康，不是黑而是健康。说话时有着和李导相似的舌头僵硬感。

    “中国人民大学”

    “哦，名校的高材生。”眼神明显有了些变化，有种另眼相看的感觉。

    曲词微笑不语。

    那人继续说：“听小丁说你还有做平面模特，曲小姐的兴趣很广泛嘛。”

    “只是兼职而已。”当初确实只是兼职而已，如今却当真算得上是一项兴趣了，关键是跟项东合作很愉快。

    “曲小姐的条件很好，不在演艺圈发展很可惜呀。”坐在曲词对面的人说。

    曲词看向他微微一笑，才说：“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说话间房门再次打开，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张导，后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拿摄影机的，有拿灯架的，有提着箱子的，一时间原本很宽敞的客厅变得拥挤。

    那些人显然训练有素且彼此间很有默契，不需要指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片刻间已经各就各位。曲词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原来片场就是这样的。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镯子，发现镯子已经站到那个提着个小箱子的人旁边，对她挤了下眼无声的说“加油”。

    曲词微笑着耸了下肩，再次看向那些对她来说很新奇的设备。心里感慨：电影和话剧果然是不同的。

    突然听到李导演说：“陈风，你给她化下妆。略显苍白些，头发散开就好。”然后对曲词说：“去吧，把外套脱掉，不用换服装。”

    曲词朝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正是镯子身旁的那个人。

    那个人并没有亲自给她化妆，只是在一旁指挥着镯子，这让曲词更自在些。把外套交给镯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被化成了什么样。她想变化应该不大，毕竟时间很短，镯子也只是在她脸上和嘴上简单涂抹了些东西。

    但是当她有些茫然的走到李导面前时，李导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变得非常严肃认真。直直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出了一句让曲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话——“不用再试，就是她了。”

    于是曲词更加茫然起来，直到镯子给她卸了妆，又扎起了头发，穿回衣服，才渐渐思路清晰起来。

    镯子看起来很兴奋，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好样的”。

    一群人的离开像来时一样训练有素，不过一两分钟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坐回单人沙发曲词终于有机会问：“请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是不是可以先看一下剧本？”

    这次镯子没有再离开，而是搬了椅子坐在她的旁边，听到她的话掐了她的手一下。曲词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她。听得李导说：“没有剧本，但是拍摄前我会给你讲戏。”

    可以理解。毕竟已经说过了只是个小角色而已，确实没必要给她看全剧本。曲词笑了下说：“好”。

    李导继续说：“你的戏只有一场，总共可能有三分钟，而且目前看来不会有台词。”

    反正她只是想体验一下，这些都无所谓。“好”。

    “没有意外的话拍摄地点会在上海，你的戏大概会在明年初拍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具体时间，只能说大概。顺利的话，只要一天就够了。”

    上海不算远，两个多小时的飞机而已，快的话可以当天来回，即便是做最坏打算，也不会超过三天。于是笑着说：“好”。

    李导再次挑了下眉，眼中似有一丝疑惑又似犹豫了一下，才问：“你不问问片酬吗？”

    曲词还是微笑着说；“按行业的普遍标准就好。我不了解你们这个行业，想必你们不会欺负我是外行。”

    李导笑了，转向身边的男人说：“如果你没其他意见就签约吧。”

    那人笑着调侃说：“我哪敢有什么意见，我还不就是给你打杂的。”然后转向曲词说：“那就稍等片刻吧，我让人去打印合同。”

    曲词回他一笑，心想，看来是格式合同了，一会儿还是看得仔细些的好。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孩敲门进来，口称“周总”递给那人两张纸。那位周总却不接，指了指曲词。女孩转而递给曲词。

    曲词仔细看了一遍。是一份典型的劳务合同，没什么问题，薪酬比她预想的要多，只是……曲词看向李导说：“能不能把‘没有暴露镜头’加入条款？”紧接着解释道：“专业使然，对合同条款比较敏感，习惯于把谈好的一切白纸黑字地落实到纸上。”

    李导笑了笑说：“通常这是主演才有的顾虑，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周总，你看呢？”

    周总有些无奈又有些兴味的笑说：“那就再打一份吧，你想怎么加？写出来我看看。”

