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送完镯子回到学校已经9点。沈天行竟然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曲词不禁一阵心疼。犹豫片刻还是举起手轻敲车窗。沈天行并没睡沉,一敲就醒了,一见是她开了车门长臂一伸就把她抱到了腿上。
曲词吓了一跳,唯恐被同楼的同学看到急忙转头四顾,路上学生三三两两,好在没引起什么注意。虽如此,还是挣扎着要起身。沈天行却一把托起她的腿稍一侧身关上了车门。“乖,让我抱会儿,你个磨人,这一晚上可急死我了。”
听他这么一说曲词立刻消停了,乖乖的任他抱着,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饿了吧,先去吃饭吧。”
“回家吃吧,今天跟我回去住好吗?就一晚。反正你明天没课。我这一晚上饱受折磨,你总得安慰安慰我吧。”
沈天行把脸贴在她的肩颈处磨蹭,鼻息的热气就吹在曲词的耳,吹的曲词浑身酥麻,缩着脖子躲闪。
曲词心里确实有些愧疚。而且不见着他的时候忙起来也不觉得有多想他,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心里反而生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来。心里稍微挣扎一下就立刻投降了。“好吧,就一晚哦。”后面那句话也不知是在提醒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沈天行立刻就像打了兴奋剂,捧住她的脸用力亲了一下,爽快答应:“遵命”。抱起曲词放到副驾便立刻发动车子,仿佛怕曲词反悔一般。
曲词忙拉住他。“等一下,我上楼去拿换洗衣物,顺便跟柳枚说一声,不然她会担心。”
“不用拿了,家里有。给柳枚打个电话吧。”沈天行在她鬓角又亲了一下终于启动。
“还有?我不是都带回来了嘛。”曲词纳闷的说。
“这不换季了嘛,昨天刚送来的忘了跟你说。”看了看曲词的衣服满眼欣赏的说:“这衣服不错,项东做的?”
“嗯。沈天行,别总给我买衣服,我穿不了那么多,而且寝室也没地方放。”
“那就放在家里,你回来时换着穿。不是都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嘛,只有你整天嫌自己衣服多。”沈天行抓过她一只手攥在手里,拇指在她手背上抚。
“确实很多啊。你上次买的我还有没穿的,项东又总给我衣服。总不能一天换一件吧,我是学生又不是模特。”
“上次买的衣服过几天就穿不了了,马上就要降温。你要是嫌寝室没地方,就把不穿的都拿家里来。我看干脆就把不用的都搬家里来得了,留些常用的在学校。省得寝室里挤的慌,毕业的时候也麻烦。”
曲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不是想搬到他那里而是打算等买了房子搬到自己的房子去。想到房子问道:“对了,房子的事有进展吗?镯子已经跟房东说过要退房了。”
“放心吧,肯定不会耽误她搬家。只是这边的房子都太旧了,户型又不好,一时也没有太合适的。必须是双榆树吗?附近别的小区不行?”
“别的我没看到所以不知道。不过我喜欢双榆树的环境,离学校近,而且很像我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
“那好,就在双榆树。让他们尽量找个户型好些的。买这种二手房不能着急,得碰。我看还是让镯子先在现代城住段时间吧,就算这两天就买了房子也得装修不是。等装好了能住人了起码也得2、3个月以后。你劝劝她吧,反正咱们那房子也空着。”
可不是,还得装修呢。她把这茬给忘了,以为买了就能住呢。
到了家,张姨麻利的给沈天行煮了一碗热汤面趁热吃了。
曲词想先去洗澡换衣服,沈天行却不放手,拉她陪在旁边。张姨给她热了一杯牛,她就喝着牛看他吃。沈天行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有修养,不狼吞虎咽却也不显得斯文扭捏。曲词从来没留心看过男人吃东西,除非在公共场合有一些男人吃饭时发出不雅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而沈天行当然没有任何不雅,曲词只觉得男人吃东西就该是沈天行这样,动作大气、不羁却绝不俗无礼。
果然卧室的衣柜里挂着几件女式家居服、睡衣、浴袍,种类倒挺全,款式面料也是她喜欢的简单舒适类型。抽屉里一打内衣也都是她能接受的淑女款,虽然比她常穿的式样更有设计感,却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沈天行坐在床上远远看着她在那边随意拨弄着查看,很想站到她旁边跟她一起品鉴,但是显然他们还没亲密到可以讨论内衣的程度。
曲词洗完澡出来看到沈天行明显是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潮湿穿着家居服靠坐在床头看书。坐到梳妆台前擦着头发问:“你在哪儿洗的澡?”
