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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5

      雾锁长河 作者: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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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就是这许多年。

    铮铮铁石锻造了心肠,可再坚硬的心,总有一处不可告人的柔软。那柔软的种子,自那日细雨霏霏里不慎种下,冰封在伦理的地下,在漫长的岁月里酝酿发芽。当感情的平原荒芜一片的时候,终于破土而出。在违背伦常的诱惑下,在冰雪覆盖的心头,终于生成一片不可言说的春意江南。

    他在孤独的时候偶尔怀念她,无意中得了她的画,就造了这样的院子。每回款步其中,他仿佛都能看到一个俏皮的女郎在赏鱼、攀花、下棋、作画。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却哪里都没有她。他没什么奢望,但只怀念都觉得是奢望。

    直到马瑞鼓动他将俞若兰接回来,他才真正动了一念私心。十多年了,她离开傅家,独自飘零,见一面也是好的。

    马瑞请她将金子拿出来,帮定军渡一时难关。他不是没愧疚的,虽然是傅家的东西,可他觉得开口向她要东西,叫他分外难堪。当她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信了,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俞若兰在兰庭住下,是赌着气的。她那时候满胸的恨意无处排解,这样一个样貌酷似傅云章的人在眼前,她高兴了就同他说说话,生气了就言语犀利苛责挖苦。他觉得她变了很多,又觉得一点没变,仿佛,她就该是这般脾性。

    有时候喝醉了,她就婉媚一笑,撑着下巴看他道:“你不如陪陪我,也许我高兴了,就把金子给你了。”他都默然受着,喜怒无常也好,无理取闹也好,在他心里头都还是从前第一眼的那个样子。

    她出入自由,却从来不出门。闲时作画,画完就撕,撕了再画。她画得极好,字也写得好。撕碎的东西他都叫人收过来,他再一一抚平,粘贴好细细收着。

    过了两年,俞若兰病得重了些,终于听了医生的话戒了酒。也不太闹了,闲的时候他去,她就同他下下棋。

    他棋艺出了名的好,有心让她,可她又要强不许让。她从前棋下得也是极好的,十多年没再摸过棋子,都生疏了。一旦落了下风也管不住脾气,轻则弃子,重则掀盘。他都让着,也不着手他人,亲自再把棋盘拾起摆好。

    她气头过了,便同他一同捡棋子。她敛眉垂首的模样,在他看来就是认错了。他这时候才会说一句:“夫人这是何必?”不是责怪,只是不明白,她这样大的脾气伤的还不是她自己?

    他虽然妻妾四个,不是媒妁相娶的,就是因事制宜、便宜行事的。也有温柔娴淑的如花美眷,可似乎都算不上真心爱的,因此他素日里也不费心着力宠爱,却把这份耐心全部交付到她这里。

    他有错觉,以为还是年轻时的他们。有时候偷眼一看,她保养得再得当,眼角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纹路。他只当她把自己当成父亲去恨,当成父亲去爱,生生受下她的脾气,却受得一点怨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叫她“高兴”,也只想叫她高兴。他真忘不了那个放肆打量过他的小姐,忘不了那个拉他手送他东西的娇俏小姐。

    他知道她从前爱听昆戏,便邀了她出去看戏,回来的路上中了人的埋伏。她扑在他身上替他挡了一枪。他看着血没了断地往外头流,心也跟着变冷,好像那子弹穿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她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人家说肝病久了,不出几年就要成干黄的老太婆了,我不想那样,现在死了也好。”

    这枪伤把她的身体拖得更弱,他每天都要去看她,最后索性接到后罩楼里。她病得狠了,反而把脾气都磨没了,每日都安安静静的。她难得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他受宠若惊地听着。也想同她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什么,沉默得近乎木讷。

    有一回她靠在床上,看着他很熟练地给她削苹果。他递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夫人请用。”半晌她都没接过去。

    他这才抬头望她,她只是颇有意味地笑望着自己,问他:“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他一时惶恐,手一抖,苹果差点滚落下去。她笑着接住苹果,咬了一口,满口都是酸涩。那笑容渐渐淡薄下去,怅惘地往窗外看去:“我是汉人,你是旗人。扬州十日你的先祖几乎灭了我满门,我同你有国仇。你阿玛负心于我,叫我去国离家,我同你算有家恨。你这是何必?天下之大……算了。”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说,他后悔怎么不同她说。告诉她,这世间山河浩荡四海苍茫,就算容不下这样的两个人,他总可以给她一段念想,叫她知道有人毫无所图地念着她,只为叫她别再去恨,恨过往、恨从前。

    可到她临终前,他都没这个胆量开口。既没胆量问她,也没胆量同她表白。她也是胆小,怕他不是真心。倘若是真心,他自然会去问婉初。倘若是假意,反正人都死了,她什么也都不怕了。再也不怕负心人了。

    手中的水晶杯渐渐冷去,傅仰琛望着沉浮已定的茶叶。种种过往都已然尘埃落定,他突然想起她曾经拿给他猜的一个灯谜。他费尽思量到如今还没想到答案。

    想起她狡黠的笑眼,他也跟着笑起来。那笑容还没到头,倏然一声巨响,都消失在灰飞烟灭的永恒里。

    婉初立在亭外,她身边的花架子上爬满了一丛络石,这时候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葱白色的小花,随意地密密匝匝纵横在整片整片的绿波里,风一吹,扑面过来就是香气。

    荣逸泽揽着她,静静地看着马瑞带着人在俞若兰的墓碑下葬了一件半旧的补服,上头搁着书信和玉佩。婉初惘然望着忙碌的人们,喃喃道:“他这样处心积虑留我在定州,就为了这个……真不知道是他傻还是我傻。”

    等到墓碑立好,马瑞将傅仰琛留存的一箱画稿在碑前烧尽。隔着细雨,四周繁色的荷花点缀着深翠的湖水,婉初远远看着两座没名的墓,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是庆幸、是无奈还是遗憾,都是旁人所感,再也影响不了他们了。

    荣逸泽送了马瑞出去,转回来再来寻婉初。却见她蜷膝坐在长廊下的栏椅上,微露着一双眼睛,脸颊都埋在膝盖里。仿佛是从黑暗的甬道里突然走到正午的太阳下头,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长廊的对面正是两人的墓碑。

    他走过去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婉初目光本落在对面的墓碑上,这时候偏过头来看他。他才看见她腮上晶莹莹的一片,膝上那一处软纱也都比旁边的色深些。原来是默默地在哭。

    荣逸泽取了手帕,给她擦眼泪:“伯母怕不想看着你哭。你看她总算有个好归宿。”

    婉初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缓缓揽住他的腰,把下颌搭在他肩上,半晌才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在想那个孩子,在想我母亲……

    “其实我从小就恨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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