    曲词斟酌了一下，在甲方义务条款下写道：“甲方不得以演出需要为由要求乙方□身体。所谓身体，特指锁骨以下膝盖以上身体躯干部分。”

    周总看了一眼，拿到李导面前好似在分享一个笑话。曲词不以为意，严肃的等待他的意见。

    李导看了一眼曲词，转向周总笑说：“没问题，我甚至可以保证膝盖以下也不暴露。”

    曲词对面的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三人于是笑出声来。

    曲词只笑看着他们，态度不卑不亢。谈合同条款是一件很严肃的工作，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却也不觉得他们的笑有任何嘲笑或轻视的意味。大家理念不同罢了。

    周总痛快的签了字，字体洒脱随。曲词也认真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收起一份合同。道别时李导对她说：“在拍摄前，我希望你的头发不会有任何变化。”

    曲词笑说：“请放心，据说我的发型已经至少有十年没有变过了。”

    走出房间刚刚关上门，镯子一把抱住了曲词。“啊……曲儿，你太了。”

    曲词被她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凭直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小声点，里面会听到的。”

    镯子拉着她就跑，跑到电梯间见没有旁人，才又抱着她的胳膊兴奋的说：“天呐，曲儿，我简直太佩服你了。你真牛，竟然这么镇定。太帅了，太有范儿了，还跟他们谈判讲条件。呜呜，我发现我开始崇拜你了。”

    看着镯子明显兴奋过度的表情曲词非常不能理解。有这么夸张么。“小姐，别说你没跟他们签合同啊。有劳务雇佣关系，签合同是多正常的一件事，至于嘛你。”

    “晕啊，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是化妆助理，你可是演员呀，演员。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求爷爷告***想演这个角色呀。要知道那可是李飞啊。能在他的电影里演一个角色……”

    曲词愣了一下，突然一把反抓住镯子的手。“你说什么？李飞？那个李导是李飞吗？”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两度。

    镯子兴奋的表情瞬间降温好几度，“别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李飞，我很喜欢他的电影，他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但是……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李导就是李飞呢。”曲词有些懊恼的说。虽然镯子早说了她也不会做什么，但是那不一样啊。

    “还用我说？你自己看不出来？你既然喜欢他的电影怎么会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又不神秘，有接收电视采访好不好。”

    可是她很少看电视呀！算了，反正还有机会见面。不过反过来想，如果她早知道是李飞的话，恐怕就不会有刚才的镇定自若了，那么还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也是未可知。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心底终于因这次事件涌起一丝兴奋。她竟然要在李飞的电影里演出了，虽然只是小角色，那也很好了。越想越开心起来。

    镯子受不了的拍了她一巴掌。“拜托，你反弧也太长了。不要说你现在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要让我知道我对你的崇拜不过是个误会，你的勇敢只不过来自于无知。”

    曲词也不解释，反手挎住她的胳膊说：“走，我请客，咱们庆祝一下。”

    镯子又开心起来，“好，我要吃香辣蟹。呵呵，庆祝我们的第二次合作。曲儿，我已经看到有那么一天，我们都站在奥斯卡的颁奖台上，你是最佳演员，我是最佳化妆。到那时我一定是你的专属化妆师。哈哈……”

    曲词从没想过什么奥斯卡，到现在她也没有想过要当一名职业的电影演员。不过是图个好玩儿罢了，让她高兴的主要原因是□飞。曲词能记住的导演名字总共不超过一只手，李飞是其中她最欣赏的一位。她一直觉得李飞一定是一位敏感细腻的人，他总是能捕捉到人中一些细微的很容易被忽略却又值得深思或玩味的东西。他的电影开始时总是很平淡，甚至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起伏波动，没有什么所谓的□或兴奋点。但是看完以后你会忍不住思考，会常常不经意的想起它的某一个画面、台词或者情节，甚至某个演员的一个表情或眼神。

    谈不上是偶像。曲词从来没有崇拜过某位明星，只是喜欢，是欣赏。她想，这真是一个惊喜。一个原本活在她想象中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这真是奇妙的经历。

    第六十四章（二）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