“楼下”。沈天行放下书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左边的抽屉拿出一支吹风机。
曲词低头一看,那抽屉里竟然还有电夹板、卷发器等一堆摆弄头发的工具,看起来都像是新的。再看看面前明显新置办的梳妆台,忍不住问:“这些东西不会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为什么不会。你是女主人,当然应该有你需要的一切。这样你才会愿意回来,而不是把自己当客人。”沈天行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轻柔擦拭她的发梢。
“女主人”三个字让曲词有些甜蜜有些害羞,更多的却是不安。心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她是这里的第几任女主人,而以后是否也会有她的继任者坐在这里听他说这样的话。这个念头一闪曲词就笑不出来了,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希望吹风机的噪声可以掩盖她的不安。
沈天行一直在透过梳妆台的镜子看着她,敏锐的发现了她一闪而过的羞怯,只当她的不语是在害羞。想拿过吹风机帮她吹发,却被她灵巧的躲开。沈天行也不勉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只觉眼前的画面温馨幸福眷恋不已。
曲词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干吗站在这,去看你的书吧。”
“书哪有你好看。”
曲词更不自在了,终于忍不住说:“别把你哄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沈天行愣了下,再看她跟刚才一样平静的表情却有了不同的解读。叹了口气蹲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曲词,我没有太多哄女人的经验。如果我说从遇到你我才开始想要讨好一个女人,你会相信吗?我爱你,所以会不自觉的说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会说出的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别人,才能不会在以后每一次我动情的说亲密话或做一些亲密的事的时候让你感到不安?”
曲词愣愣的看着沈天行,心里十分懊恼。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患得患失起来。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个别扭又较劲的自己。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洒脱又从容,她应该坦然平静的面对一切。既然已经跟他在一起了还想那些有什么意义呢?在快乐的时候就尽情的快乐,即使以后有悲伤那也是以后的事,何况她不是已经相信了沈天行才会决定跟他在一起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反复无常呢。
曲词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一个自己都讨厌的自己更不想被他看到,于是把脸抵在他宽宽的肩头。“对不起”。声音似叹息般又低又轻,听起来有些飘渺。
沈天行轻轻揉捏她的后颈,“傻瓜,这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够好,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以后都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就好。”
她不开心吗?她明明是开心的,可是开心的人不该是她这样。沈天行找了她一个晚上,见面后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反而安慰她,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她真是个难以讨好又别扭的莫名其妙的人。
其实在灵魂深处她是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的,那是她从知道“爱情”那天就开始有的坚持,那是她对爱情和爱人的唯一标准,那就是——唯一。她希望找到生命中的唯一,而自己也必须是那个人的唯一。不是谁的替补也不是谁的最优选择,而是唯一。即使有很多比她更优秀更温柔更美好的人,即使有一天她变得又老又丑或是身体残疾,即使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不离不弃。只是这样的爱情在这个物质膨胀的社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她不敢深思,不敢拷问自己的灵魂,唯恐得到一个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曲词是一个懂得自我检讨的人,所以她说:“是因为我太敏感了。”
沈天行因她这句话再次想起中午的疑似不愉快。拍了拍她的头站起来,拿起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吹风机继续给她吹头发,状似不经意的问:“中午是不是也不开心了?”
如果沈天行不提起曲词真的已经忘了,如今被他提醒再次记起了中午的失望。是的,是失望。在中午分开前的那一刻她对沈天行感到失望。她感觉到在沈天行的心里自己不仅不是唯一甚至不是第一,他的家人比自己重要,甚至那个家人还不是父母只是嫂子。这让她在那一刻突然感到灰心且无望。
曲词是一个对很多事都很随意的人,甚至有时候神经糙得近似没心没肺。唯独对爱情,细腻敏感的几近挑剔。最早发现这点的是江夏,她给曲词的诊断是:有爱情洁癖。曲词也知道爱干净是优点,但是达到洁癖的程度就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她也曾经想要克服,当时她的考虑对象是廖书。就像廖书想的那样,曲词曾经非常接近他,并且不只是爱情的萌芽,而是认真的考虑和他发展恋爱关系。但是就在她犹豫挣扎着进行心理斗争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孩,她是廖书的大学同学。曲词只见过她一次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对自己的警惕和对廖书的迷恋,但是这不是她退缩的原因。让她退缩的是廖书的态度。作为廖书的朋友她可以理解他和那个女孩即使不是恋人依然是同学、朋友,但是如果作为廖书的女友或者即将上任的女友,廖书对那个女孩的友好和亲切就变成了暧昧。她无法接受一个和其他女孩有暧昧关系的男友,尤其那个女孩还对他有明显的超友谊情意。她认为廖书应该果断的拒绝、明确的表明态度。但是她想她没有资格那样去要求,毕竟廖书没有向她表白。何况自己要求来的感情会变得廉价且不再纯粹。
现在她发现爱情里容不下的不仅是超友谊的暧昧关系,而是任何威胁到“第一”甚或“唯一”地位的人或事。曲词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变得很棘手,她不禁自问:那么如果那个人是他的父母又如何呢?不是嫂子而是父母就能接受吗?还是即使父母也不行?她被这一串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击中了,突然感到茫然无措。如果她要求沈天行把自己放在父母之前,那么相应的她也必须把沈天行放在爸爸妈妈之前,她能做到吗?这真是个两难的悖论。好吧,这是个需要长久而认真思考的问题,而且答案非常重要。
但是此刻,她需要回答沈天行的问题。她不想骗他,可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让她如何控诉沈天行?
怎么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自寻烦恼?!可是她又确实被深深的困扰,连带的似乎也困扰了沈天行。看着镜子里那双关切的眼,曲词只好含混的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沈天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多亏他问了出来,不然她的小脑袋不知要胡思乱想些什么。只要肯说出来就好办。继续试探的问:“因为嫂子吗?”
曲词垂下眼皮不再和镜子里的眼睛对视。“不全是”
这答案却出乎沈天行的意料了,还有别的什么?“那就是还有别的原因咯。是我吗?”
曲词犹豫了下说:“我觉得你嫂子像是一个面试官,答案让她满意的人就通过了初试。不管这个人是我还是别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而这个筛选或选拔事先是经过了你的允许至少是默认。本来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这是她的问题不是你,我也懒得理会。但是你对她的维护态度让我清楚的看到自己是你们一家人以外的人。所以有些心凉罢了。”
问题竟然还不小,已经达到让她心寒的地步了。关了吹风机放到一边,把她的身体搂转过来喊冤道:“我干吗要维护她,我是怕你生气在安抚你。老婆和嫂子哪个亲我还不知道么。”
曲词本能的反驳“谁是你老婆”。说完转开脸,虽然撅着嘴,眼角眉梢却控制不住的上扬。
“当然是你了,还能是谁。说好了是以结婚为前提恋爱的,你可不能不认账啊。”沈天行半是认真半是调笑的强调。
“讨厌,不跟你说了,总是这样不正经。”曲词转回身,在梳妆台上一排护肤品中随便拿出一瓶看说明。
“还有比婚姻大事更正经的么。这可不能抵赖的啊,你得对我负责。”沈天行变本加厉的一把抱起她,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把她安放在腿上。
曲词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羞恼的拍了他一巴掌。转身不理他,把一排瓶瓶罐罐都划拉到面前,挨个看了看开始按程序涂抹。
沈天行原本是最不耐烦看女人像刷墙一样一层层往脸上涂东西的,此刻却看的津津有味,觉得这样的曲词别有一番小女人的妩媚姿态。
曲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手肘向后撞了他一下说:“别这么看着我”。
“难得你肯回来住一晚,不好好看看怎么行。”说着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曲词的耳朵异常敏感,被他一亲差点蹦起来。又羞又恼的拍了他一巴掌。“呀,别闹,手里拿着东西呢,差点摔地上了。”
沈天行为她的反应暗喜在心,却没忘了总结陈词。“宝贝儿,不闹了好吗?咱们好好过日子,那些不相干的人咱们都不理,就咱们俩。别说是哥和嫂子,就是爸妈也不能跟我过一辈子。跟我过一辈子的只有你,这点儿道理我都不懂岂不是白活了三十年。以后再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这么闷着,闹的我这心七上八下的不安稳。你说为了别人咱们内斗,多不值吧。咱得枪口一致对外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天行这话说的曲词心里别提多熨帖了,一颗心立时化作一滩蜜,白嫩嫩的胳膊扭股糖搬缠绕上了沈天行的脖子。“嗯”。虽然只是声带的一个震动,却甜的仿佛一张口就能流出蜜来。
沈天行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踏实了。认真的吻在她的眉心,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咱们俩个才是一家人,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嗯”小脑袋慎重的在沈天行肩上点了点。
沈天行终于满意了,用力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拍拍她的背说:“乖,来,把那些瓶瓶罐罐的抹完,不然脸又绷得难受了。”
曲词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却不好意思抬头看镜子,也不记得刚才进行到了哪一步,随手拿起最近的一瓶华当一样凭手感擦在脸上。
沈天行见她羞怯怯的小样儿,心里美的冒泡嘴上却说:“脸皮怎么这么薄,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乖,好好擦,看着镜子,小心弄到眼睛里。”
曲词恼羞成怒“哼”了一声白他一眼,看在沈天行眼里却更像是撒娇。笑的更是开怀。
晚上俩人早早躺在了床上,沈天行异常安分,只是四肢交缠的把她搂在怀里。曲词只觉这世上再没有比他的怀里更安稳舒服的地方,没有比他沉稳的心跳更动听的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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